当风吹过狗尾巴草 第36章 第 36 章

“你走这么快干嘛。”纪昀文笑道。

“嘿，我妈想说，我还就不让你听呢。”何立夏把纪昀文推到房间，迅速拉上门捎，生怕他要专程再跑出去偷听似的。

“嘁，我还不稀罕。”说罢，纪昀文原本盯着地板的眼神开始往何立夏身上飘忽，“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现在还会往自个儿身上舀粪水么?”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何立夏咬牙切齿，就差原地蹦起来了，“再说也不是我自愿往身上倒的!”

“哎，你别蹦了。”纪昀文于是笑得更欢了，“我怕你腰又闪了。”

何立夏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长手一捞，就把上衣脱了，然后精准地甩到小木床的衣堆上。

虽然纪昀文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何立夏就扬言要把小床收拾出来，让他去睡那边。但到了现在，纪昀文过来蹭床时当，他俩还是挤一张大床上。

不知何立夏是真忘了这茬事儿，还是单纯的懒得收拾。不过横竖他俩睡觉还算安分，身子都好端端地待在自个儿的小被窝里，甭管半张还是一张床都没所谓。

“来吧。”何立夏四仰八叉地扑在床上，毅然决然地说完这两个字就不动了。

两块肩胛骨在肌肉紧实的后背凸出，弯成两道好看的弧形。在两道弧形之间，又凹出一条流畅的背沟，如溪流一般，随着何立夏的平缓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纪昀文的目光随着背沟一直延伸到何立夏半吊子穿着的短裤上，它的余尾被松弛的裤头沿掩去，而纪昀文的目光却没因此收回，而是顺着原路又往上看去。

渐渐地，些许浮动的气息竟让纪昀文产生了心虚的情绪，促使他慌乱地移开视线，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撇向眼前人的脸。他此刻莫名害怕与何立夏的目光对上——那一双至始如初都闪着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黑色光点的眼睛。

不过还好，何立夏毫无察觉，他的脸深深地埋在了被子里，只留光秃秃的后背微微耸动着。

“怎么等半天也不见你动作?”何立夏忽然把脸从被子里拔出来 ，扭头看向纪昀文。

纪昀文赶紧别过眼神，放平语气道:“就来。”

何立夏从床上稍微直起身子，眼里闪着疑惑:“哎，不是，你心虚啥啊?”

脑海里浮动着的杂乱小心思兀地就被何立夏给无心抓住了。纪昀文转身拿药膏的动作一顿，嘴里下意识反驳:“没有。”

“你有。”何立夏翻过身，两手肘杵在床上，一双眼睛半眯起盯着纪昀文的后背。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便像一匹伺机捕猎的狼，猛地从床上跃了起来。

身后的动静让纪昀文不住身形一颤，两条腿又开始发软且倔强地要往前迈去。当然，想法才冒出，就随着他的身体一同被禁锢在何立夏的双手间。

“你，你干嘛......”纪昀文声音忽然有些发虚，他能感受到何立夏停留在自己脸颊附近的犀利目光。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何立夏压低了声问道。

按照平常，纪昀文说个“你想多了”就能平息宁事，可不知为何，没由来的紧张情绪让他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

只听得身后人一声轻笑，然后在他耳边说道:“那就是有了。”

呼出的热气缠绕着何立夏的声音，惹得纪昀文的耳朵上似乎爬着一阵痒呼的触感。

“比如......”何立夏又接着说道:“你刚才是不是在琢磨我妈的话，寻思着该怎么跑下去继续挖我糗事是吧?”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紧绷着的身子瞬间松懈下来，然而纪昀文一向迟钝，他光顾着紧张了，自身也没意识到为何会如此心虚。

纪昀文把身后的何立夏推开，面色恢复如常:“我没你那么幼稚......赶紧抹药，我要回去睡觉了。”

“这个点?”何立夏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提前养老啊你，要不要这么健康。”

纪昀文面无表情地把何立夏掀翻在床，手心上的药膏被揉搓得微微发热:“天冷，我早点回去暖床。”说罢，他的手就往何立夏的腰上探去，揉面一样的动作给抹着药。

好在何立夏的肉还算糙实，不怎么感觉得到纪昀文的大力劲儿。

“怎么感觉你每天活得跟个小可怜似的。”何立夏万分同情地叹了口气，手在床上拍了拍，“上来试试。”

“试什么?”纪昀文一脸警惕地看着何立夏，“总不会是让我给你暖床吧?”

“靠，你心思能不能纯良一点?”何立夏笑得厉害，他背上的线条就开始跟泥鳅似的扭曲着，“我是那么恶毒的人么?我有电热毯，上来试试看，暖不暖和。”

纪昀文先拿毛巾把手上的油膏擦干净，然后才脱鞋上了床。

身子才贴上床面，他瞬间就不想起身了。

“咋样?”何立夏咧着嘴角，一手撑着下巴，趴在床面尽显得意样。

纪昀文睁开眼，撇过脸简略地看了何立夏一眼，又重新合上眼睑:“还成。”

“要我说啊，你求我，我让你蹭会儿电热毯也不是不行。”何立夏说，“干嘛非得回你那冰窖似的小黑房间，上赶着当腌菜啊?”

“你才腌菜。”纪昀文把双手揽在后脑勺，还是不急着睁开眼，“我再躺会儿就走了......等我钱攒够了，我自己买一条。”

“得，你躺呗。”何立夏从床上起身，从小床上翻出一件干净背心，踏着拖鞋准备出房间，“我下楼去冲个澡，要不然这药味得熏一晚。

纪昀文躺床上重鼻音地嗯了一声当作回应，等到何立夏踏出的拖鞋声彻底消失，他才意识到不应当让何立夏去冲澡的，不然膏药算是白抹了。不过瞅着他最近活蹦乱跳重新显出的猴样，料想也没多大事，索性就放任自流，不再瞎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脑海里一放空，床面上的腾腾热意让他不出一会儿就眠了过去。

何立夏很快就冲完了澡，他上楼时手里还端了一盘草莓。门是半开着的，脚才踏过门槛，他就开始喊道:“纪昀文，草莓吃——”

床上传来平稳而有节律的细微呼噜声，何立夏立马顿珠呼喊声，他意识到纪昀文这是睡着了。

何立夏把草莓随手放在书桌上，上前帮他把鞋子脱下，又动作轻缓地给他掖好被子。他就安静地坐在旁边擦头发，一边擦一边看着纪昀文熟睡的侧脸悄声微笑。

他仿佛看到了前几日为着老人的事儿整日愁眉苦脸，然后晚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纪昀文，冥想间，不经意露出被子的脚丫被寒气一戳，整个人便激灵着拢了拢被角。再夸张点，还可能一边嘟囔着要是有电热毯就好了些，一边数着羊安慰自个儿尽快入眠。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人，”何立夏用手刮了一下纪昀文的鼻尖，喃喃道:“怎么就这么上心呢？”

然而，他却不会去细想纪昀文会去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做所有事情都需要有一个清楚明白的缘由。

就像他会不自觉地想要去帮助纪昀文，想要再多靠近他一点那样。

冬天的清晨格外地单调乏味，只有或淡或浓的雾气笼罩其间。

胡星峰提前买好了早点，老早就在学校门口等候，方便汇合打车。白雾太浓，且夹杂着厚重的寒气，胡星峰便缩着脖子又找了个角落蹲着。

等到何立夏过来，首先就是对着他半侧的屁股来一脚:“能不能改改你这臭毛病，怎么去哪都爱蹲着，预备拉屎的动作，太不雅观了。”

“夏儿，别说我了，你这话有时候也糙得没边......我这不是等你们老半天腿麻了么。”胡星峰外边裹了件厚棉袄，何立夏的踢腿就跟蚊子挠痒痒似的。

他拉开衣链，从里边掏出豆浆油条，递给了何立夏和纪昀文，“我怀里捂着的，还热乎。”

“谢了。”何立夏叼着油条，准备去路边拦车，“来得还挺早......”

闻言，胡星峰打了一个哈欠，抱怨道:“能不早么，在网吧了个通宵，没睡呢，不然哪有机会给你们带早点?”

“你的好，哥们儿都记着呢。”何立夏把手攥成拳头状，锤了锤胸脯，“待会儿过去，你可以先去躺会儿。”

“为什么不叫上李枫刘晨他俩啊？”胡星峰问道。

“这事儿本来也和他们没关系。”纪昀文捧着豆浆，用它充当暖手宝，“况且是周末，更不能耽搁人家闲暇时间。”

“但这事儿也和我没关系啊？”胡星峰更不解了，“怎么就带上我了?”

恰好何立夏拦上了一辆车，前门一开，就把胡星峰推了过去:“你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成不，我不找你找谁?”

“什么时候的事儿?”何立夏迅速把门拉上，他就探头扒着门窗，“你不之前还说我是半生不熟的么？”

何立夏难得体会到身边有一个没眼力见的话唠子是何种感受了。他憋住怒气，牵强地扯起嘴角:“昨儿刚认的亲。需要我再给咱俩划一刀滴点血不?”

感受到何立夏的笑里藏刀，胡星峰识趣地把头缩回:“不了不了，您是我亲哥。”

何立夏收回犀利的目光，带着纪昀文坐到后座，跟开车师傅说了地点之后，身子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座位上。

胡星峰大抵真是夜里未得合眼，窗户才摇上去不过几秒，整个人立即就睡死过去开始打着呼噜。车内窗户紧闭，不通风，闷得后座上的两人也昏昏欲睡。

何立夏才闭眼不过片刻，靠着纪昀文的半边身子就被胳膊肘拐了几下。

“嗯?”何立夏迷离着睁开眼。

“你别挤我。”纪昀文嘟囔，“我脸都快贴窗了，冻。”

“你也可以挤我。”何立夏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显然他是真的困了。

“我不是这个意......”纪昀文话还未完全说完，何立夏长手一伸就把他捞了过去，让他头靠自己肩上。

纪昀文也懒得补充前边的话，索性就着这个姿势，也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