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你的长夏永不凋零 第4章 New World

*上帝不会掷下两颗相同的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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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个奇怪的世界。

奇怪的世界，奇怪的人，奇怪的相遇。

这家拉面馆在几十年前是一个法国商人的小洋房，炭屋老板买下后重新装修，保留了老旧的榆木地板，屋内的墙壁砸掉换成了透明的玻璃包房，房顶上横着粗粝的旧木梁，中心位置是悬挂着的一盏巨大的玻璃吊灯。此刻灯是明亮的，驱散了阴雨天给人沉重的压迫感。

夏弥在拉面店里和五条悟面面相觑，门口的玻璃门被推开了又关上，食客来来往往，只有他们玻璃包房内的空气是静止的。楚子航坐在她身边，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隔着细雨看落地窗的另一头，空调的风把最后一批小伞都吹散，行人走在雨幕中，像随时会飞散的蒲公英。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但尴尬的不是夏弥，她兴致高昂举手点了一碗豚骨拉面，又嫌弃拉面的口味太清淡，心无旁骛的生啃小菜碟子里的腌大蒜。

“诶？还能这么吃啊。”五条悟好奇地看着她，敲着桌子问，“不过借拉面浇愁不是英雄好汉的所为啊……被我逮住就这么挫败吗？看你都吃了几碗了。”

夏弥被这阴魂不散的声音刺的汗毛一颤，几分钟前没有成功跑掉的耻辱回忆立马被唤醒了，她抬起头瞥了五条悟一眼，继续低头哼哼着吸面。旁边的桌子上堆着她的累累战绩，都是空碗。一二三四五……楚子航懒得数了，他手边还有一碗夏弥刚点的，正在冒热气的凤爪。他默默看着夏弥在餐桌上风卷残云，在她打出第一个饱嗝的时候及时递上了纸巾。

夏弥接过纸巾，开始认真擦嘴，“借酒浇愁是一种人生态度，现在没有酒好借，所以就借拉面啰！你不懂，我们中国的英雄好汉，遇到点坎都喜欢借点东西浇愁。你看过武侠剧没有？知道李寻欢么？还有段誉和虚竹，借酒浇愁，这是好汉作风！”

“我主要是突出一个‘借’字……”五条悟挠挠头，“话说如果是你们自己买面要我作陪，就算是吃到世界末日，我也就微微一笑，最多来一句喜久福要双份！”他又趴在桌子上撑着头，“可是刚刚刷的是我的卡诶！要是这笔钱花给我喜欢的女人，再加一千倍我眼睛也不眨一下！不过我们才刚认识，饭钱就都是我出，你是不是有点太不客气了？”

“你真小气！吃你一点怎么啦？”夏弥抬起头，鄙视地看着他，“我是游客，没有社会安全卡，旅行护照有限额的嘛……不跟你借钱我跟谁借去？难道跟我旁边这个人借？他可是我的大仇人诶！”她又看了眼楚子航哼哼，“我才不想向他借钱！而且刚刚明明说好了，你帮我买单，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

“啊呀，火气这么大，他到底怎么你了？”五条悟赶紧给她顺毛，“要做个通达的人呐，我看他就蛮乐意给你结款的。”

“切！我才不要做通达的人！”夏弥举手，“再来一份豚骨拉面！”

五条悟完全阻止不了她，头疼的捂住额头，掏出黑卡递给服务员。

“你人真好，”夏弥笑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然后忽然换了低沉的声音，好像什么知心大姐在说话，“夏弥啊，小心糖衣炮弹哦！不要被大骗子骗走了哦！”

“这是又在无厘头什么？”脑回路快如五条悟一下子都没跟上她的思路，只能托着脑袋百无聊赖地问，“你们看起来真的就是两个人类欸。”

“我们本来就是人类。”楚子航淡淡地说。

“虽然有点奇怪你们这种咒灵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总之不要想着逃跑哦？再远也会被抓回来的啦。”对方显然也是个无厘头到爆的家伙，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

楚子航古怪地看着他。这个人在顾左言他的说什么？看起来有点像精神失常的疯子。但能抓住夏弥，即使她可能有放水的嫌疑，他也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可也不是混血种。楚子航心里暗自思忖，这个没有龙王和混血种的世界多说多错，最好的策略是提问代替回答，免得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以解释一下么？”

“可我不太擅长解释诶，不是说好你们自己说吗？”五条悟笑嘻嘻的。

楚子航很想说那是夏弥答应的，和他没关系，但这理由显然有点站不住脚。而对面的人正在微笑地看着他，这款微笑很眼熟，恺撒总是这么笑。楚子航想起自己曾经对路明非说过恺撒就是一个从不气馁的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有目标。他内心深处其实很佩服恺撒，因为人是能选择自己怎样活着的，而恺撒就是那种要求自己像英雄那样活着的男人。不光是因为他出生于加图索家，是贵公子中的贵公子，也是他的意志。

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翻版恺撒，作为上辈子的“宿敌”，楚子航思考着是否要抽出背包里的蜘蛛切砍他一刀会比较应景。

还是先套套话吧。

他问对面的人，“咒灵是日本本国中少数民族的别称么？”

五条悟有点无语：“……真是追求理论深度以及知识体系完整性的刻板的发问啊……你是学术狂人吗？”

夏弥从拉面碗中探出半个头，“我申明一下，不是帮他解围哦。不过什么咒灵、诅咒的，我确实也没听过。而且我刚就想问了，你是在和朋友玩游戏么？是大冒险输了么？”

这次五条悟露出了真实疑惑的表情，探究地问，“你难道不想吃掉宾馆礼堂里的那只猫吗？”

“比起猫来说我更喜欢柠檬味的冰激凌欸！”夏弥捧着碗兴高采烈，“你知道哪里有卖么？”

“真是太巧了！”五条悟笑眯眯的合掌，“我知道一个地方的冰淇淋超赞诶！”

夏弥挽着五条悟的胳膊，一蹦一跳的逛进仙台海洋之森游乐园的大门。

“还以为你会是什么古板的大叔，居然会吃蜂蜜草莓味的冰淇淋？这个口味的很潮诶！这家店新推的。”

五条悟拍了拍夏弥挎在臂弯里的手开心地笑，“哎呀，其实比起冰淇凌我还是更喜欢喜久福一点。不过我也没想到咒灵居然会喜欢吃冰激凌诶？真是了不起的情报，你真的尝得出味道嘛？”

两个人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手里举着冰激凌。五条悟吃着一份蜂蜜加草莓酱的冰淇淋，夏弥吃着柠檬味雪珠的，和谐得莫名其妙，就像一对兄妹。这俩人完全把后面的楚子航给忘了，乃至买冰淇淋的时候都忘了他的份。

忽然有风声划过。他们的头顶上空，铁黑色的钢轨如同一条拧转身体的巨蛇，陡峭地升入大约10层楼的空中，猛地折返而下。它带着游客们的惨叫声升到最高点，速度减到最低，而前方等待它的是悬崖般的直坠。游客们屏住呼吸不敢叫了，看着悬崖慢慢接近，就像断头台上的人等待铡刀落下。它进入下滑轨道，仿佛自由落体。惨叫声再次席卷整个游乐园，吓得一只掠空而过的鸽子翅膀一抽，几乎栽下来。

是过山车。全世界游乐园最刺激的项目，高度一般都在100米朝上，时速可达200公里的钢铁巨兽。楚子航猛地一震，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他看见夏弥激动地蹦了起来，手指空中。

“我们去坐那个！”夏弥兴高采烈。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扭头看五条悟。

“诶！很给力啊！”五条悟摩拳擦掌。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他默默后退了一步，望着那座巨大的钢铁怪物，脸上微微抽搐。其实他最喜欢的项目是“小熊维wei尼和它的朋友们”，但显然，现在不管是小熊维wei尼、旋转木马还是白雪公主的城堡都救不了他了。他看着夏弥和五条悟准备冲向长龙般的队尾了，看来激动的心情难以按捺。

“师兄也一起来呀！你的脸怎么在抽动诶？”

“我有点怕晕车。”楚子航低声说。

“诶，这样吗？”

他的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五条悟自说自话的拎起他的衣领，“那岂不是糟了嘛？”

强劲的风从脑后掠过，带着轰隆隆的巨震，随之而来的冲击力几乎刺破耳膜。夏弥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嗯？她和楚子航怎么在天上飞？

“你们果然不惊讶诶，不是说什么都告诉我嘛？我好伤心呀～决定了，那就干脆灭掉你们好了！”五条悟西施捧心状控诉。

夏弥丝毫不慌，举着手指挥五条悟往下俯冲，为了能享受逆风一头栽向地面的快感，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诶——！我还以为在梦里上天入地，摧枯拉朽的起飞是我的中二病嘞。再快点再快点！冲哦！”

五条悟颠了颠她的领子：“还不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要回答什么……？”他们连咒灵是什么都不知道，楚子航的脸色苍白，瞥了眼和过山车齐平高空之下的土地，握紧了手平视前方，就像是犯了错被老师罚坐姿那样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试图理清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为什么这个男人能飞？

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对它一无所知，要么就得掌握它。在五条悟的干预下，楚子航的选择被迫滑向了后者。

“啧。”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还是他自己查吧。五条悟一只手提着他们俩，空出另一只手在高空中掏出了手机，啪啪啪发出去几条信息，然后提着人飞到了一片被寂静笼罩的空地上。

仙台市宮城县青叶区，柏木1丁目殡葬服务中心，时间在这里凝固，纸钱和花圈是四周唯一的点缀，寥寥的脚步声在简洁压抑的空旷房间内回荡。

啊？殡仪馆？打算直接把他们毁尸灭迹？

夏弥揉了揉僵直的后颈……感觉他们身后的五条悟好像一个温柔地刽子手，在对着临刑的犯人说“机会给过你们了哦，但谁让你们不珍惜，这会儿请注意放松肌肉，一会儿落刀前一定要保持肌肉松弛哦，不然一刀砍不下来血飚出来就很难看啦。”

“惠，你过来看一下他们，我进去看看悠仁那边的情况。”五条悟对着不远处的一个黑色海胆头少年招手。

名叫伏黑惠的小男孩快步跑了过来，眼神扫过两名陌生人，“你们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然而这个问题他们也想知道，楚子航掏出了身份证明给他看。

“楚子航，夏弥，你们都是中国人？你们，难道能看见咒灵？”

“咒灵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夏弥瞪着眼嚷嚷，“那个眼罩男也叫我咒灵诶？这是日本对美少女的新称谓么？”

叫你咒灵？伏黑惠微妙的瞥了她一眼，四平八稳的好像一个小大人：“情况可能很复杂，但不用担心，五条老师不会伤害你们的。”

楚子航也不想卷进这些破事里。命运果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可逃离命运的时机也向来不多，而且那个奇怪的白发男现在还不在场……楚子航思考了片刻，退半步转身，步伐迅猛像是在执行某种军队中的撤退命令。

“玉犬！”

耳边传来了一种非常急促的喘气声，楚子航一时间找不到这种喘气的声响来自哪里，似乎某个秒数里，你温热的脉搏节奏与什么东西重合了。这种声音诡异到让他警惕地低头，不小心就撞进一双澄黄色的圆瞳中。漆黑色的庞大身躯比极深的黑夜还要黑，它沉重的呼吸声几乎贴在楚子航的膝盖旁，它咬住了他的浅蓝色裤脚，咬合力之强让楚子航一下子都挣脱不开。

“诶？是狗狗欸。”夏弥当即走不动道了。

黑玉犬扶低头颅顺从地趴在夏弥脚边，和刚刚面对楚子航的凶猛果决完全不同，现在的它仿佛变成了刚刚断奶的小狗，翻着肚皮等待主人的临幸，这温顺乖巧的样子让快步赶来的真正主人都大吃一惊。

伏黑惠难以置信看着夏弥，“……你能摸到它？”

这种依附于术式的式神只有拥有咒术刻印的人才能感知到，俗称有潜能成为咒术师的人。答案很明显了，这两个人和虎杖悠仁一样具备能看见咒灵的才能，甚至更优秀，因为他们冷静镇定，一点也不像第一次与非自然力量打交道。

果然五条老师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你们为什么要逃跑啊？”既然是有经验的咒术师为什么会逃跑？难道说其实他们两个是诅咒师？

夏弥十分气愤的吹鼻子瞪眼，手下动作不停，“那个眼罩男说要给我们好果子吃诶！所以就开溜啰。”

伏黑惠一时语塞。他没法反驳，毕竟五条老师总能说出“宰了你哟～”这样糟糕的烂话，他用了十余年习惯了老师的随性，现在要求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能一样习惯老师跳脱的态度，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但还是不能就这样放他们离开。

伏黑惠举着召唤手影和他们僵硬的对峙，下一秒，殡仪馆的门缓缓打开了，两个姗姗来迟的身影终于走了出来，虎杖悠仁默默地跟在五条悟身后，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骨灰盒。

伏黑惠终于松了口气，好歹不怕他们逃跑了。

“呦，抱着玉犬呐。你难道不觉得玉犬看起来很好吃嘛？”

“？？？”伏黑惠收回玉犬的动作简直快过穿林打叶，他瞪着夏弥，眼里全是“你好变态”。

“我靠！你这是**裸的诽谤啊！”毛茸茸一下子就不见了，夏弥快气坏了。

引导小朋友往错误方向思考的大人没有任何愧疚感，指着身边的少年介绍，“这位是虎杖悠仁，宿傩的容器，感觉你们三个可以有超多话题聊诶？”

“你们好，我叫虎仗悠仁，”他弯腰鞠躬，坦然的大声说，“年龄是15岁，喜欢女人的类型是詹妮弗劳伦斯！”

夏弥兴奋地眨眼，“品味真棒诶！詹妮弗劳伦斯也是我的理想型！”

“诶？？是喜欢女孩子吗？”

“不是那种喜欢啰，是欣赏！不过我是很喜欢她的大胸啦。”

眼看着话题要歪到爪哇国，伏黑惠连忙打断，“他们都是中国人。所以五条老师，你到底是从哪里找到他们的？”

五条悟比着剪刀手，头顶冒小花，“路边啦～突然好奇咒灵开房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想到居然能捡一送一欸！”

“诶？那你们也会加入高专吗？”虎仗悠仁觉得他们三个简直是同病相怜的倒霉蛋，顿时兴奋起来。

楚子航很想说自己毕业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并且没有重修专业的打算，更加不会再去读什么高中，而夏弥作为龙王不需要进修正常人类课程。只是周围的人显然没有等他发言的意思，伏黑惠已经开始自觉的介绍学校历史了。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教我们练习咒力的学校，这位是一年级的指导老师。”伏黑惠忽视独自得意于教师光环而沾沾自喜的老师，继续说，“对外是宗教类私立学校，我们的课程就是研究咒灵并学习如何咒杀他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弥一个抬手打住。她眯着眼，这个过分耳熟的设定……

“所以你们学校的学生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加疯批么？那种嚷嚷着我是天命之子拿着武器就和反派硬刚的杀胚？研究的课题太猎奇还不能选择外校读研！学校还包分配职业发展路线……因为毕业文凭也不能拿到社会上求职！最后，我旁边这位师兄都已经24岁了！再让他念高中这像话嘛！”

“……更正一下，我今年28岁。”楚子航无语了，这个人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而且24岁是上辈子的年纪，这个年龄又是什么非说不可的部分么？

“那你们就来当助理教师嘛！”五条悟拍拍手，接受能力极强，“满三个月转正！月薪嘛……准许你们自己报价！过时不候哦！”

“真的随便报价么？”夏弥唰的一下亮起了眼睛。

“我想我不需要……”楚子航委婉地想拒绝。

“嗯？拒绝吗？那真是很可惜欸。”五条悟惋惜的打断了他的发言，“你们的薪资没有了哦，但学校还是得去。是你们自己走，还是被我绑起来带走，选一个吧～”

夏弥其实也不太想加入元气少年组合，尽管对方提的报酬确实让人心动……在楚子航的一通搅合下也没有了。

这个没有龙和混血种的世界不会再出现诸神的黄昏，她不再需要吞噬芬里厄进化成海拉来对抗在世界孵化场中的“父亲”尼德霍格。再来一次的机会可不常见，再来一次还删除了家庭伦理剧的机会更是鲜少可见，难得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只想安安分分当她的摄影编辑！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但她显然也没有其他选择。

“敬请期待”这四个字总是让人充满对未来的希望，它们一般出现在连续剧的片段结尾，以及小说的卷末页。可当这四个字出现在你人生的分岔路上时，就不那么让人高兴了。

敬请期待你未知的命运。

毕竟谁也无法以平常心期待自己未知的命运吧？

TBC

* 仙台海洋之森游乐园，原名仙台うみの杜水族館，罗马发音Sendai Umino-Mori Aquarium, 是仙台著名的游乐园。

以及楚师兄是跟随父母定居日本拿了绿卡，国籍上还是中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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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New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