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193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追罚

西岐伯侯府内姬发的卧房，姜淑祥端着果盘进来，坐到姬发的身前，“你才醒来片刻而已，当心身子。”

姬发细细阅读姜子牙的奏疏，啧啧赞叹，“相父高瞻远瞩，非我辈所能及。”

“相父？”姜淑祥眉梢一挑，眼中划过一丝机警，“我爹是当朝丞相，这么称呼他不太合适吧。”

姬发放下奏疏，迎上姜淑祥的目光，理所当然地道，“你爹既是丞相，又是我岳父，我不叫他相父，叫什么？”

姜淑祥放下果盘侧过身来，忸怩道，“谁是你岳父？咱俩不是已经解除婚约了吗？”

姬发伸手把姜淑祥的脸板了回来，“何时解除的？你有何证据？”

姜淑祥一本正经地道，“天地为证。”

姬发同样一本正经地竖指起誓，“天地为证，若有此事，要我姬发立刻丧命……”

“不许胡说！”姜淑祥神色一紧，抬手死死捂上了姬发的嘴。姬发握住姜淑祥的手，吻了下去。这暧昧多情的一幕浮现在幽静的池水中，点点的涟漪更添了些许温柔。哪吒趴在池边看了一会儿，扭头呼喊道，“冥王，你这院子里的池水好神奇啊，二公子亲糖糖姐的手都能看得到哎。”

李靖红着脸咳嗽了一声，拱手与西伯侯夫妇道歉。哪吒转回冥王身侧小心翼翼地引了引冥王的袍袖，“冥王，那透过池水是不是也能看见谋害二公子的凶手啊？”

西伯侯夫妇眼眸同时抬起，雷震子拿点心的手一顿，众将俱是面色一肃。冥王放下酒杯，颔首示意阎罗王。阎罗王俯身承命后，拈指施法。池面浮起无数晶莹水滴，在众人眼前幻出一幕水帘，申公豹和九头雉鸡精赫然显现。只见九头雉鸡精轻戳了一下申公豹的鼻尖，伏在他怀里娇滴滴地道，“公豹，你说泰山府君会如何惩罚西岐那帮混账呢？最好是来一招泰山压顶直接令他们粉身碎骨。”

申公豹摩挲着九头雉鸡精裸露在外的半抹酥肩，得意洋洋道，“这我可猜不着，不过敏毓世子是泰山府君的心尖儿，姜子牙开了他的棺，泰山府君绝计不会轻饶了他。就算泰山府君不愿深究，那帮冥官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九头雉鸡精纳闷道，“区区一个孩子，怎会激得冥界群起而攻之呢？”

申公豹道，“前些日子，准提道人来拜访通天教主。他们聊起了陈年旧事，提到了这位敏毓世子。”话至此处，申公豹不禁低叹，“敏毓世子称得上英雄二字，总角之龄，红莲烈火缠身竟然没哭一声。”

席上，冥王的手指明显地蜷曲了一下。阴风乍起，吹得申公豹的声音略略发散，“上古妖魔二族起兵反叛，穷途末路之时劫持了敏毓世子，企图胁迫冥王让步。敏毓世子不愿冥王两难，自引红莲烈火焚身，令逆魁伏诛。有此壮举，冥界臣民自然引以为傲。”

申公豹说的淡淡，哪吒和杨戬他们却是听的胆寒。红莲烈火他们是领略过的，归墟叛乱之时，他们在东华帝君缔结的光墙外亲眼目睹了红莲烈火的可怕。哪吒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儿子真的一声都没哭吗？”

冥王眸色复杂地看了哪吒半晌，极力扯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哪吒临去的时候，也没哭吧。”

哪吒摇了摇头，“我死的时候哭得可凶了。”

冥王莞尔，“你是舍不得父母亲人，才哭的吧。”

“也是因为疼。”哪吒放下手中的吃食，垂下了脑袋。那削骨剔肉的极致痛感，即便隔了经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冥王抚摸着哪吒的头发，转头望向水帘。九头雉鸡精嗔笑道，“我还以为你让大姐扮成神仙哄骗程姬氏，借她女儿的手让姬发吃下赤炎菩提，是要搅乱丞相府的后院呢。”

申公豹冷笑道，“青青，你在帝辛的后宫呆久了，越发地没有见识了。让姜子牙的后院起火，你当马招娣是摆设？我一直反对你们去迷惑姬昌和姜子牙，就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只要有太姒和马招娣在，伯侯府和丞相府都不会出一丝差错。至于姬发……”申公豹哼笑一声，“程碧莲跟姜淑祥相比逊色太多，他除非眼睛瞎了才会舍珍珠而去捡鱼目。”

九头雉鸡精接口道，“所以你真正的目的是要引姜子牙去开敏毓世子的水晶棺。姬发既是西岐少主，也是姜家半子，于公于私，姜子牙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申公豹点了点头，“奇鲮香木产自瑶池，万年才长成一块，且采集十分之艰难。据传敏毓世子为庆贺冥王万寿，亲身下赴瑶池寻找此物，上来后全身都是伤。”

九头雉鸡精眉头一皱，“那扇坠不是敏毓世子的？”

申公豹摇头，“是敏毓世子进献给冥王的，为表孝道，未曾假手。世子崩殂后，泰山府君恐冥王睹物思子忧伤过度，这才将扇坠随葬了。”

九头雉鸡精笑眼弯弯地拍着手，兴奋道，“照你这么说，姜子牙他们这回死定啦！”

“可惜，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跟我这个大哥一决雌雄了。”申公豹先是遗憾地低叹，随即仰头，迸发出肆意的笑声。

哪吒气哼哼地朝着申公豹志得意满的笑脸狠狠地掷出去一个酒杯，水帘破碎成水滴继而随风消逝。阎罗王愤然骂道，“无耻之尤！当年妖魔谋逆，要不是世子临终求情，青丘和凤凰山早就被铲平了，哪里还有命在那戕害无辜！”

众将不解，西伯侯追问一句。冥王缓缓而道，声音低沉嘶哑，“世子随了王后，天性纯善。他认为祸首既已伏法，不该再行降罪，以致三界不安。本尊依了他，没有深究。”

雷震子问道，“九尾狐出自青丘，何以又跟凤凰山扯上了关系呢？”

哮天犬道，“凤凰山乃飞禽修行之地，看来这九头雉鸡精便是来自凤凰山了。”

冥王惋惜道，“这九头雉鸡精资质不错，只消度过八大杀劫，再摒除胸中的贪嗔痴慢疑五毒，即可成凤。那只九尾狐本尊也略知一二，青丘万年以来都不曾出现像她这般有灵性的。都是好苗子，落到这个境地实在是可惜了。”

西伯侯等人皆以为冥王只是怜悯九头雉鸡精误入歧途而不知返，阎罗王却听出了隐藏其中的杀机。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姜伋身着冥官朝服垂眸恭立在冥王面前。冥王优雅地放下手中银筷，冷声命令，“本尊命你前去阳间擒拿胡仙儿和凤青青及玉磬，不得有误。”

阎罗王面色微变，拱手道，“三妖手段狠辣，公子资历尚浅，臣恐他无法担此重任。”

冥王眉梢上扬，“不过是对付三个小妖而已，怎地就成了重任？姜伋位居七十二冥官之上，倘若连他都无力与之周旋，难不成还要本尊亲自走这一趟吗？”

阎罗王语塞，惶惶不敢再言。姜伋半跪承命，语调平静如常。冥王思忖片刻，道，“话说回来，那只小狐狸确实很狡猾，不太好对付。这样，本尊给予你便宜行事之权，冥界的鬼差阴兵随时随地供你调配，法旨即刻下达。”

姜伋叩首谢恩，冥王道了声起。侍婢上来献茶，冥王端起了茶杯。西伯侯看出来冥王送客之意，遂出言告辞。冥王微微颔首，吩咐了阎罗王一句。哪吒道，“你们先走，我去找师叔和师叔母。”

冥王叫住哪吒，眸色森森，“你可以把马招娣带走，但姜子牙必须留下。”

西伯侯震惊问道，“冥王不是说过，不会降罪于在下和丞相的吗？”

冥王眉间寒气凛冽，“本尊只说不怪罪姜子牙开启世子棺木，没说不追究姜子牙擅窥冥界史籍。”

姜伋吓得猛地抬头，冥王厉声斥责，“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直视本尊？”

姜伋迅速垂下眉目，西伯侯一众此刻才注意到，不管是陪酒的阎罗王还是侍宴的婢仆，无一不是低着眼眸。姜伋下拜顿首，恳求道，“家父并不知道史籍收藏所在，又如何窥得？依臣愚见，这中间必有误会，还望王上明察。”

冥王道，“本尊并没有说你爹一定犯禁，个中缘由本尊自会查问清楚。你且退下吧，这事你不用管了。”

姜伋挺着脊背拧眉半晌，行礼告退。冥王似乎没了兴致，恹恹地打了个响指，整个花园瞬间只剩下了花叶簌簌和流水潺潺。冥后悄然过来，跪坐在冥王身畔，服侍冥王饮下了一碗碧叶羹。冥王疲惫阖目，躺下身子头枕上了冥后双膝。冥后莞尔俯身，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冥王墨色长眉。冥王嘴角微微上翘，伸手握住冥后光滑的皓腕。冥后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拢着冥王的鬓发，“王上今天辛苦了。”

冥王浅浅笑道，“那王后打算如何慰劳为夫？”

冥后眉尾稍抬，“妾不是已经伺候过王上汤羹了么？王上还想要什么？”

冥王缓缓睁眼，不经意间瞥见扎在冥后手指上的针眼，眸色倏然严厉，“方才是碧霞元君陪着你的？”

冥后察觉冥王动怒，赶忙解释，“是妾缝制香囊的时候不小心扎到的，与碧霞元君无关。”她唇瓣泛起一层苍白，“妾无用，请王上责罚。”

冥王皱着眉头，疑惑的视线落在冥后中指上的赤瑕指环上。冥后道，“姜夫人说做针线的时候戴个顶针就不会扎到手，可是殿阁里没有顶针，碧霞元君就翻出了这枚指环。”

“顶针？”冥王乍闻这件物事觉得新鲜。冥后把马招娣的话复述了一遍，微微耸了耸肩，“妾也是头回听说，未曾目见。”

“这有什么？”冥王懒懒地道，“马招娣就在冥界，让她去鬼市给你挑一个。或者，让她画一个图样出来，吩咐工匠打造一个给你。”

冥后眉尖略略发紧，“这样会否不太合适？这一世马招娣好歹也悉心照料着您。”

“上一世呢？”冥王嗤笑道，“不负天下，不负君王，独独负了我。”

冥后几不可闻地低叹，“王上呢？逆魁挟持世子之时，王上是如何选择的？”

冥王的面庞蒙上一层悲怮的灰色，沉默良久，他才涩然道，“本尊的确不该责怪于她。”

冥后见状趁势劝道，“无论如何，这一世姜子牙夫妇总算尽了父母的道义。王上就体谅他们的爱子之心，赦免了他们吧。”

冥王嘴角勾起，坐起身来。他捏上冥后的下颌儿，眯起了眼睛。冥后顺着王上的力道抬起了脸庞，神色诚惶诚恐。半晌，冥王松开了手，揽冥后入怀，“灼华，为夫历经十世轮回，唯独这最后一世才算是尝到了一丝滋味。”

靠在冥王胸膛上的冥后眨了眨眼，长睫似一把展开的羽扇，“王上想要他们留下什么？”

泰山府君望了一眼立在阶下发蒙的姜子牙夫妇，又扭头看了看兀自悠闲品茶的冥王，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主殿的氛围尴尬得诡异，陪侍在侧的阎罗王浑身冷飕飕的。半晌，冥王放下茶杯，闲闲地问道，“本尊的请求这么难吗，竟然要掂量这么久。”

泰山府君听出了冥王话语里的不耐，遂开口道，“姜子牙，泰一只不过要你夫妇亲手做龙凤枕一对，虎头鞋一双及顶针一枚，又不是要你们的命，至于犹豫成这样吗？”

姜子牙挑了挑眉，马招娣跟着赔了一个笑脸，“敢问冥王，您想要什么样式的？”

冥王的指关节扣了两下案几，貌似随意地道，“你们给自家儿女准备什么样的，本尊就要什么样的。”

姜子牙眸色一动，马招娣心尖颤颤敛容问道，“冥王，王后也没有父母亲戚吗？”

冥王沉声道，“归墟早年叛乱被诛，归墟祭司夫妇连同亲族皆属逆臣，均已弃葬远郊，不受祭享。我冥界王后，岂有认贼作父的道理？”

王后匹配至尊，自是不能悖逆冥王。同样的，人间的国母垂爱四海，亦不能循私情而废公允。姜子牙夫妇眸色复杂地对视一眼后，马招娣拍了拍胸脯，满口应下。冥王颔首致谢，软糯糯的目光落在了手心里的赤瑕指环上。姜子牙携马招娣无声退出了主殿，遥望着随风摇摆的水晶兰，发出深深地叹息声。

看官大人，因为昨天断网了，所以没有更新成。今日更新三章，还望诸位看官大人继续赏光。鞠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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