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瑰和剧组请了一周的假。
胳膊弄伤的当天还不觉得有什么,结果隔天起来痛得动不了,医生说是伤完没好好休息又乱动了才导致的加重。余瑰向来不耐疼,医生又是拉伸按摩又是针灸的,他又痛又害怕,眼泪大颗大颗往外冒,另一手死死攥着陈圆的手,把他痛得一起嗷嗷叫唤。
最后医生说,需要静养。
余瑰只觉得命都要去了半条,他半死不活地趴在后座上休息,副驾上的梁月正给他汇报说在剧组受伤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也联系了上回用过的几个大V,顺便把换演员牵扯到你那事儿也洗一洗。还有营销号,八卦号,记者……”
余瑰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活着。
“一会儿小陈送你上楼,”梁月说,“这几天你动作不方便,他陪你住,也好接送你去理疗,医生说每天都要去。”
余瑰一听,汗毛都要竖起来,破罐子破摔地嚷嚷:“我不去!我宁愿残废!让我残废算了!”
“这我说了可不算,”梁月声音里透出些笑意,“医生是江总推荐的,你跟他去说。”
昨天回家后江聿给点了外卖送到家里,又联系梁月安排了熟悉的医院和医生,也省得每次都去排队挂号干等着。余瑰不吭声了,在心里把江聿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先将梁月送到公司,余瑰勉强从后座爬起来,降下车窗和她道别,“拜拜月姐。”
“行了行了,去休息吧。”梁月扶着车窗说,“记得医生说的话,别用力别沾——裴总?”她目光一错,脸上露出些许错愕的神色。
余瑰伸手把梁月搭在车窗上的手扒拉下去,又关上了窗。
梁月正要回头叫人下来打招呼就发现自己被驱逐了,忍不住一磨牙,然而裴冽已经来到了近前,她只得先笑了下,神色如常地问好道:“裴总,这么巧,来找楚总吗?”
裴冽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看了眼门窗紧闭的保姆车,问道:“是余瑰?”
“是,余瑰拍戏时不小心弄伤了手,我带他去看医生。折腾半天,余瑰没怎么休息好,回来的路上太累睡着了。”梁月面不改色地扯谎,又走到前排去扣扣车窗,示意陈圆让他们先走。
裴冽定定地看着车尾灯,他其实不认得余瑰的车,是看见他从车窗中探出小半张脸才注意到的。
可是梁月却说他在睡觉。
裴冽不说话,梁月歉疚地笑了下,说:“不好意思啊裴总,昨天我刚好头疼也休息得早,没接到楚总的电话。今儿一大早的余瑰又说手疼得厉害,我也就忙着陪他去了,没顾得上回。”
梁月一如既往地会抓重点,裴冽闻言便看向她,蹙眉道:“疼得厉害?”
“是,其实昨天就去拍过片了,骨头没事儿,就是伤着肌肉了。”梁月说,“原本余瑰觉得没什么,结果今天睡起来疼得动不了,只好和剧组临时请了假,不然原本昨天还和张导说了能继续工作的。”
梁月一口一个关键词,裴冽继续被带起思路,又问:“昨天剧组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起搭戏的演员不小心而已。”梁月含糊着说,随即又笑,“余瑰心情不好,我也没多问。”
她说得点到即止,假模假样地低头看了眼时间,借口急着开会就先走了。
在等电梯的间隙,梁月给余瑰发去消息。
梁月:【裴冽会找你。】
梁月:【我跟他说昨天没接楚淮阳电话是因为头疼睡得早。】
鱼归:【知道了,谢谢月姐。】
谁家好人十点多就睡觉,尤其还是日夜颠倒的艺人团队。
梁月踏进电梯里,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看见裴冽还站在外头,雕像一般静静地矗立着。
啧,真行……
梁月转着手机,想起昨天收到楚淮阳消息时她第一时间就去问了余瑰,那头的声音低沉柔和,毫无波澜起伏地告诉她:【透个底就好,别说太多。】
【让他来找我。】
【谢谢月姐。】
梁月带过不少艺人,她知道要怎么配合。却还是有些意外于余瑰的心思,这头哄得江聿用私人关系给他找相熟的医生,另一头还能吊上裴冽。
要早这么机灵肯用心,还用得着不温不火到现在?
梁月有些看不明白了,却也没什么所谓,毕竟艺人越火她赚的越多,乐见其成。
公司给租的房子是两室两厅,余瑰摊在房间地毯上看风景,陈圆正在客房勤勤恳恳地给自己收拾床铺。
收拾好了,又回来问他:“余哥,中午想吃什么?”
“水煮鸡胸肉和水煮白菜。”余瑰气若游丝地说,昨天他吃了江聿一顿外卖,今天什么也吃不了了,毕竟手伤了不太好运动,要是一周后回剧组胖变了形可真要挨骂了。
“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外卖吧,别让我闻见味儿。”余瑰说,又给陈圆转了三万,算是这几天加班陪他的伙食费和辛苦费。
“谢谢余哥!”陈圆美滋滋地点了接收,又殷勤道,“那我泡点果茶怎么样?花茶?果汁?加些冰块,花茶还能加果密,甜甜的,喝了心情也好。”
“花茶吧,茉莉花茶。”
“好嘞余哥!”
虽说是在家休息,但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用干了。余瑰看了一下午的剧本,一边琢磨一边做笔记,再对着镜子无实物表演一波。中午陈圆给做的水煮肉和白菜素的他没胃口,也懒得吃,一直忙活到了晚上饭点,陈圆来敲门,余瑰以为他还要催自己吃饭,正要不耐烦回绝,却听他说:“余哥,裴总来了。”
余瑰把剧本扔到一边,翻身下床。
“裴先生?”
他走出去,裴冽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陈圆做的茉莉花茶。
“余哥,给。”陈圆给余瑰递上他的杯子,“这是改良版的,茉莉花茶里又加了点果蜜,下午刚用柠檬皮熬好的,尝尝好不好喝。”
陈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格外有眼力见儿,给他们倒好茶后便自己回房间了,客厅里再次只剩他们俩人。
“那是助理。”余瑰和裴冽解释,“月姐怕我自己住不方便,让他过来陪我。”
“嗯,上回在医院见过。”裴冽说。
余瑰一愣,才反应过来裴冽说的是泳池事故那一次。
上次在医院里,裴冽一进门最先看见的就是陈圆,然后才是背对着他坐在床上的余瑰。
他还记得余瑰套着病号服时单薄的身形,转身看过来时却是张灿若桃花般生机勃勃的面孔。他跳下床来拉他,又和他告状,并不像别人那样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控诉,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被欺负了。
当知道余瑰受伤后,裴冽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以为,以余瑰的急性子,昨天晚上他或许连进门都等不到,站在门口就要发作,气鼓鼓地叫一声裴先生,然后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说他被林稚欺负了。
可是没有。
昨天没有,今天也没有。
余瑰只是坐在他对面,笑着问他道:“煤球喜欢小鱼干吗?”
裴冽没说话,目光一点点地扫过余瑰的脸,直把余瑰也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拿过杯子抿了口茉莉花茶,又说:“是不是煤球——”
“手受伤了,”裴冽说,“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余瑰小声说,“我告诉月姐了,月姐应该有和楚总说……”
裴冽知道自己不该追问的。都是成年人了,该有的边界感告诉他不主动提就代表不想说,他不该追问。再说——这样的遮遮掩掩,和那些欲拒还迎的把戏有什么两样。
可裴冽知道余瑰不是这样的性格。他没有什么不敢说的,敢告状,敢当着他的面骂人,他没有遮掩的必要。余瑰不跟他说,就只是不想说而已。
可是,为什么?
“我有些好奇的是,”裴冽开口,他的语速不快,平静中又显出几分鲜有的尖锐,“只有在医院才能和我提受伤的事情?”
余瑰茫然地看他,但这种时候再装未免就装过头了,于是他又垂下眼,攥着手里的杯子不吭声。
杯子里加了冰块的,不多会儿就由内而外地沁出了寒意,将他的手指浸湿。裴冽看见了,便拿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
于是这下子自己的手也湿了,又湿又冷,他忍不住皱眉,余瑰刚才握了那么久。
“我只是……”余瑰的声音还是很低,“您不是,不喜欢听那些吗……”
裴冽顿了下。他当然不喜欢听那些鸡零狗碎的琐碎事情,可是不喜欢和不想听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上次在医院,”余瑰说,“您什么都没说……我以为您……不喜欢这样,我就没……”
裴冽何止什么都没说,甚至也什么都没做。哦——除了让林稚道歉。可是道歉有什么用,他缺那声道歉听么?圈里人出了名的能屈能伸,道歉也也不妨碍林稚在外头可怜兮兮地诉苦说他坏话,也不妨碍他弟弟林淮还敢因为这事儿挑衅他,甚至公然使绊子。
裴冽就算不是娱乐圈这一行的,但只要用了心,又怎么会想不通这一连串的事情。
“我没有不喜欢。”他说。
余瑰怔怔地看他。
“手给我。”裴冽朝他伸手。
余瑰就把手臂递上去,睡衣宽松,往上一撸袖子便露出了依旧红肿的胳膊。裴冽当然不懂得看受没受伤、伤得怎么样了,可他就是想看一看。
“嘶……”
裴冽没抓他,甚至也没用力,只是托着手臂看着。知道他疼,他随即放下手,余瑰的手腕还落在他掌心里,没收回去。
“怎么弄的?”
“他故意的。”余瑰说,还是小小声,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嗯。”裴冽说,手上动作轻柔地帮他把袖子放下来,“谁故意的?”
“林淮……就是林稚他弟弟,拍戏的时候……那是动作戏,他就……”
没有了活力和朝气,也不是当初那样理直气壮和他告状的样子了。裴冽莫名有些烦躁,他说:“看着我。”
余瑰抬眼看他。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睫毛被水汽浸湿,也跟着耷拉了下来。
“余瑰。”裴冽叫他,“以后有事,除经纪人外,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当初在医院,他说有事就找楚淮阳。
现在他说,有事就找他。
余瑰点点头,说好。
周末快乐~mua~明天还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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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