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剧本,三分看剧情,还有七分都看氛围和环境。
他们在遭遇了四波鬼袭后,终于从鬼奶奶和其余几家住户那里发现了这个故事的“华点”和突破口。
原来大约半年前,1707室的户主陈奶奶把她考上大学的孙女接来南城住。
那姑娘长得水灵白净,性格也好,很讨人喜欢,跟楼上楼下的人关系也好。
可旧式的楼房里头,租客也多,鱼龙混杂。有几个混小子晚上去夜场赌博回来,凑巧碰上忘带钥匙的陈姑娘在外头连声唤奶奶。
估计陈太老婆也是耳朵不中听了,半天也没给开门。
那几个男人见四下无人,就把小姑娘生拉硬拽地拖去他们住的1709室,也就是走廊尽头那间房里,强行发生了…性行为。
这个故事背景设定在八十年代初。那时候的人思想旧,面皮薄,最顾脸面和街坊邻居间的流言蜚语。
报警怕毁了名声,今后都没脸见人。
那小姑娘一家就此消失,很久都没再露面。再有消息,就是小姑娘自杀身亡的消息。
其实,付星空一开始胡乱推测的也没错。
厉鬼索命,厉鬼就是自杀的陈姑娘,和后来也被陈姑娘索命的陈奶奶。
索命,索的就是那些犯罪者,和其他同楼层住户的命。
故事线上,这个剧本还算简单易懂,人物关系也不复杂。
其他一些逻辑上的小细节和解密的题目,做的挺出彩,他们回去的路上,在等地铁时也不停地讨论。
“…那个1709的门密码居然不是5634?”
“多算了一天,它应该减一天。”
“…卧槽,那个女鬼真的有点吓人了。”
唯独,去十六楼晃了一圈,连番经受了三次贴脸杀的付星空却有点神志飘忽,后背腻了一层冷汗,中央冷空调风一猛,大夏天的她甚至会个打寒战。
舒晓晓挽着她的手,问这问那,“十六楼跟十七楼一样大?那个电梯还能去别的楼层吗?…”
付星空反应迟钝地说:“一样大…不能去。”
惊惧后截断式回答。
舒晓晓噗嗤一声,失笑不已,“你刚出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吗?还找那个老板要wx,说要做兼职,怎么现在又神经兮兮的…”
付星空摸了下发凉的额头,低着头,“…后劲儿上来了吧,估计。”
舒晓晓:“我看你在密室里劲儿也不小,你在下面叫,我们都听得到。”
付星空:“…”
别说了,好丢人哦。
地铁进站。
熙攘的人群一点点涌进车门,形似灌进沙漏口的米粒。
一进车厢。
她和晓晓找了个靠近车门的位置坐下。
祁野也迈步而入,就坐在与她们同一条长椅的另一头。
他低头看着手机,板着脸,沉默不语,周身的氛围阴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我不太高兴”的气息。
另外两个男生则是站在电子路线图的屏幕下头,说说笑笑,余韵不尽地谈论密室里的林林总总。
察觉到这种气温差。
付星空有点在意。她隔着舒晓晓,和半米的座位空档,猫咪探头,看向祁野。
出于老铁关注老铁的社交融入状态。
她关切地问他:“…祁野,你怎么了?”
怎么一个人坐在那?
怎么不和你朋友聊天啊?
为什么会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心里一连串的问号和担忧。
祁野虽然脾气坏,但在人际关系,尤其是社交朋友圈这一块,很吃得开。每次见到他,都是一群人聚在一堆玩。
他很像中学时代班里面那种,成绩好,朋友也多,长相性格都会讨人爱的类型。
所以看见他落单的时候,哪怕只有一小会,都让付星空觉得格外不对劲儿,还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会疑心,祁野这台永动太阳能机,是不是某个地方出现了硬件设施上的故障。
祁野瞥了她一眼,默然不答。
付星空追问,“你是不是着急回去蹲坑啊?”
祁野:“…”
舒晓晓忍不住悄悄地笑,对付星空说:“我跟你换个位置吧,你们好说话。”
付星空应了一声,和她换了位置。
位置换好,中间没有格挡。
她快速挪了几下屁股,滑到祁野的身边,歪着脑袋打量他的表情,“你怎么了嘛,被吓到了?”
祁野冷哼一声,“那是你。”
付星空没跟往常似的置气。
用脚尖轻轻撞着他的鞋边,“我刚叫的那么惨…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咧。你来之前,不就是想看我被吓吗?怎么还把自己整抑郁了。”
祁野呵了声,沉声道:“你不没选我嘛。我看什么?…”
付星空看着他的侧脸,仿佛发现了什么。
她把脑袋连带身子都往对面歪,翘着嘴角,带着笑,去瞄他的表情,:“哦~那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祁野不屑地说:“怎么可能?”
付星空摆正身子,看看正在聊天的简白学长和另一个男生,再侧回脸质问他:“那你怎么不跟他们说话?”
祁野侧过头,幽黑的眼直挺挺对上她的澈亮鹿眼,一字一顿回,“…我他妈不想说。”
付星空抱起手臂,直摇头,“还是生气了,没人比我了解你,你肯定有情况。”
祁野不想解释了,低头滑手机,“…”
付星空悄咪咪凑到他屏幕上去看,都是些新闻啥的,她也不关心。
她想,这问题肯定还是出在选人上。
狗儿子,没选他指定生气了。
她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解释:“我这不是怕你阴我嘛,才选了简白学长,但是跟你保证,如果有人问,我在南城大最熟的朋友,我肯定说是你。”
语气十分热络亲昵。
祁野的表情还是没缓和,依旧绷得紧紧得,每一丝线条冷硬明利。垂着眼,只盯着那些枯燥乏味的新闻标题。
付星空快没招了。
祁野心情不好的时候几乎没一句话是真话。脊梁骨硬得跟上了十级混凝土一样。
没奈何,她只好和他扯别的话题,当无事发生,“你国庆回家吗?”
“我打算留在学校,做几天兼职的,就在刚那个密室里当两天NPC。”
“你呢,你回去不?”
祁野:“…”
当听不见啊!
付星空保持问话姿势,兀自尬住了好几秒,无奈之下,再次换了话题 ,“那个体育选课,我听说南区的网好像快一点,要不你帮我选一下嘛。”
“嗯?”
“祁野学长~”
祁野被她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学长”两个字捅了一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幻想起一些不和谐的画面。
祁野抬起眼,“找你简白学长去,他网最快了。”
付星空:“…”
还说不是因为没选你生气的。
死鸭子嘴硬。
——
回到寝室。
已经是徬晚时分。
金红色的一个流心日落漂浮在蟹壳青色的天空中。几只飞鸟掠过,为静谧的落日画卷添上几分生机灵动。
祁野静坐在他的电脑前,有点半放空的状态。
身旁的室友,一个在补觉,另外两个都在吃晚饭,嗦面嗦粉的声音吸溜吸溜的响。
桌子上,电话铃声也响了。
祁野摸起来,瞅了一眼名字,就起身去了阳台,并反手关上玻璃门。
电话接通。
热情似火的妈妈牌电话粥正式开讲。
“祁宝贝,吃饭了没啊~”
祁野趴在扶栏上,听到她妈这声儿,下意识地用手捏了捏眉间,并把听筒拿远了几公分。
“没吃。”他回。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吃饭?今天也上课了?”
祁野:“没,没上课。我过会儿吃。”
祁妈:“今天周末,出去玩了没?”
他妈最爱问的几个问题,吃饭,身体,学习。还有就是社交娱乐。
祁妈虽然嫁了个搞科研的老公,性子闷闷冷冷的,和祁野不说话的样子像。
但骨子里,还是和跟众多老一辈一样,比起文静内向的,更中意活泼开朗些的性格。所以她才一直很喜欢付星空。
喜欢到,几次催促祁野快去追小星空,说什么,成了一家人,他们今后打麻将也方便。
这不,才想起这茬,她又问了。
祁妈:“跟谁出去玩的啊?妈不是让你领着星空妹妹去南城好好玩玩吗?你没不理她吧。”
祁野滞了半拍,语调生硬道:“…就是跟她去的。”
祁妈一下乐开了花,“你们两个人去的?”
祁野:“没,几个朋友一起。”
祁妈:“你怎么不跟她两个人去,南城那么多好玩的,去江滩上约个会,吹吹风,多舒服,想当年,我跟你爸上大学那阵最喜欢去那儿玩。”
祁野的手就放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不太痛快地沉声说:“我没事跟她约会干嘛。又不是耍朋友。”
耍朋友这句话,还是他和付星空学的川地方言,就是谈恋爱的意思。
祁妈:“叫你追,不追,现在又跟我抱怨…”
祁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轻蔑地弯唇,“您哪儿听出来我在抱怨了,我又不喜欢她,追个屁。”
如果说,南城大最了解祁野的人是付星空。那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非祁妈莫属。
祁妈一听他这番口是心非的发言,嫌弃地直啧,“啧啧…不喜欢?是谁以前上学的时候,收到小星空的情书,乐得跟什么似的…”
祁野知道他妈只要一说事,十万匹野马也拉不住她。
可他又实在不想听那段往事,紧拧着眉,立马把手机扣在阳台的小桌子上,手动消音。
黄昏六点钟的艳红夕阳和校园式的建筑楼相依成画。风轻软而温柔。
他背依靠在栏杆上,看着盖在桌面上的深蓝色手机壳陷入了沉默。
即使再怎么不想回忆。
可那段横冲直撞,又充满误解和难堪的过去,随着这个电话的到来,终究是没有放过他。
并在这个让他憋闷难受了一整天的尽头,从他的掩藏已久的心底深处,时光之门的缝隙里,
缓缓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