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居里亮着灯,楼羲玄正坐在灯下研究濯心宝录的口诀,希望可以给霍池修习濯心帮上一点忙。
霍池回来,卸了剑,先亲了他一口,然后去浴室洗漱,里面已经备好了热水。
沾染了外面一堆浊气,他不想再沾到羲玄身上。
等他洗完澡出来,冒着热气的饭菜正巧摆上了饭桌,两人坐下来吃饭。
霍池简单跟楼羲玄说了一下千协部的事,又说起文喆:“我不该下那么重的手。”
他已经很克制了,努力在适应帝都的规则。
楼羲玄:“没关系,出了气就好。”
手掌探向他的心口:“还气吗?”
霍池握住他的手:“没生气,很难有人让我真的生气。”
楼羲玄:“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
他记得岑禁渊的话。
“放心,我有分寸,而且感觉……”霍池拿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最近那些反噬来的寒气像是愿意听从我的安排了,大概濯心真的有了用处……我也说不好。”
楼羲玄:“你会驾驭好自己的东西。”
“嗯。”
修长的手指顺势探.进了衣服里:“练的更结实了。”
霍池眼睛里含着笑意,把他的手往上挪:“这里也很结实。”
他心里虽然还是会有一些不好意思,但已经不会再动不动就红了耳朵了。
楼羲玄笑了笑,没有顺着这个势头继续跟他腻歪,抽回手,拿起濯心宝录,另附了一份注解:“这是师父所写,希望对你有帮助。”
霍池接过来一目十行先看了个大概,道:“我应该去归茫山拜访。”
“想去吗?”
“现在不方便。”霍池道,“咱们两个都抽不开身了。”
一旦做出选择,和霍家有所联系,很多东西便跟从前不一样了,他就像从一片荒漠或冰原之中融入进了喧嚣热闹的人群,当然,让他有勇气那么选择的人只会是他的心上人。
霍池看着楼羲玄。
人间烟火气似是都跟这个沉静清冷的男人无关,你从他的眼眸中轻易看不出来欲.望,但心里又知道,他最喜欢融于人间烟火,不做谪仙,不要遗世孤绝,平静而又安稳的握住一丝温度,便会使得他心间的某些地方得到满足。
屋中热气很足,天又不像之前那么冷,尚江王便很随性的只披了一件单衣素袍,仍旧没有束冠,墨发随意披在肩上,说不尽的潇洒,素白衣袍上绘着兰草,墨痕很浅,一片叶子延伸到了下摆,随着他极为自在的撑膝坐姿蔓延到了不可亵渎的位置。
霍池突然感觉刚刚那些饭菜都白吃了,心头有一种蠢蠢欲动的饥.饿感。
楼羲玄注意到他放肆的目光,轻笑了一声。
刚刚还觉得自己不会再随便脸.红耳朵红了的霍公子一下感觉特别燥,流水居的地暖该停了,怎么能热成这样子?
地暖表示它有点冤枉。
只能说美人的笑颜杀伤力太大。
一开始脸很清白,神色甚至是如云淡如风轻的,身体却透出欲.色,一笑起来便将两者都搅碎,引得人神.魂颠倒,无法自控。
而这一切都像是被吸引之人的幻觉,因为定睛细看,他还是那个沉静清雅的尚江王。
霍池不管那么多了,拿过已经凉了的茶水漱了口,撑过去盯着自己的心上人看。
楼羲玄淡定地注视着他,但眼中有细碎的潋滟光彩。
霍池抬起他的下巴,咬.了下嘴.唇,说:“感觉很久没看到你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楼羲玄忍俊不禁,没绷住又笑了。
他从来不会笑的狂放,浅浅笑容却有着令人难以招架的威力。
霍池说过他不能随便对人笑,因为好看的不像话,会让人心跳加速像是患了什么大病。
于是不再忍了,咬过去攻城略地。
……
霍池的天分不止体现在剑术武学上,他的刻苦勤奋也不止体现在剑术武学上,他一直都记得最初那次楼羲玄的不太舒坦,此后每每有机会就要跟人家勤奋磨砺一番,期间还跟风与鹤打听技巧,或者研究一些房.事图本什么的。
总而言之,历时数月,他进步很大。
这一点尚江王全部感受到了。
他也反复体会到,某人确实各个地方都长开了。
他对霍池一向很包容,在这种事上没什么要求,疼痛更会让他愉悦,他也喜欢自然而然,不过,小狼愿意进步是好事,他当然也是乐意的。
……
案几上杯盏散落,瓷白茶具绘有浅青色图纹,就像尚江王衣袍上淡而雅的纹路一样,只不过这些承载着图纹的东西最后都要支离破碎,破碎反而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述说的美感。
茶水泛着清香,从喉.结处淌到胸.口,淡绿的色彩衬的肤色更为苍白,苍白之下其实隐匿着力量,只是当下这股力量不太展现,所有的热血都交给了小狼去挥洒。
嗯,小狼已经不能算小狼,他是一头犬牙锋利、毛.发旺.盛的大狼了。
茶水无可奈何,最终与热汗交.融到了一起。
……
卧室这边也有一面书架,放着一些楼羲玄和霍池随手可看的书籍,书架一格又一格往上,此刻正托举着它不该承受的重量,它如果能发出声音,大概会无可奈何的叹息,因为它平常总是托举着广博的文字和无尽的知识,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的肆意景象。
书架临着窗口,从他们纠.缠的位置可以看到窗外的风光,夜景很温柔,檐下灯笼里的光芒更为它们增添了许多奇幻色彩,如果静下心来欣赏,一定可以收获良多,可惜他们都太忙,竟没有闲暇去看一眼那些夜花碧竹、星河漫天。
尚江王只会偶尔犯懒,当小狼过于凶猛热情的时候他总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掌控欲,眼睛里顿时有了危险的光芒,想把小狼管.教的温顺一些。
可惜小狼也格外上头,今天不太肯顺从,咬.着他的锁骨舔出了血痕。
算了,随他吧。
……
池水的温度很舒适,宽敞的浴池从霍公子搬进流水居时就不再为尚江王所独用,整个流水居都是他们的空间。
尚江王说过自己不喜欢在水中,以往霍公子都会尊重他的意愿,这次进水之后却额外问了一句:“行吗?”
尚江王出招把他踹了开去,小狼滚入水中成了一只落水狗,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斗志,气势汹汹爬了起来,扑上去便开始反击。
始于浴池,终究也要成就于浴池。
热水中过招较量别有一番畅快,每一招每一式都比平常沉重几分,只不过太容易滑倒,一不小心便没了气势。
尚江王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水,随便打了一架之后就同意了。
或许是来来回回使了太多力气,水汽一蒸腾,人都快要窒.息了,撑在水池边的他们像是在发疯,什么都不管不顾,让那种窒.息又痛快的感觉尽情袭来。
而后洗去此身污浊,相执之手牢不可分。
……
“羲玄。”
两人几乎在卧室各处都流连了一番,至夜深时才终于睡.进了床榻,霍池这个混蛋竟然还很精神,咬着楼羲玄的一缕发丝意犹未尽。
楼羲玄抽回自己的发丝,淡淡睨着他,这是问他还要玩什么把戏。
“其实差辈也没关系。”霍池又抓住了他的手。
“嗯?”
霍池眼中晕着一点邪气,却压着声音一本正经道:“如果差辈……我就可以在一些时候叫你宁王叔叔了。”
楼羲玄:“……”
什么剧本?
他又安排上了新的情节。
楼羲玄云淡风轻道:“随便。”
“你喜欢听吗?”
“我说过,你怎么叫都好听。”
于是霍池就叫了。
每一种称呼都深藏着情意,但只有在呼唤对方的名字时情意更无穷无尽。
……
……
天光尚未明,霍池便已经很准时地醒了过来……其实睡觉的时间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他按了按额头,想起昨夜的自己,忍不住想把自己埋到池水里泡一泡。
他怎么是这种德行?
其实自从明光道客栈上那一晚之后,他对这些事便完全敞开放开了,对羲玄完全不会绷着,要多浪就可以有多浪,比从前更放肆,平时那么高冷寡言,到了帷幔之间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解放了天性。
当然,他这些转变也更能带动羲玄的情绪,契合之间,他们将那**抒发到极致。
然而天亮之后他就回归了平常。
又到了霍公子浪.荡之后开始羞.涩开始反省的时间。
他的邪跟他的纯不冲突。
但是尚江王今天不准备给他留这个时间,眼睛还没睁开便兜着霍公子的腰把他闷到了被子里。
霍池撑起手臂翻过身来:“羲玄……”
楼羲玄在上:“有些过分了,霍池。”
霍池心生惭愧:“对不起。”
又福至心灵:“我该怎么赎罪?”
“不至于。”楼羲玄淡淡一笑,手指撩过他的脚踝,“你这般劳心费力,本王想答谢于你。”
“你……不难受吗?”
“少说话。”
“好……”
尚江王一定要讨回来一次。
于是便好好答谢了一番。
……
这么一番答谢之后,不出意外,霍池果然迟到了,不过他也不算突出,昨天被唐都令教训过的那群人该迟到还是迟到,个个都比霍池来的还晚,衬的他都格外不同了,而被霍池揍了一顿的文喆果然没有出现,便没人再敢来招惹闹事。
霍池从统事那里拿过腰牌,看着腰牌上凸起的纹路出神,覆羽卫的腰牌无论品阶高低都刻有飞鹰标识,父亲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枚腰牌。
他没有太过感伤,换了衣服拿过腰牌便依照统事的安排去上差了。
就是精神略有一些萎靡。
……有些事,还是不能太放肆。
霍池出门之后,楼羲玄也没有睡太长时间,他的药还没停,喝过药之后便到书房看一些信函处理事务。
尚江那边除了镇有黑甲军,以慕寒若为首的一众心腹幕僚也都留在了王府,尚江宁王本人身边乍一看都没什么要臣跟随,只有行事有江湖风格的司空涧和挂着内务主使职务的乐尧,再加上担着“侧妃”名头的九婵,当然这很符合宁王现在的状态,他如今可是最令朝廷放心的王侯,有实力无野心且忠心耿耿。
这形象塑造的很成功,老臣们恨不得人人都是尚江王。
慕寒若是一个很稳妥的人,他把大小事宜都规划的颇为妥当,但他每月还是要向宁王呈上几份文函,许多事情都要请宁王拿主意,他最多是提出一些建议。
楼羲玄看着信,
“王爷。”乐尧道,“公子那边,咱们是否关照一下?他入了覆羽卫,跟进了龙潭虎穴也没差。”
楼羲玄:“霍池自己可以应对,即便是龙潭虎穴,龙虎也不敢轻易弄出动静。”
费评章会有很多顾虑。
“不过,若是再有不干净的暗箭瞄向了他,你便让人去清理了。”
“是。”乐尧又说起手下的发现,“祝纤云似乎重获了恩宠。”
楼羲玄不在意:“随他。”
任他猖狂。
乐尧了然了意思,心领神会一笑。
次日皇帝有了点闲暇,便又来看望宁王,顺便向他说起准备让荣安郡主来帝都的好消息。
这的确是可以让宁王心情好的消息。
……
进覆羽卫已经有了几日,霍池没有碰见统领的机会,倒是费评章主动来看过他一回。
霍池的身世没有特意遮掩,推测到他跟霍氏有关系,也便很容易推测出他的父亲是谁,年轻的倒还好,有资历的看到他心情都很是复杂,覆羽卫最初由霍翾一手组建,他们这些有职位的老人好些也都是由霍翾一手提拔。
霍池的处境一下就微妙起来,不过并非由他父亲提拔的唐都令对他还是一如往常,很是照顾。
他自己对这些倒没什么感觉,本来也不是过来认真干活的。
某日他到千协部点过卯,领了牌子刚要出去,在门口碰见了费评章。
也是,暗地里早就知道,明面上多多少少也都该听说消息了。
霍池很平静,原想中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出现。
“没想到你会回到覆羽卫来。”费评章看着他,既不表现亲善也没有展露威严,就像只是在面对一个普通的后辈,“既来了,便尽应尽之责,你爹泉下若有知也会欣慰。”
霍池:“有朝一日,我会斩断你的剑锋。”
他现在真正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说这句话时也很平静。
……
尚江王府。
“帝都的旨意下了,郡主想必已经动身,车马慢行,抵达帝都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这一番当真是曲折。”
“这是最平和的方式,”慕寒若道,“尚江不会与朝廷公开对立。”
“不管怎么说,郡主总算离开那土.匪窝了,咱们要派人去路上接应一下吗?”
“郡主的行程王爷必会让人安排妥当,路上也会有归茫山庄照应,不要擅作主张。”慕寒若道。
“可是……先生不是一直都很牵挂郡主吗?郡主此番入都,不知几时才能回到尚江,你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尚江的安稳最重要,你我做好分内之事。”慕寒若垂着眸子,“况且我也没有资格再见她。”
“先生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所思所虑全是为了尚江王府,当初王爷也是忧愤在心,并不是真的要责怪你。”
危境之中,尚江需要一把理智的刀,慕寒若做了那把理智的刀,当时朝廷猜疑,王爷病重,圣旨赐婚,所有人都很无措,慕寒若便亲自跟原本快要成为他妻子的荣安郡主理清利弊,郡主重视大局,决定远嫁承阳稳住君心,同时斩断了与慕寒若之间青梅竹马至今的感情,她不能原谅他分析利弊时对她没有一分一毫的留恋与眷顾。
王府众人皆感慨惋惜:慕先生就是太理性了,他的心里永远以大局为重,为此儿女情长皆可以牺牲。
慕寒若道:“终究是我辜负了她的感情,也违逆了王爷的意愿。”
忙完了一堆事务慕寒若往王府花园漫步而去,这种季节没什么花开,围着亭子攀长的蔷薇藤也瞧不出什么生机,需等到夏日时才能看到热闹的光景,蔷薇盛开,那是郡主喜欢的风光,她从小就喜欢坐在亭子里弹琴,她的琴声很美,连教她弹琴的王爷都自愧不如。
而眼前并没有什么热闹,亭子打扫的很干净,看着却总觉得落寞,没有美妙动人的琴声,只有仍旧寒凉的风吹过,绯衣倾城、笑靥如花的女子应是再也不会对他展露笑颜了。
慕寒若站了一会儿,又默然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