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灰白色的晨雾之中,一座孤零零的宅院在其中若隐若现,散发着沉沉的死气。
“是否确认进入副本——《杜鹃》?”
顾昱玄并小队五人一同选择了“是”。
“叮叮叮——”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在雾气中离他们越来越近。顾珩沉声道:“引路人来了。”
每个副本都会有一个引路人,指引着他们进入到所选择的副本中去。没有人知道这些引路人从何而来,但毋庸置疑的是,每一个引路人都神秘莫测、实力强大。
在六人的等待中,这个副本的引路人缓缓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除了顾珩和顾昱玄,小队中的另外四人都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原因无他,这个副本的引路人实在是过于俊美,俊美得近乎鬼魅。
那引路人远看似是笼罩在一团雾中,离得近了,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眼似墨一般黑,里面不见任何光亮,透出无机质的冷,整个人便好似那山野之中的山鬼,既俊美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又让人心惊于这种美。
顾珩倒没注意到这引路人的样貌,当这引路人靠近他们的时候,他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引路人极其的危险。
而顾昱玄则整个人都愣住了,此刻他正瞧着这引路人同厉霄一模一样的容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厉霄?”
听到顾昱玄唤他,那引路人冷冷地投过去一瞥,这种冷,又与初见众人时的冷不一样,似乎是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冷到了骨子里:“唤我,楚泽。”
说完这句话后,楚泽便不再开口,冷冷地提着一盏黄色的灯笼,引着六人朝着远处的府邸走去。
四周景色一片荒芜,仅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远处那座孤零零的宅院。
走近了,方见大门上那朱漆的红色已然斑驳褪色,墙壁脱落灰败,墙壁外旁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门上的“楚府”两个字也已脱落泛白,整个宅院瞧起来都是一副久无人烟,荒僻的模样。
推开楚府大门的那一刻,一阵白光笼罩到几人身上,转瞬间,几人的身影便渐渐消失。
临消失前,顾昱玄还不忘回过头,对着那道修长而又孤寂的提着灯笼的身影问道:“楚泽,你也住在这府中吗?如果我要找你,该去哪儿找你?”
顾昱玄这话一出,小队中的另外四个人都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蠢货”。谁不知道引路人喜怒无常,他竟这般大喇喇地询问引路人住哪儿,万一引路人翻脸,岂不是自己找死还要拖他们下水?
但出乎意料,楚泽竟定定地瞧了顾昱玄片刻,而后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啊,我住东厢房,恭候大驾。”后几个字说得温柔缱绻,却暗含杀机。
夜风陡起,吹起庭院内的落叶纷飞。但庭院内却并没有因着这乍起的夜风而显得冷清,而是一派热闹的景象——今夜,楚府将要纳小妾进门。
按说娶小妾进门本不必如此热闹,但府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楚老爷对这小妾的宠爱?
这小妾出身青楼,花名唤作“杜鹃”,是个娇娇柔柔、眉眼婉转含愁、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她的初夜便是被楚老爷拍下的,此后虽是人在青楼,但不必伺候别人,只要服侍楚老爷一人。
据闻这个杜鹃很有几分手段,笼了楚老爷的心去还不算,还笼得楚老爷在外生了个孩子,若不是楚家老太奶奶坚决反对,只怕是在孩子初生下来的时候,楚老爷早已抬了她为姨娘。
一来二去,又蹉跎了十几年,眼看着孩子已经十几岁了,楚家老太太又驾鹤西去,无人能压得住楚老爷。楚家老太太去世不过月余,楚老爷还未出热孝,便迫不及待地将杜鹃给抬进了家门。
虽是个小妾,但也很给了几分颜面,朝中熟识些的官员好友都一道请来了,请来一同吃酒。
宴会之上,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之间,一些混不吝的话也就都出来了:“这杜鹃,究竟是什么功夫厉害,引得我们的楚兄如此念念不忘啊?”
“哈哈哈哈,还能是什么功夫厉害?定然是床榻之间······”这人边说边挤眉弄眼,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另一人指了指宴席之上的顾昱玄,调笑道:“也不尽然是床榻上的功夫吧!你瞧瞧杜鹃的那孩子,啧啧啧,这眼似桃花、面若春风的模样,就能想到他娘也定是个美人儿,无怪于楚兄这么多年都没有腻歪。”
酒席之上,话越说越不像话,众人的神色也渐渐迷离。
顾昱玄样貌生得好,嘴又甜,不多时便哄得那些丫环个个笑得花枝乱颤,对于自己眼下的身份处境也有了具体的了解。
这个副本是惩罚副本,死亡率极高,除了对于他所要完成的任务在关键的节点有一些提示之外,对于副本的内容他也知之不详,同剧本内的人物一般。
一切都等待着他自己去探索。
“少爷,杜鹃姨娘唤你去她房内,有话要叙。”一个眼生的小丫环凑近了顾昱玄,紧贴在他耳旁,小声地说道。
想到自己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顾昱玄也不奇怪,同四周闲聊的丫环们说了一声,便随着那位眼生的丫环进了杜鹃的喜房。
顾昱玄打量着自己名义上的娘,她已然三十多岁,却并不显年纪,瞧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扬,瞧人的时候无端流露出三分媚意,琼鼻朱唇,与顾昱玄长得不太像,却是不一样的美,难怪能吸引得楚老爷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娘。”顾昱玄唤了一声。
他娘的神色淡淡,见到自己唯一的儿子,神色也不见多少欣喜,冷淡地开口道:“你来了,坐下吧!”
顾昱玄依言坐下。
杜鹃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只是不痛不痒地同他闲话了几句家常。顾昱玄还以为是杜鹃新婚难免紧张,又温柔地安慰了她几句,还道自己会在这楚宅之中陪着她。
杜鹃显然是未曾想到会从顾昱玄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安慰的话,望向顾昱玄的神色有些奇怪,似有几分动容,又有几分惋惜,顾昱玄还未看分明,眼前便渐渐模糊,整个人晕倒在了桌子上。
那边,宴会上众人越说越热闹,已然从顾昱玄的样貌谈论到要去闹洞房,亲眼瞧瞧这新纳的妾究竟是何模样。
夜雾弥漫,月亮藏在厚厚的云层后,月光收敛起它的光华,宅院中的小路显得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除了丫环们手中提着的几盏灯笼,不见任何光亮。
众人此刻都有些醉意朦胧,相携着踉踉跄跄地往喜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大舌头:“走,走,我们、我们一起去看看,这杜鹃究竟、究竟多好看。”
“吱呀”一声,喜房的门被推开了。
众人先见到了一双穿着红色绣着杜鹃花的绣花鞋,再往上看,一身大红色喜服,胸口处插着一把尖刀,血顺着胸口往下流淌,将本就红色的喜服染得更红。杜鹃的那张脸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一双狐狸眼瞪得浑圆,似乎死前都无比震惊,不敢置信。
而那柄尖刀的手把处,赫然握在顾昱玄的手中。
“啊——”一声尖叫声划破了黑夜,也将顾昱玄从昏迷的状态中唤得醒了过来。
顾昱玄一睁开眼,就发觉自己的两只手沾满了鲜血,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柄刀,而那柄刀,正插在自己名义上的娘的胸口之处。
门口的宾客们见状纷纷指指点点起来:
“造孽啊,这不是人,是畜生啊,竟然罔顾人伦,亲手弑母啊!”
“我早就听说他不愿自己亲母嫁人为妾,如此自己身份便无端低人一等,但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畜生会因此谋杀自己的母亲啊!”
“此等不孝之人,应当以火烧死!”······
顾昱玄松开了自己手中的刀,冷静地替自己辩解道:“我娘不是我杀的,请大家冷静下来想想,若真是我杀的,我如何会留在这案发现场,而不离开呢?”
就在宾客们神色间有所怀疑的时候,却见那个眼生的丫环跳出来指认道:“今晚姨娘唤来了顾少爷,然后奴婢就一直守在这屋子前,在各位大人来之前,这屋子里并没有人进出。”
这丫环的话,无疑是锤死了顾昱玄。
顾昱玄却觉得这副本定然不会给他必死的局面,他望向楚老爷:“爹,请你给我几日时间,我定为你找出真相。若是三日之后,我找不出真相,我甘愿任凭爹的处置。”
楚老爷不知在想些什么,犹豫了片刻后,却还是同意了。
这时,一个宾客道:“这杜姨娘死的时候,头戴红盖头、身着红色喜衣,脚着红色绣花鞋,又是被自己亲生儿子所杀,只怕怨气冲天啊,死后若是化作厉鬼,只怕也无比凶悍啊!”
这宾客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来,吹得丫环手中的灯笼灭了,四周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