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388章 第三百六十章 潮起

檀香扇子小小巧巧一把静静揭开垂地幕帘一角半晌又悄悄地放下，马昆勾了勾唇角挪回视线收回脚步转身向正守在榻边看着敖丙给姜伋喂药的姜淑祥轻声说道，“这白虎星君竟也是位高手，妹子，家主这步棋怕是没走稳啊。”

“稳不稳的，总归是没到最后一步，即便是到了最后一步，谁又能保证不会再有下一局，然后来个逆风翻盘呢？”姜淑祥一壁密切注意姜伋状况一壁同马昆说着话，待姜伋喝完药躺回榻上稳当了方起身走到马昆身边共同留心帘外动静，“水晶宫怎么还没信儿？”

“您甫一吩咐奴才就去办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敖丙探身取来一块温好的帕子覆到姜伋额头，望着姜伋犹不见醒转的昏沉病容胸腔里的那颗心跟刀戳似的难受，“大小姐，公子病成这样，您真的要奴才……”

“小敖，我知道你忠心，正因为知道，我才会作此安排。”姜淑祥面颊上浮起一层严肃，透过马昆持扇微微掀起的帘子细细瞧着。随侍鲛儿身侧的鲤鱼精此刻已赶到君翊殿，按照姜淑祥的吩咐正红着眼圈抑着泪意哑着喉咙涩声禀报，“宫主，希儿小恙，请宫主回宫。”

“既是小恙，何必大惊小怪？”鲛儿心中一惊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昊天上帝沉吟片刻斟酌提议，“孩子，你既不放心姑爷这边，那你看让你姐姐龙吉去水晶宫帮你照顾希儿可好？她膝下育了麟儿，和希儿也正好是个伴儿。”

帘内姜淑祥与马昆俱是一声冷笑，马昆抬手掀帘，不想帘子掀开一半白虎星君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令马昆深感意外地停住手上动作愣在原地，“主公，希儿亲家自会安排妥当，您真的不用太担心。再说了，您女儿都出阁了，是当家主母，家里家外她定会周全的。”

白虎星君的声音温柔平和，听上去真的就像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辈在安慰一个因女儿夫家出事而乱了方寸的娘家亲属。马昆再次冷笑一声走出幕帘，脸色凝重地望向鲛儿说道，“家主目前病势还算稳定，病因淑祥也在查，我怕你着急，所以来跟你说一声。”

“有劳大哥。”鲛儿颔首道了声谢，马昆疲惫地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时眼尾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到跪在下处垂首的鲤鱼精这才顿足奇怪问道，“这不是主母身边儿的清漪姑娘吗？你不跟你妹妹清澜姑娘在水晶宫好好照顾希儿，怎么跑这来了？”

“希儿小恙，奴婢特来请宫主回宫。”鲤鱼精怯生生地回了话，马昆神色一紧沉思一瞬郑重说道，“主母，其实家主这边并不缺伺候，但是希儿尚在襁褓实在不能没有母亲照拂，主母不妨安心去照顾孩子料理家事，家主这边若有什么动静，我第一时间通知主母便是。”

“不可！公子眼下昏迷不醒，少夫人若再离开，君翊殿岂非无主？”阎罗王立刻欠身出言反对，马昆眼神一凛肃然反驳，“君翊殿有主殿照拂岂会无主，倒是眼下北海和马家是真的无主！你不想你家少夫人离开君翊殿，那你倒是给我点个名字出来啊！”

阎罗王自然点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字，马昆弯下手指攥了攥扇柄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别的倒也罢了，再不济也能扒拉出几个人来为主母分忧。可希儿不同，她是家主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心肝宝贝，是家主的眼珠子，不久前才被掳过一回，此番虽是小恙，但也怠慢不得，否则事后家主怪罪下来，谁能担待，谁能担待得起？万一这根苗儿真的被谁给掐去了，主母是否还有那个福气，能为家主再诞下一位嫡女？”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马招娣看鲛儿瞳孔震动双手绞得死紧心里不是滋味儿，姜子牙拦住马招娣要冲上去的动作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鲛儿踌躇不决，仔细权衡良久方才决定返回北海。她请来泰山府君看顾姜伋照拂君翊殿的允诺，把为姜伋侍疾的任务交给阎罗王，将君翊殿内廷一切安排完毕后带着一万个不放心和鲤鱼精打道回北海，敖丙随扈，马招娣亦同往。

临行前，鲛儿建议泰山府君将昊天上帝、阐截三清、白虎星君扣在冥界接受进一步的调查，泰山府君同意，下旨辟出了两间偏殿暂充拘所。软禁昊天上帝和白虎星君的偏殿正好挨着栽种栀子花的圆塘，大片的栀子花平静温和地盛开着。白虎星君整理床榻完毕，走到临窗而立的昊天上帝身旁微笑说道，“主公，这般折腾下来，想必您也累了，床榻已经铺好了，您休息吧，臣在殿内为您戍守。”

“秋暝，记得从前我领兵出征，军帐前也多是由你戍守。”昊天上帝的眸光忽地渺远而绵软，白虎星君稍稍垂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天界尚为一统，战况激烈敌我难分，虽说主公法力高强，但臣就是不放心。”

昊天上帝回过头来细眼打量白虎星君。眼角温柔，腰身纤细，一身由内到外，由浅至深的湖水样的蓝色，恍若月色下波光潋滟的湖面，湖水清幽倒映着山色空蒙。以水喻君子，说的便是白虎星君。昊天上帝追忆往昔不禁心绪迭起，再开口时喉间不自觉地浸上了一层湿意，“今日，多谢你。”

“臣疑惑，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竟值得主公向臣提一个谢字。”白虎星君依然笑得恬淡，黑白分明的眼眸还是那般清澈明亮仿佛划破暗夜的那一道天光。昊天上帝眼神复杂地凝睇着眼前这位曾全力拥戴扶持自己成为天地至尊的所谓一代宠臣，不知为何自己竟会突然万分迫切地渴望得到来自白虎星君的十足信任，“姜伋不是我害的。”

“是非自有公断，主公只管安心等待真相到来一刻便是。”白虎星君声音淡淡地给了昊天上帝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回答，昊天上帝听过之后眸色迅速黯淡下去心头滋味五味杂陈。白虎星君，曾经自己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纵然君臣离心疏远至此，他仍旧是保护自己的最坚实的那套铠甲。那瓶四季果浆送的是那般及时巧妙，接下来只要证明秋兰香无碍姜伋身体健康，那枚香囊也将会被抹得干干净净，至于那包雨花……通天教主指点过琥珀法术，蓬莱岛上也给了琥珀一个修身的洞府，当年琥珀闯下滔天大祸事后神位也得以保留未被褫夺，白虎星君保全女欠下阐截三清和天庭那么一大笔恩情债，如今阐截三清和天庭遇事求到跟前白虎星君不好推辞只得出面帮着从中斡旋这也是常情。白虎星君的清白只消稍加调查就会得证，既然白虎星君并非凶手，那么那包雨花茶便定是来自通天教主无疑。通天教主，或者说截教，究竟与姜伋有何仇怨根本无需再三思量，往事历历在目矛盾纠葛早已浮现。摩珏……昊天上帝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一时血气上涌枉顾瑶池金母的劝阻下旨处死摩珏，不该忍不住一念贪欲默许截教抛弃廉忌顶包，否则也至于授人以柄叫姜伋有机可乘扯出如今这一大篇文章来。现在白虎星君为免天冥两界摩擦推出姜子牙有意大事化小，只是姜子牙临危受命担下此事又是否能令善恶有报生死无冤，能保全三界太平，给出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结果呢？黑色的雾气由低向高不断蒸腾弥散，山川河流城池楼宇都渐次模糊成了一道道暗色轮廓。烈风卷起，绛紫色袍袖凭借风力正在奋力撕开这黑雾一角。渑池县荧荧烛火弱弱闪烁，申公豹战战兢兢地手握姜子牙托付予他的封神榜僵在云端瑟瑟发抖。身心熬油似的辗转尝尽极目等待的焦急滋味，到朝阳喷薄一瞬姜子牙身畔斑斓光辉从远处走到他面前时他仿佛一个被同时扯断无数根丝线的木偶一样整个扑倒在他大哥身上大声痛哭起来。姜子牙安抚地拍了拍赖在他肩上的申公豹宠溺笑笑，耐心等他情绪稳定才扶他起来并收回封神榜温声说道，“此事了结后，我就会发兵攻占渑池县了。”

“不必这么着急吧，我好容易可以光明正大地赢大哥一回。”渑池县守将府内，申公豹接过姜子牙递过来的热茶朝着姜子牙撒了一娇。姜子牙哭笑不得，坐到申公豹面前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袍，“也没这么快，果果醒了之后还得有的闹呢。”

“不止果果吧。”申公豹放下茶杯肃起神色，姜子牙却是毫不在乎地微微一笑，“做到做了，现在担心也无用了。公豹，你这次肯乖乖听话大哥很高兴，以后你也得像今天这样听大哥的话哦。”

“还有下次？”申公豹若有所思地举起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热水，姜子牙看了眼天色抬手摸了摸申公豹的脑袋起身离开。北海水晶宫鲛儿抱着希儿母女俩哭成了一团，马招娣守在旁边烦躁地抓挠着脖颈手足无措。许是血脉相融父女连心的缘故，原本躺在君翊殿内昏迷不醒的姜伋猝然睁眼惊惧交加地不住喊着希儿。阎罗王和福伯赶忙围上来伺候，姜伋周身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一袭素白寝衣湿透了大半。“希儿。”姜伋眼神失焦喃喃唤着，起身下榻却因身体实在过于虚弱而摔倒在地。泰山府君同东华帝君听得动静掀帘进来察看状况正撞见这一幕，被阎罗王和福伯一左一右扶起来的姜伋混沌着意识身体无力地挣扎着，“放开我！希儿在哭，你们放开我！”

“备辇。”泰山府君立时红了眼圈背起姜伋放到辇上，车辇两侧一列侍疾冥官一列当值婢仆队伍浩浩荡荡疾奔北海水晶宫。至宫门口，姜伋心中急迫来不得等车辇停稳便从泰山府君的怀抱出来跳了下去，在阎罗王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绕过匍匐在地的一众侍卫直直跑进宫内。寝殿床榻内，原本闹得正凶的希儿随着姜伋的到来竟哭声渐歇。姜伋坐到榻边小心翼翼地从鲛儿怀里抱过孩子，希儿在姜伋的拍哄下终于止住哭声甚至咧开嘴笑了起来。马招娣见状终于长长松了口气，想着小两口或许有话要说会不喜欢自己在旁唠唠叨叨所以强忍住问候姜伋的心情悄声退了出去。希儿在姜伋怀里安静片刻后脸开始蹭起了姜伋前胸小嘴四处乱啜，姜伋明白希儿这是饿了嘴角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将孩子重新放回鲛儿臂弯。鲛儿宽衣为希儿哺乳，湿漉漉的眼眸沁出的泪珠儿将落未落，“姜郎。”

“嗯？”姜伋轻搂着鲛儿凝视着希儿，鲛儿眉心紧蹙垂下头来，“姜郎，妾害怕。”

“不用怕，有我在。”姜伋扭头吻上了鲛儿的耳垂儿，鲛儿的心湖随之一阵荡漾。清冷的寝殿陷入寂寂的温柔旖旎中，鲛儿带着希儿躺在榻上甜甜地睡着。姜伋强撑住虚弱的身子倚在榻边哼着眠歌，感到口干舌燥的时候一杯温水适时地送到了他的嘴边。敖丙双膝跪地奉上水杯，姜伋低头浅啄了两口后盯着敖丙皱眉问道，“你从哪冒出来的？我从醒来就没见着过你。”

敖丙把水杯放到榻前的小几上，跪坐在姜伋足下规规矩矩地轻声回话，“公子病倒后昏迷不醒，这期间，北海水晶宫传来消息称希儿小恙，奴才便在大公子和大小姐的安排下随少夫北海回照顾希儿，姜先生担心人手不够便让姜夫人一并过来帮忙。公子驾临北海时奴才刚好下值，因此未能及时迎驾。”

姜伋向敖丙倾了倾身子，“你随少夫人回北海后，北海发生了什么事吗？”

“少夫人回北海后发现龙吉公主母子也在，少夫人当时表情就不是很好看了。打发走龙吉公主母子后，少夫人秘密审问了敖润。敖润坚称此事与他无关，应该是太微宫单方面的决定。还有，昨日姜先生把截教的金灵圣母扔进了轮回井，天庭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