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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楚凛自己干得好事,竟然还有脸问。
旖旎之事这么说出来,林封有些不好意思,他扭脸拂开楚凛的手,往客厅里去:“昨天都说了不让你咬,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后面还是不松口,我都喊痛了你还咬我......”
林封耍小性子不理人,背过身去一副要走的模样,楚凛乐得哄他,忙追过来重新扳过他的肩膀道歉讨原谅。
楚凛是林封的爱人,林封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他,当然不会真的责怪。
胃是个难伺亅候的主儿,饥了饱了不行,酸甜苦辣的味道一重也难受。
最近林封心情好,由于按时喝药胃口尚可,楚凛又顿顿亲自做饭,他难免会想多吃点。
然后就这么吃出了事儿。
半夜的时候他疼醒了,整个胃像被一只手掏出来浸泡在满是冰块的水里,皱缩成一团几乎失去知觉。林封感到后背腾腾冒热气,头发潮得像水洗一样,但其实他冷得厉害,口里不自主地发出低吟。
他痛得往楚凛怀里钻,只有爱人身上的体温,才能让林封觉得安心。
只要楚凛在身边,他今天就是死在他怀里,也心甘情愿。
“凛哥......”林封脸色苍白发青,嘴巴里涩得发苦。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卧室里的灯光大亮,刺痛了两只眼睛,林封只能半眯起眸子寻找楚凛,眼珠微晃。
“小封!”楚凛穿着和林封同款的宝蓝色的情侣睡衣,听到旁边的痛苦低吟便急匆匆把林封抱进怀里,乱中带稳地往他嘴里喂药片和温水。
药片多,他一个个地往林封嘴里塞,林封咽了好久才停止。
几乎干到冒烟的嗓子终于被温水润得舒服多了,林封止不住地咳嗽。
楚凛很害怕他咳嗽,每次一有嗽声,他就浑身僵硬地紧盯着林封的脸。林封知道,他是害怕再看见他吐血。
对彼此深爱的人来说,有什么是比亲眼看着自己另一半的生命逐渐消亡,更绝望的事情呢?
林封对楚凛觉得抱歉。他不想让凛哥难过,可他没办法让自己活下来。
如果刚检查出胃癌就及时治疗,林封大概还有几年好活,而现在是万万不能了。
他清楚油尽灯枯,没燃料再大的火也没用,没有人能救他。
事已到这步,后悔无用。
前几天已经过了年,刚知道自己生病时,林封想过今年的春节会清寂荒凉。那时候他以为楚凛不爱他,死便死了,有什么可怕。
他从未想过在临死之际,会那么的不甘心。
为了宽慰楚凛,林封忍下喉咙的不适,单手掩唇有气无力地说道:“凛哥,我好冷,你抱紧我......我真的好冷啊。”
楚凛立马收紧了力度,温凉的唇一直摩挲他的鬓。林封的胳膊被勒得生痛,却觉得无比舒心,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
“我没事......刚才的胃是有点儿疼,但是现在不疼了,而且还挺暖和的,舒服多了。”药效见得奇快,林封声音已经恢复几分力气,坐直身子,提高尾音粲然道,“你看我没事的,凛哥你不要那么紧张,到底我生病还是你生病啊?看你的脸都白了。”
林封觉得心疼,但不能表现出来,这样的话楚凛今夜会更加不能安眠。他笑容不改,扑上去搂楚凛的脖子,和他额贴额鼻尖蹭鼻尖:“凛哥,我明天跟你去医院看医生,一时半刻绝对不会有事的。”
漂亮话说尽,楚凛的表情没好看多少,他只是锢紧林封的腰身,近乎贪亅婪地看着他。
在他挚深的眼神里,林封心酸难耐,没办法再伪装下去,眼圈倏地红了。
夜静情高涨,他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叫林封的男人,那该是多绝望的情景;他也还是害怕有地狱,原来人死之前真的会没来由地相信鬼神论。
“如果真有地狱的话......那里应该很冷很冷吧。”林封的泪落得汹涌,擦都擦不净。
他并不是个爱哭的人,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总控制不了泪腺的发达:“等我死了,在死人路上我谁也不认识,没有人跟我说话,我也找不到你在哪儿。不知道我能不能变成鬼,如果真有鬼的话,凛哥,我会来找你的......到那时候你不要害怕我。”
楚凛脸色铁青道:“胡说什么。别胡说,你不会死的。”
古往今来,话不可乱说,要懂得避谶,但林封却越说越觉有趣,甚至想笑,愈发的神经胡说八道:“几十年后,等你老了自然健康的死亡,如果你变成鬼来找我,我也不会害怕的。”
再过一周左右就是立春,现在仍然很冷,特别是倒春寒的时候。卧室里暖气开得尤其足,身边又有楚凛相伴,林封觉得温暖如春。
胃部舒缓开来,说了大半个小时的话,他精力告罄,眼睛饧涩,紧靠着楚凛的胸膛睡去。
像昏迷过去了似的。
睡前,林封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说:“凛哥,凛哥......明天你带我出去到处走走吧......我想看一看,冬天的风景。春天,也快要来了吧。”
楚凛答应:“好。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带你去。”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林封还没醒,楚凛就已经收拾好东西,计划带他去外面玩。
后备箱里有无添加剂的健康零食,加厚的保暖衣服,还有一张浅绿色小毛毯。
冬阳悬挂,暖意洋洋。林封现在太脆弱经不住冷,车里有暖风,楚凛也仍然怕林封会冷,把小毛毯盖在他腿上。
车子缓慢行驶,林封把车窗打开很小的一道缝隙,用肉眼观赏大自然的美,没有隔着车玻璃看。
沿途风景从城市的寰宇驶往郊区的平房,冬天绿叶少,但远远看去别有一番味道。
天地空旷,林封内心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人的生命到底算什么?不过沧海一粟,忽然之间,他好像对死不那么惧怕了。
“凛哥,我很开心。”林封扭头用眼睛描绘深爱之人的侧脸轮廓,“我最不后悔的事就是一心一意地爱你,和你结婚。”
车辆暂且刹停,他看见楚凛的喉结滚动,似乎在抑制恨海情天般的波涛情绪,许久才哑声对林封说:“我也是。”
—
林封的最后一次吐血是在两天后。
家里的药快没了,人身会产生抗体,这些药对他的病症产生的治疗效果愈来愈微弱,可不喝药会让情况更遭。
楚凛带他去医院。林封靠药物吊命,能在人间多待一天是一天,没拒绝。
医院人满为患,停车的地方异常难寻。兜兜转转半小时,林封坐在车里头晕难受,让楚凛停车,说自己先下去在医院的正门口等他。
马上就立春了,天依然那么冷,仿佛冬天不舍得离开。
林封讨厌冬天。
幸好红色围巾足够暖和,能抵御风寒,他安静地站在台阶上等待,望眼欲穿地寻看楚凛。
蓦地,医院门口走出来一个男人,浅色大衣黑色长裤,冬风吹乱他的头,干净利落。
刚看见他,林封的视线便陡然定住,再也挪不动分毫。
离得有些远,天又冷,视力仿若受限,他没有看清男人的长相,只是觉得熟悉。
那抹诡异的熟悉感让心脏骤然一疼,林封捂住胸口,脸上猛热。他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竟潸然泪下。
“清......”他踉跄往前走,接着起步小跑过去,一把抓住男人的袖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林封语无伦次:“清......”
他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可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焦急得浑身发亅抖,咬紧唇低泣出声。
“不要,林,林清......”
“林先生?你怎么了?”
曾经听过的音色在耳边响起来,如平地惊雷一般,林封头皮麻木骇然一惊,眼泪霎停。
林挽风左眼的烟灰蓝色和右眼的棕褐色诡谲如兽,林封短促低呼赶忙松开他的胳膊,噔噔地后退两步。
林挽风不解道:“发生什么事了,林先生?楚先生呢?你怎么一个人?是来拿药,还是身体不舒服要住院?”
方才骤涌的熟悉就像一枕槐安,倏地散了个干净。林封无法解释自己的举动,也想不明白刚才怎么了,他不知所措,正垂首不知道如何是好,余光就突然看见林挽风的右小腿被踹了一脚,他下意识闷哼一声。
林封猛地抬头看去,发现楚凛过来了。
“凛哥?凛哥!凛哥你干什么啊?”林封看他想踹林挽风第二脚,赶紧拉住他的手腕。
这一脚没收力,林挽风被踹懵了。他拉起正装裤腿,见楚凛的皮鞋尖踢到了他踝骨上面的骨头,那一片皮肤已经浮青。
林挽风涵养好,被如此对待也只是眉心微微蹙起:“楚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林先生是我的病人,我在医院门口看见他,他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我只是问一下他的情况。”
黑色的裤管放下,那道被踢青的皮肤消失,楚凛的眼睛从林挽风的右腿上移开,面不改色地说道:“抱歉,我停完车找不到林封了,刚才很着急,跑过来时不小心碰到你。”
林封没有相信楚凛这通的说辞,眼神古怪地予以审视。
林挽风没深究:“嗯。”
林封很内疚,明明是他先招惹的,却让别人承担后果。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对楚凛说实话。
他觉得,如果楚凛知道他是因为别的人哭,抓林挽风的胳膊,楚凛肯定会非常生气。
走前为了弥补,林封平静地替楚凛道了一次歉:“对不起林医生。”
林挽风:“没关系。”
应完转首离去,并不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
在楚凛的陪伴下,林封数不清第几次走进医院大门。无论过来多少次,他都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他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拿了药就走,没想到陈永南避开他把楚凛叫出去单独说话。回来楚凛就劝林封住院,林封垂睫沉默着,好半天没言声。
但他内心很明白地知道,他大限已至,只能靠医院里的仪器维持最后的生命了。
可能是三天、两天,一天。
心中对死亡的期冀如火,早死早超生。想是这么想,但林封受不住这个认知,最后一次呕出一口黑血。
医院里兵荒马乱。
看着用在自己身上的各种仪器,林封同意了:“好。”
从这天起,他开始住院。
直待楚凛死去,他都再也没有出院。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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