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璞王子人影一闪,从身边最近的士兵手中拿过刀来,顺势一挑,只是眨眼间,已将人斩杀于刀下,那名可怜的邾国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已稀里糊涂成了冤死鬼。
曾步裹大叫道:“邾**令尽在我手,所有邾**士都需听从我命令,不从令者,同此人!”
邾国士兵尚在犹豫间......忽而会场门口又拥入几十多名红衣军士,看那装束,都是邾国的高级将领。这些人中团团拥着一人,只见他一袭红色龙纹礼服,面色清朗白|皙,步履从容,头上竟然佩着金灿灿的王冠。
这身装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而这身服饰该是邾国国王的装束,然而邾国国王不该是久病不愈的老者吗?再看他这从容镇定的身姿气势倒也颇有几分王者之风,只是面容阴郁,神色间似乎充满忧郁愤懑之情。
会场中的众人都瞬间呆住了。某些精明人已经开始内心里暗暗揣测,这邾国内部发生了大事?
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全身的血液和骨骼都像在烈焰上炙烤着,陶源在剧痛中清醒过来。她微皱着眉,睁开眼来,只见到一片虚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凑到眼前,轻声问道:“你醒了?你怎么样?”
陶源努力地睁眼,眼前的模糊人影终于变得清晰起来,看清楚是何煦,忍不住一阵失落。回忆起刚才,似乎有一刻是曾步裹正朝自己奔来,然而何煦竟毫不退让地挡在前面,心中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竟毫无印象了。上下打量着何煦,他应是无恙吧......有些感动,又有些苦涩。
何煦见她茫然地望着自己,俯下|身去,轻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还是很喜欢你,你可愿意和我重新开始,你愿意吗?”
何煦身后站着的人似乎有些熟悉,双眼聚焦,终于能看清那人时,她的瞳孔瞬间收缩起来。墨曜,你好好地站在这里!你没事!喜悦之情令身上的剧痛减淡了几分,忽而又万分焦灼起来。你为什么只是冷漠地站着?离我那么远?为什么都不看我?
陶源眼中忽然有了神采,她甚至都没听清何煦对自己说了什么。
她嘴唇微翕着,何煦凑近些,只听到她口中反反复复念着一个名字。他愤怒地一转身,望向墨曜,却见他只是漠然地站着,甚至眼神都没有朝这边瞥一下。
新进来的一名红衣将领,手上恭敬地高举起一个黄色案卷,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大声道:“邾国国君薨逝,太子继位。所有邾国士兵听令,之前被曾步裹欺骗所致所有罪行,太子今日特赦,皆过往不咎。从即刻起,若有再犯,均按谋逆论处。原琅璞王子曾步裹罪行深重,暂先收押,容后在审。”
人群沉默着,似乎在消化这个惊人的转变。
曾步裹气急败坏地对着曾步庆尖叫起来:“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父王,父王为何会忽然薨逝?”
新任的邾国国君曾步庆冷眼望向同父异母的兄弟,多年来无处不被他占尽风头,母后之死更是让他悲愤万分,却又无处借力;眼看着父王日益病重,天天担惊受怕,不知何日就会被废被杀......这多年的仇怨,今日终于到了能清算的时候。
曾步庆皱着眉,面色阴冷,目光凛冽地望着他:“父王他......不在了,你就一滴泪也没有吗?”
曾步裹一愣,我该流泪吗?出发前,明明大夫说过,他还能至少维持他三年的命啊!虽然久卧病榻,了无生趣,但我就是要他看着自己建立不世的功业,看着自己引领着邾国独霸天下啊!然而他竟然这么快就走了?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只是一瞬间恍惚,立刻回过神,怒骂道:“不可能!我不信!”
曾步庆叹息一声,淡淡道:“琅璞,我们回去再议。在这里当着诸国使臣的面,兄弟相争,只会给父王和邾国丢脸。”
众人心中感慨,这位邾国新君还在顾及邾国的颜面,他还不知道曾步裹刚才在这里的所言所行,不知道等以后他知道这些话时,会作何反应。
曾步裹咬牙冷笑道:“丢脸?哼!你别忘了,替邾国打下江山的人,是我!你要是不怕丢脸,就立即将王位禅让给我,以免邾国兄弟部队相残。至于这里的诸国使臣,我本也不打算留着他们。”
“替邾国打下江山?你能不能不要再做梦了?你最依仗的黑骑军自从被调遣去了风浦,尚未出战就先有一半做了逃兵,剩下的一半,也是军心涣散,毫无战力。”曾步庆冷冷道。
“什么?不......不可能......明明我之前还收到战报......”曾步裹此刻嘴上还在强硬着,心中已生出一些彷徨来,确实,从攻下风浦到攻陷南华城,似乎有些太过于顺利了。
“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吴任走后,黑骑军人心已散,风浦一战兵败如山倒,如今已经撤到红河三渡口,我打算与上鲁国墨曜君议和休战......”曾步庆扭头望向墨曜。
自己对这位昔日同窗钦佩得五体投地。上鲁国从风浦一路追击黑骑军而来的五十万大军和关下驻扎的六十万军士,已在红河三渡口会师,邾国之前几十年野心侵占下来的国土,一半已入上鲁国之手......而自己竟然还要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要不是这位昔日同窗伸出援手,今日父王去世恐怕也是自己的受难之日......不,仅凭他敢于孤身一人闯入这会场中,这份胆色就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上鲁国君墨曜?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军在随城西南三里处设伏,他中计而亡,随身所携五千精锐四散溃逃......”曾步裹傲慢道。
“什么?你......你休得胡言乱语!”曾步庆惊愕地望着他,生怕他出言不慎惹恼了墨曜,到时候和谈又多添一份难度,转身看向墨曜,那位胆色过人权倾天下的王者此刻一直充当着一个沉默看客,脸上没有露出半分喜怒......
曾步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意识到了那个不知名的高手是谁......普天下能与自己过招的人,五个手指能数得过来......而自己这位太子大哥竟然如此忌惮此人,两次提到上鲁国君时,他都面色发白,紧张地去观察他的神色......
墨曜感觉到何煦似乎在望向自己,一瞥间,却只见到陶源正脉脉望着何煦,心中一痛。心情无比复杂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曾步裹忽然反应过来。那份战报也是假的,墨曜并没有中计更没有死,甚至就在眼前?!而真正中计的人,是自己!自己原先早有安排,一旦邾国国君薨逝,太子身边潜伏的细作会立即动手,只要杀了太子,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邾国王位......但如今太子却好好地活在眼前,是自己的谋划又一次失败了?!
而这位如果是墨曜,他刚才如箭一般飞进来,是为何?该不是为了保护谷国的煦王爷吧?曾步裹淡淡扫了陶源一眼,她伤得不轻。
“你这胆大包天的冒牌国君,还不过来受死!”曾步裹骤然间暴起。
人群又一次被震惊了,刚才曾步裹还在和曾步庆兄弟相称,转眼间就说对方是冒牌的。众人都是暗自心惊,这曾步裹的心计真是又毒又深。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如鬼魅般的黑影一闪,曾步裹已经欺身到曾步庆面前。
邾国的诸位红衣将领原本已将曾步庆团团围在中间,顷刻间混战一团。
曾步庆受此一惊,退后两步,他猜测到自己这位弟弟武艺非凡,但一直未见过他真正出手,不知道他深浅如何,自己已将信得过的高手都带来身边保护自己,应无差池。谁知道自己带来的人竟如此不堪,须臾间曾步裹便绕过人墙,尖刀已抵到曾步庆胸口。
“我的傻大哥。这个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曾步裹阴沉沉的声音贴着曾步庆的耳边响起,曾步庆忍不住一阵颤抖。
曾步裹对众人尖叫道:“诸位邾国将士听令!此人是谋害我父王的冒牌太子,我诛杀此人,为父报仇,所有人不得擅动!”
曾步裹在曾步庆耳边轻语道:“你死了,就轮到我做邾国国君了。你文治武功样样不如我,德不配位,必有殃灾。”
曾步庆脸色瞬间惨白,对这位残忍阴狠的兄弟是又恨又怕,却偏又不争气,自己竟被他制住,毫无还手之力。心念电转,高声尖叫道:“墨曜兄,救我!”
会场的人群中,早有人认出来墨曜的身份,之前也都是故意隐忍不说,此刻被曾步庆一语道破,所有人都惊愕的望向那传说中天神下凡般的人物,暗自猜测为何曾步庆要向墨曜求救?难道是墨曜在邾国暗中策划了宫廷政变?
墨曜本不想亮明身份,毕竟这是十国会盟的场合,作为国君在言行上稍有差池,也许就会带来无穷麻烦,然而......他在内心苦笑下......如果曾步裹得逞,那邾国和上鲁国间的战火又要再燃上几年。本想等战事结束,就和陶源......心中疼痛似乎愈演愈烈起来。
他面向着情绪激动的两兄弟缓缓走去,冷冷道:“曾步裹,你杀了他也轮不到你。”
曾步裹恨恨道:“你,你说什么?”
墨曜道:“之前你凭武力也许可以,但如今你诛杀重臣,毒杀王后,毒害父王的丑行已经昭然若揭。加之战场失利,之前臣服于你的大臣,如今必然都会反你。长幼有序,你前面还有十二名王子。在朝中又无母族血脉根基,你凭什么能登上王位?”
这番话条理清晰,环环相扣,由不得反驳。曾步裹似乎难以置信,半天前还是胜券在望,眼看自己就要独霸天下,何以忽然间就功败垂成?望着墨曜沉着的脸,忽然涌|出无限恨意来:“墨曜兄,其实我很钦佩你,你的计谋好,挑女人的眼光更是好。想当日在冕城,那桃源圣手还差点成了我的王妃......”
墨曜面色一阵发青:“曾步裹,我想揍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