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 第10章 （二）初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人间春去秋来，夏走冬至，但是对于仙界来说，灵气永驻，洞天福地，永远都是繁花似锦，永远都是如诗如画的春天。

转眼间，肃肃已经在**门呆了一年多。仙人的寿命很长，所以一年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对肃肃而言，这一年变化还是很大的。课业上，她最好的还是丹药，和她欧阳姐姐关系越来越好，欧阳傲桃几次劝说，让她转投玄丹门，说她天生就不适合练剑，还是丹药更有前途，可惜，她来**门的目的不纯，想去也没法去。

符咒上，肃肃也比一年前进步许多，但是因为灵力实在太差，有时空有想法和理论，却因灵力低微而搁浅。每当这时，她就会去找端木北，虽然他代课的时间不长，可是对他们这些小仙童还是很照顾的。她发现这个仙君虽然看起来很有气势，很威严，很冷的样子，但实际上是很讲理，很好的一个人。而且端木北虽然以剑入道，却也对符咒十分感兴趣，肃肃在符箓上的问题看似异想天开，但却不是不可行的，两人偶尔一起探讨符咒，越来越熟悉。她在端木北的指导下，还自创了一些小符咒，她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好仙君，好前辈，关键是人还长得俊美，简直是赏心悦目。

至于仙剑，不提也罢，肃肃期望再过一段时间的大比，能及格就好，不被逐出**门就万幸了。

其他的时间，肃肃都不得不用来找那个什么聚元丹了。

据妖皇说，那丹药外表火红，有淡金色纹路，闻之却无味。丹药嘛，既然是药，都会有苦涩的味道，但是这聚元丹不是，竟然无味，也真是够奇特了。可惜时间太短，目前还无任何进展。

这日，肃肃没有课，本想好好研究下一个丹方，却被欧阳傲桃拽去看仙人之间的比试。在**门，有百年一大比之说，均为同一级别仙品的仙者比试仙剑。这几日，正好是仙人这个品级的仙者比试灵剑。

肃肃本不愿意去，她有自知之明，就算再修行个一万年，在仙剑一途上她也是个垫底的，有空还不如多研究下丹药符咒。可是欧阳傲桃一句话让她怂了：“谁让你自己非要留在**门？这可是为你好！大比如果不及格就会被逐出**门，知道自己剑术差劲，还不多看看，把招式记在脑子里，到时候比着葫芦画瓢，也能吓唬吓唬人不是。”

“可是，欧阳姐姐，为何不看过段时间仙君们的比试，不是水平更高吗？”肃肃反驳。

“你这脑瓜，都被符咒和丹方塞满了是不是！”欧阳傲桃恨铁不成钢的点点她的脑门：“仙君级别的剑意，是你能参悟的吗？仙人只比你们高一个级别，修为比你们高，但又不是像仙君一般高不可攀，多好的机会，还不赶紧学着点儿。”

“是是是，欧阳姐姐最好了。”肃肃赶紧拍马屁。

肃肃也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好，如果能观摩其他人斗法，说不定能学到一两手，到时候及格就行。于是，也提起了兴致，跟着欧阳傲桃去看仙人的比剑。

巧了，今日是至柔剑和刁剑门的仙人比试，她们到时，台上至柔剑那一方的仙人正好是欧阳傲桃在玄丹门的一个师弟，也是喜欢剑术从而到**门学艺一段时间的。结果，他不敌对方，被狠狠的打下了擂台，还吐了血。围观的至柔剑的仙人们愤怒了，纷纷指责对方下手太狠。

那刁剑门的仙人本来还有些后悔出手重了，可看至柔剑那边对自己群起而攻之，恼羞成怒的说：“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怎能怪我！”

双方就这样吵了起来。其实这样的情况在**门常常上演，剑仙嘛，大部分都是热血方刚、喜欢争锋相对的雄性，不服对方，输了后扯皮等情况时有发生，吵过之后也就算了。可这次欧阳傲桃的那个师弟不知倒了什么大霉，这一出被周绍辉看到了。

周绍辉自然要维护刁剑门的，不仅如此，他还狠狠的训斥、羞辱了那个师弟一番：“我记得你，你好像是从玄丹门来的那个，听说你千把岁的年纪才结丹，这么晚，看来灵种确实不怎么样，怪不得灵力如此低，金丹不纯，就你这样还想成为剑仙的仙君？做梦去吧！我看你还是乖乖回去炼丹的好，别剑没练好，还辱没了你们玄丹门太史浊的名声！”

跟过分的是，说完这些还不够，还把对方的仙剑给斩断了！仙剑是剑仙密不可分的朋友，剑仙以剑入道，都会视仙剑为自己的生命，这位师弟虽然不是正宗的**门门人，但是也是爱剑如痴的，看宗子如此折辱自己和自己的仙剑，言语中对自己本宗的宗主多有不敬，怒气攻心，终是气晕了过去。

这可把欧阳傲桃气坏了。她跟那师弟虽然不熟，但是同在**门学艺，几分照应还是有的，更别提那周绍辉还侮辱了自己的宗主。她的性子和肃肃有几分像，那就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她对肃肃说：“这周绍辉仗着自己是宗子，总是如此欺负人，太过分了，玄丹门人可杀不可辱，这番惹到我头上，不报此仇不是我欧阳傲桃的性格，一定要想个办法给他点颜色看看！”

肃肃想到了之前的黑猫事件，想到了周绍辉那厮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更想到了她对端木仙君的折辱，还想到了几个月前从四方哪里得知的消息，她眼珠一转，坏坏的“嘿嘿”一笑，对欧阳傲桃招招手：“我有个好主意，要不要听听？”

仙人品级的比试过后没多久，很快就到了仙君级别的大比。

因为仙君级别的人数较少，如果像仙人品级那样按照剑门来抽签比试，仙君较少的剑门就会比较吃亏，所以，仙君们打破剑门的限制，直接以个人为单位抽签比试，如果抽到同一个号码，就是擂台上的对手。

宫逐光捏着那个小小的玉牌，半天不敢看。他问旁边镇定自若的端木北：“哎，兄弟，你抽的是几号？”

“十五号。”端木北道。

“老天保佑，千万别是十五号！”宫逐光闭眼合十乞求老天爷保佑，他一边念叨着，一边睁开了一只眼睛楸了一眼自己的玉牌。

“啊哈！39号！太好了！”看到和端木北不是一个号，宫逐光开心不已。

“有必要这样吗？和我斗剑让你如此难受？”端木北有些不理解。

宫逐光白了他一眼：“你忘了，我两百年前那次就和你一个号，结果被你伤到胳膊，十天半个月动不了的事情了？”

“抱歉。”端木北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特地解释说：“可是当时我已经可以刻意收敛剑风了，否则，你的胳膊一定会被削掉。”

看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宫逐光更心塞：“请不要解释，虽然知道你是无意的，但是你这样说我觉得我的伤害更重了。”

看了会儿场上的比试，宫逐光想起了上个月的事情，他有些担心的问：“你的伤……”

“没事了。”端木北快速回答，并示意他不要再问。他知道宫逐光要问什么，可是此事宗主已经下了封口令，这里人多嘴杂，还是不要当众讨论的好。

端木北的号码在前面，很快就轮到他了，对方是白驹剑门一个的仙君，两人点头致敬没有任何废话就开始了比试。白驹剑以快闻名，端木北早就想领教一番，所以并没有使出全力，认真体会了对方的剑法和剑势后，才一击击败了对手。对方虽然败了，却也是心服口服，端木北点头致敬说了句“承让”便下了擂台。

回到休息处，他看见宫逐光两眼呆滞，双目无神，和刚才自己上场时的兴高采烈截然不同，立马觉得有些不太对，问道：“你怎么了？”

宫逐光惨笑一声，拉住端木北的手说道：“兄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先别走，一会儿提我收尸。”

“到底是怎么了？”端木北不解，难道是遇到棘手的对手了？

宫逐光指了指不远处被刁剑门门人拥簇的周绍辉，道：“你说我这是什么手气，就我这剑，我哪敢和他比试，输了不好，赢了更不好，还不如和你比，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老天爷，你这是要亡我啊！”虽然端木北很同情他，可这事儿谁也没法帮他，抽签是宗主设下的阵法，随机生成斗剑人员，严禁私自替换。

很快，轮到宫逐光了，端木北只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上了擂台。

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宫逐光和周绍辉斗剑才不到二十招，就见对方突然双目发红，浑身跟抽筋似的抖了起来，活像一条扭来扭去的鼻涕虫，然后他不管不顾跟疯了似的，先是扔了自己的仙剑，然后撕了自己的衣服，大庭广众之下抚摸起自己的身体来，嘴里还喃喃自语，什么“心肝儿”、“肉儿”、“宝贝儿”、“再来一次”之类的引人遐想之词。

整个比试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主持比试的神君快速反应过来，一个强力的昏睡符咒打过去，周绍辉立刻昏倒在地，他的跟班慕青山连忙上台，把他主子的衣服穿好，快速抬走了。

宫逐光则呆在了台上，他离对方实在太近，刚才那般丑态他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楚明白，等人被打晕抬走后，他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讥笑“你小子也有今天”，再到后来的突然醒悟，立马心惊肉跳起来。

能不害怕吗！刚才出丑时，跟他对峙的是自己，按照宗主的性子，对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自个儿岂不是头号嫌疑人？

果然，此事虽然那位神君处理及时，断绝了更多的丑事发生，可是在场观看比剑的，等待比剑的仙君、仙人、仙童何止数百，瞒是瞒不住的，此话题疯了一般在半天之内传遍了整个**门，虽然碍于宗主宗子的威慑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可私底下讨论的不在少数，更别提周绍辉得罪的人实在很多，这次他当众出丑，可以说是大快人心。

轩辕峰，武台殿。

“啪！”一只玉杯被狠狠砸在地上，顿时粉身碎骨。“爹！你就看他们这样讥笑我！这些天整个山门都传遍了！”周绍辉面色通红，一副恨不得能吃人的可怕表情。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比试前一天晚上你去下界鬼混，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周君昊面色阴沉，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来气，自己废了那么多心思，让他终于有了如今仙君的品阶，他就是这样回报自己的！不过，自己的儿子做得不好自有他这个当父亲的来教训，容不得外人如此算计！

儿子比武那天失常，被打昏后他也及时取了衣服、仙剑、血液，请教了**门丹药造诣最高的花神君，才知道是吃了一种致幻性的丹药所致。花神君道这丹药他也没见过，只能分析出了其中几种药材的成分，不过也够了，这些药材配比在一起，可以让人产生幻觉，重复前一天他认为最刺激的事情。最绝的是，这丹药应该是有延时性的，就是说，下药的人算准了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前下了药，然后故意让着药在大比时发作。

这就让调查陷入了僵局。从昨天到今天大比，喝水的时间很多，尤其是儿子去过下界，也许药是在下界的时候下的。因此，即便周君昊动用了宗主的权利，把**门查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到底是谁干的。周绍辉为了找出下药的人，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对平日他看不顺眼，又多有矛盾的人严加盘查，可他得罪的人太多，胡找一气也没能找到真正下药的人。

“哈哈哈！”

藏书楼最里层，肃肃和欧阳傲桃笑成了一团。

“肃肃，真有你的，没想到你竟然有疯癫虫的触须和皮皮草的根茎，否则，光是凭借我库存的那几种，说不定效果不会有那么好。”欧阳傲桃笑得肚子疼，只要一想到当时那姓周的样子，就觉得解气。

“哪里哪里，要不是欧阳姐姐人脉广，否则我们还不知道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药让他喝下去。”肃肃谦虚的摆了摆手。疯癫虫和皮皮草在仙界难寻，在妖界用心去找还是能收集一些的，更别提她养父就是药师，各种能入药的药材都会库存一些。上仙界时，苍耳给了她一个储物袋，里面全是各种草药和虫子、灵兽的牙、毛、骨头什么的，都是可以入药的。

没错，这次周绍辉出丑事件，就是肃肃和欧阳傲桃设计的，肃肃出原料，欧阳傲桃出药方，肃肃升级药效，欧阳傲桃找人下药，真真是打了个好配合。两人原本只是想给周绍辉一点教训，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竟然把前一晚他去人间界逛花楼的场面给幻觉出来了，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超级解气！

“没想到我还有这般天赋，等回去了，我就专攻这个方向，一定卖得不错！”肃肃笑道。她觉得总有一天是要回妖界的，所以在这里总是努力的学习，除了完成妖皇的任务，就想多学些本领，等回去后也有立身的本事。

“回去？回哪里去？你不是在下界都没有亲人了吗？”欧阳傲桃不解。

“啊，没有啊，我，我，”说漏了嘴，肃肃竟然生出几分急智：“我只是觉得，我剑术那么差，万一我要是被**门扫地出门了，说不定得回下界了。”

“哎呀，这算什么，我说你就不是习剑的苗子，开除最好，跟我去玄丹门，真的适合你，跟你说了多次，考虑下，哈！”欧阳傲桃从没放弃过对肃肃的游说。

两人又讨论了一下那个致幻丹的药方，才说两句，就发现前面突然站着个人，白衣黑靴，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了。她们两个也知道下药的事情事关重大，便专门找了个人少的时辰，找了个人迹罕至的藏书阁，找了个书架的最里层，专门挑了个有阴影遮挡的地方，盘腿坐在地上，压低了声音，还设了个隔音的结界……

那么，现在站在他们前面的是谁？

肃肃战战兢兢抬起头，待看清了来人，立刻送了口气，“端木仙君，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端木北板着一张脸，比平日更加严肃，他说道：“乌仙人，肃肃年纪小胡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闹腾，给宗子下药，谁给你的胆子！”

“端木仙君，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听到我们的说话了？”欧阳傲桃一开始还有些心虚，可想到那周绍辉的所作所为，又硬挺着脖子说道：“我承认我们做得不对，可是他太可恶了，我师弟当众被他侮辱，回去后大伤元气，心灰意冷，竟然放弃了学剑，回了玄丹门，难道我不该给他出这口气吗？”

端木北摇摇头，这女子是玄丹门的人，自己自是不好管她，便道：“你做这些事，魏仙人知道吗？”

欧阳傲桃立刻卡克了。端木北口中的魏仙人正是她的恋人，逍遥剑门门主之子，魏鹤轩，端木北是他的好友，自然知道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而魏鹤轩又是一个十分板正的人，这种给人下药的事情是绝不会允许的。要是他知道欧阳傲桃做的事情，不念叨她个千八百遍是不会罢休的。

欧阳傲桃默念了一句“死道友不死贫道”，便给肃肃扔下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先走了啊！”然后瞬间隐遁了。只留下肃肃一人面对端木北。

肃肃可没她这种隐遁的本事，只能尴尬的笑笑，弱弱的问了一句：“仙君，你怎么在这里？”

“找你啊。”

“找我？何事？”

端木北对她们只管闯祸却不管收尾的做法彻底服气了，使了个召唤咒，一只巴掌大的小炉子出现在他手中：“这，可是你的？”

肃肃跟见了鬼一般，往后一缩：“这，这，这个我明明已经埋掉了，怎么会在你这里？”这个小炉子就是她炼制那个致幻药剂的炉子，为了怕被查出来，她特意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掉了。

“你先不要管我如何找到此物的，今天宗主下令，严查仙门内所有会炼丹的人的丹炉，而且，相互指正，如果常用的丹炉缺失就会被打上嫌疑的标签，你说，你喜好炼丹人人皆知，如果查到你这里，却发现常用的丹炉不见了，你会怎样？”

肃肃心中暗骂自己笨，小声说道：“我也是怕从丹炉的味道中查出疯癫虫和皮皮草的味道，否则就真的是暴露了，所以才想埋了它，等风头过了再挖出来的，没想到他们会从丹炉查起。”

端木北将丹炉放在肃肃手中道：“味道我已经找人帮你消除了，不用担心，你可要记得，以后不能如此莽撞了。”

肃肃虚心点头：“您放心，以后都不敢了。”

“你啊！”端木北无奈的摇摇头，又问道：“对了，你给宗子下药，只是为了帮乌仙人？”这也是端木北最不解的地方，虽然宗子的灵宠偷袭过她，上次比试也差点伤着，但是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且这些事情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为什么会犯险给对方下药？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宗子出丑？

“因为四方说上个月你受伤了啊！还不是那个姓周的害的！”肃肃义愤填膺的说道。

端木北愣住了。他想过很多原因，本以为是小姑娘一时意气用事，没想到却是为了自己。上个月，一条妖蛟入魔，但是控制不住魔气，狂性大发，竟然冲破了九重天法阵入侵仙界，就在**门的管辖范围。宗主派一位神君和多位仙君前去除妖，周绍辉瞒着宗主去了现场，不管神君的指挥，上去就给了蛇妖一剑，可惜，非但没把它斩断，反而激起了蛇妖的凶性，大开杀戒，端木北为掩护同门被蛇妖的尾巴一击拍中了胸口，虽然有防御法器护身，但是也受伤不轻。

后来蛇妖被神君斩杀，周绍辉啥事没有，却死了两个仙君，受伤者无数。此事被宗主按压了下来，下级仙者知道的不多。肃肃当时正好有问题想请教端木北，到了凌云峰却被四方拦下了，说仙君受伤正在闭关疗伤，这才知道了此事。

“我的伤不重，早好了，没事了，以后不要招惹他，明白了吗？”端木北的声音不自觉的软了下来，他的语气中包含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的味道。很久以后，当他孤身一人呆在含元殿，回忆自己和肃肃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每每想道这一幕，才明白，也许自己对她的喜爱，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