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 第31章 （七）事发

可惜，肃肃从苍梧渊回来的好心情都没能持续一天。

刚进卧竹居，她就看见一只黑色的灵鸟站在窗沿上，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听见动静，灵鸟转过头，那红色的小眼睛见到是肃肃，便不再眨了，死死的看着她。

肃肃心中一凛，赶紧关上门，设置了一个防止偷听的结界，才对着灵鸟下跪道：“妖皇陛下，有何吩咐。”

“看来，你在仙界待得甚好，我以为你都要忘了，自己是只妖了！我更以为你要忘了，我费尽心力把你送来这里是干什么来了，嗯？”

黑鸟口中吐露的仍旧是鸟语，其他人见了，也只会以为是一只闯入含元殿结界的灵鸟而已，但是肃肃天生就懂得百鸟之语，自然知道它唱的不是歌，而是一道道催命符。

“不敢，小的一刻也不敢忘记陛下的任务。”肃肃将身子匐得更低，额头几乎贴在了地上。

虽然妖皇只是借这只灵鸟的身体和她对话，肃肃仍旧被心底的恐惧吓得双手发抖。她到仙界已经两百年有余，只有刚到仙界那会儿，有一次妖皇以这种方式和她这样对话了一次。

因为此法有些冒险，毕竟是妖皇把一抹神识附在了普通的灵鸟身上，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妖皇都是单方面让灵鸟给她传话。因此，这次她一见到这红眼的黑鸟，就知道麻烦来了。

“啧，你玩耍的时间太久了，我的耐心有限，你可知道完不成任务的后果？”

“是，小的一定尽力，已经有了些线索，最多半年就有消息。”

“太慢了！”妖皇愤怒了：“看来，你是忘记你身体里还有什么了？不过不要紧，你今晚就会想起来。一个月，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还找不到，你就会夜夜享受噬灵虫的疼爱，这种滋味，你将终身难忘的。哈哈，哈哈哈——”

还没等妖皇笑完，那黑色的灵鸟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灵压，从窗棱上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死了。

肃肃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能忍受疼痛的人，可她没想到，妖皇送给自己的这玩意儿这样要命。

当天晚上，从子时开始，到丑时结束，她疼了整整两个时辰。那是一种被蚂蚁、甲虫等小虫子啃噬般的疼痛，可偏偏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症状，这些被撕咬的感觉全来自体内，一会儿是腿，一会儿是手，一会儿是肚子，一会儿是头。无处不在，无所遁行。

一开始你还能咬牙忍受，还会妄想用一些丹药或者符咒想赶走它们，可是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到最后你反而会产生一种幻觉，那就是自己已经被慢慢吃成了一副骨架，你的灵魂还活着，但是□□已经死了。原来，这种痛苦最难忍受的不是生理上的疼痛，而是心里上的绝望。

在整个过程中，这种被活生生吃掉的恐惧会逐渐加强，犹如有人在你头顶一块又一块的加石头，到最后，这种你根本无法克服这种重压，只想一心求死。

好不容易等这些感觉都过去，肃肃早已瘫软在了地上，心里和生理的双重折磨，她屈服了。

之后一个月，一改往日慵懒的作风，肃肃几乎是疯狂的寻找着聚元丹，可惜，等她发现最确切的线索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十天了。

卧竹居。

“妖皇大人，请再给小的一点时间，我已经知道大概的位置，可是那里的神君一般不出来，我根本进不去，可是，可是5天后是贺仙节，**门将举行庆典，那个时候他必然会参加宴会，到时候我就有机会潜进去。”肃肃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根本不敢看那鸟的眼睛，一看她就会想起那晚的生不如死。

窗户上的红眼小白鸟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既如此，再给你最后五天，第五天晚上如果你还没拿到，你的虫毒会再次发作，而且，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深，直到你拿到聚元丹，或者，你死！”

“还有，”小白鸟从嘴里吐出一根黑色的，着带一个白色圆点的羽毛，道：“要是再完不成任务，你一家都别想活！”

肃肃楞楞的看着地上白鸟的尸体和那根有着特殊记号的羽毛，半晌才喃喃的念道：“苍耳……”

五天后，贺仙节。

贺仙节在仙界的地位相当于人界的春节，不过十年才有一次，因此较为盛大。各个仙门除了会举行庆典，还有稀罕的灵丹灵草作为奖励分发给门人，所以，当日只要是没有任务的，都会去参加，有时走运了得到一颗提升灵力的极品丹药也不是不可能。

戌时一刻，轩辕峰东明殿灯火辉煌，即便是整日看谁都不顺眼的周绍辉也和他的跟班一起参加了仙门的晚宴。

“端木那家伙怎么没来？”周绍辉看了看霸天剑门的席位，只有寥寥几人，除了四方和几个老一辈的仙人，就没别人了。

慕青山看了看说道：“那个叫肃肃的仙童也不在。对了，宗子，我听说……”他凑到周绍辉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什么！这是真的？”周绍辉真有些吃惊，原以为他为了个仙童总跟自己对着干是维护他霸天剑门人的缘故，不料竟然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相好！

慕青山道：“应该是真的，属下想，他们一定是去幽会了，否则，这么大的宴会，连花神君都来了，他一个仙君，怎么会不参加？”

“这事儿你是如何发现的？”

“千年前放在了个眼线在霸天剑门，虽然只是杂役，没传出啥重要内容，但我也能猜个**不离十。宗子你想，如果只是为了维护一个门人，为何会为她白白挨一百鞭？而且，上次还为了保她向你下跪，这，这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

“哼，还以为他多么正派，结果连自己的门人都搞上了……”周绍辉轻哼一声，他虽然无时无刻不想扳倒端木北，可惜，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最多是件风流韵事，无伤大雅。两人很快就撇下此话不提，转而说起了其他。

同一时间，肃肃在身上拍了个强力的隐身符咒，顺利潜入了天虞峰花神君的丹房。此地，便是她查出来的聚元丹最有可能的所在地。

据说，花神君是前两代宗主还在的时候来**门的。他医术精湛，炼药一途上造诣极高，上上下下都对其极为尊重。前前代宗主特意将包含白原丘和业火台这两处适合炼药的仙峰——天虞峰给了花神君。而他的丹房，因为珍藏了各种名贵丹药和草药，所以一直视为禁地，非丹峰的药童不得进入。

要是花神君本人在，肃肃是万万不敢来的，即便是个炼丹的神君，那也是神君的级别，收拾自己也就是动动小手指头的事。所以她说要等到贺仙节来偷丹，并不是给妖皇编的瞎话。

在这特殊的日子里，两个看守丹房的小药童根本就无心站岗，他二人一会儿说下界哪里的糕好吃，一会儿说白原丘里哪颗灵果熟了，扯东扯西，守卫十分松懈，而肃肃跟端木北学了这么久，这种高等级的隐身咒更是用得如火纯情，一闪身就进了二层内室。

每个丹师都有自己的储存东西的习惯，肃肃稍微摸索了下就找到了规律，先是避开了装珍贵药材的各种玉盒，什么“聚灵丹”、“塑骨丹”、“静心丹”……她对这些珍贵的丹药视而不见，可快速查一遍后，就是没发现那颗带有淡金色纹路的红色无味丹药。

肃肃急得很，不知什么时候花神君就会回来，必须抓紧时间！正四处张望时，她突然发现头顶最高处的吊柜上竟然隐约露出了浮现着封印符文的绿色灵光。

“是什么丹药，需要用这种最高等级的符文保护？难道真是聚元丹？”肃肃太想得到那丹药了，再说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多想，便不管不顾的用了个解封符咒，又跟着加了道掌风。

可就在甩出的那道灵气碰触柜门的刹那，变故突生！

明明是封印类型的符咒，却突然变成了一个攻击符咒，三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声直直射来！

一切只在一瞬之间，眼看其中一支利箭就要正中她的面门，情急之下肃肃不得不猛的变回了真身——只比巴掌大一点儿的灰毛玄鸟。

与人形相比，鸟形的身体目标显然太小，肃肃因此完美的避过了那三支利箭。可她的翅膀只是个样子货，并没有飞行的能力，只能“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可危机并没有结束，她的鲁莽终究惊动了守卫，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的回旋楼梯上响起，眼看人就要进来，可她根本无法从屋顶那换气的小窗口飞走。且就算恢复人形，这一屋子全是小瓶小罐，根本找不到躲避的地方。只要守卫一进来，一眼就找到她！而仙人对妖的态度……她不敢多想。

“完了！”肃肃心道：“难道今天真的要丧命于此，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这仙界的节日对他们妖来说简直就是忌日！”

就在肃肃避无可避之际，突然有一只手凭空出现，从她身后伸了过来，用一种虽轻但不容她逃跑的力度握住了她，并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肃肃刚想挣扎，就闻到了满鼻的竹叶清香，竟然是端木北！

“原来是端木仙君！”同一时间，守卫创了进来，看到是端木北，都愣住了，今天端木仙君进来过吗？

“抱歉，刚才不小心触动了封印。”端木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淡定的解释：“我上午就来了，结果看一本药书入了迷，没注意时间，现在什么时候了？”

两个守卫对望一眼，上午就来了，却也说得过去，上午并不是他们当值，自然不知他话里的真假。不过端木北的名号在**门还是好使的，于是其中一个立即恭敬的行礼道：“启禀仙君，贺仙节晚宴应该已经开始了，仙君如果没有要紧事，还是赶紧去轩辕峰为好！”

“哎呀，天都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多谢！”说完，端木北便快速出了丹房。

不过两个守卫没有看到的是，他并没有去轩辕峰，而是回了凌云峰含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