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14章 第十四章 恩怨

牢房之中，百里鹏盘膝于地上，姜淑祥立身在他眼前，以后背与他相对。不时有阵风过来吹起她的衣裙，颇有遗世独立之感。

百里鹏目光垂于地面，“淑祥，我对不起你。”

姜淑祥眼眸平静无波，“我今日方知，你厌恶我竟是为了这个。”

百里鹏苦笑，“比干死后，马家因与他沾顾而陷入危机。后马老爷去世，你弟弟当家，马家更是风雨飘摇。你上门求助后两天我祖母派人下聘，过门之后又对我百依百顺，即使我在迎娶你之前把另一女子抬进了大门，你都没有说半个不字，你甚至为她求子。我自然觉得你是别有他图，认为你是想借裙带为马家和姜家谋利。”

姜淑祥的面容如同染了月光的睡莲，“师尊命我出谷游历以提升医术，增长见识。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治好你祖母的眼疾。但凡医者，都希望多见识几个病例，我这才和你祖母走得近了些。果果遇到困难，我的确求助过你家，但我也只是求助无半点结亲之意。你稍微留意一些就该知道，我爹与李靖的交情。你祖母若非托李靖上门提亲，我爹娘根本不会答应。”姜淑祥双眼微阖，睫毛轻颤，“百里鹏，我虽对你无心，但也是真的希望跟你好好过日子的。我娘为了我爹可以豁出命去，我以为那就是妻子对丈夫该有的心意。至于我被你羞辱，受你冷落而不言，无非是担心事情闹大会伤了姜家的声望。”她猛然转身，嘴角似衔着碎冰，“但是百里鹏，你我之间到此为止。我不恨你，但也不会和你再有任何瓜葛。”

马招娣回到丞相府就开始张罗饭菜，大娘问道，“招娣啊，这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小妹接口，“这还用问，当然是姐夫又打胜仗了。”

土行孙挠了挠头，“这丞相打了好几回胜仗了，也没见夫人这么高兴啊。”

马招娣高兴道，“相爷破了天绝阵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的宝贝女儿终于摆脱了那个孽障，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了。”她四处看了一圈，询问众人，“糖糖呢？”

土行孙立刻摇头，“我不知道。”

马招娣见土行孙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就知道他必然晓得，于是走到他面前，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土行孙，你告诉师叔母，糖糖去哪了？”见土行孙还是不想说，马招娣吼道，“你个四尺半的，再不说我发飙了。”

土行孙心胆一颤，脱口而出，“糖糖去见百里鹏了。”

“什么？”马招娣叫了一声，“这孩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见的啊。”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走。小妹拦住马招娣，“马姐，糖糖和他毕竟是夫妻，见一面也是人之常情啊。”

“那个孽障把糖糖的名节都给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马招娣甩开小妹，“我这就去把她带回来。”

西伯侯府，西伯侯读罢闻仲的来信对姜子牙道，“闻太师来信说只要我们释放百里鹏，他愿意休战。丞相以为如何？”

姬发道，“爹，孩儿认为，这朝歌兵马连连败北，闻太师此举只怕是为了休养生息以方便来日再战。”

姜子牙道，“侯爷，二公子，虽然我们西岐一直在打胜仗，可是每次开战我们也折损了不少将士。百里侯父子若无孔雀神木不足为惧，故而子牙认为，闻太师的提议可以考虑。”

西伯侯颔首，“既然丞相也无异议，那本侯就回复闻太师，三日之后释放百里鹏。”

姜子牙道了声诺，又吩咐姬发和黄飞虎加强戒备，以防闻仲不守信用，出尔反尔。

姜子牙和姬发等人回到丞相府，没看到马招娣觉得奇怪，“大娘，小妹，招娣跑哪去了？”

“马姐听说糖糖去见百里鹏很生气，就去找她了。”

武吉被惊到，“师父，师母不会要拿菜刀去砍他吧？您还记得吧，之前那个孽障把糖糖赶回来的时候，师母就嚷嚷说要去宰了他。”

姜子牙紧皱眉毛急急赶去牢房，李靖知晓个中情由也跟着过去，姬发怕出人命也随之前往。此时百里鹏正跪在姜淑祥身前祈求，“淑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是我那孩儿还小，他也是你求来的子嗣，祖母的心尖。请你念在祖母生前甚是疼爱此子，怜我百里家香火不旺，在丞相面前美言几句，放过我一家老幼。”

“百里鹏，我爹位居丞相统领三军，说话做事需得服众，是否拿下百里侯府焉能因为我爹的一句话而定。香火……”姜淑祥冷笑一声，“我们姐弟非爹娘亲生，姜家到了爹这一辈等于断了香火。上天垂怜我娘怀了身孕，却被你一推而滑胎。”她见百里鹏懵然不知的表情觉得可笑，“怎么，你忘了？你挚爱的女人怀了孩子，你祖母逼你与我圆房。你来到我房间，见到我与一个男孩说话就一口咬定我私通男子将我赶出家门。其实你心知肚明那个男孩是谁。”姜淑祥眼角湿润，“我爹寿辰我没能回去。我娘担心我所以让哪吒过来看我。你担心我怀上孩子会动摇那个女人的地位于是不问青红皂白把我赶出了家门。我娘心疼我上门理论，你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是，你的确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娘下身出血不止，你眼睛瞎你看不见哪？如果你当时寻个大夫前来救治，即使我娘腹中胎儿不保，也不至于落个不孕之身哪。”两行眼泪自姜淑祥的眼睛里淌了出来，“我娘承受丧子之痛又忧心我再受打击于是和我爹缄口不言，若非师尊相告我至今还蒙在鼓里。我娘之后再无身孕，一直责怪自己却从未说过我半句。你百里家无子就三妻四妾，我爹今生只钟情我娘一人，即便她无所出也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姜家香火因我而断，你告诉我，我有何颜面去向我爹求情？”

牢门打开，马招娣闯了进来。她见姜淑祥泪流满面的悲伤模样，以为是百里鹏欺负她，顿时怒气冲上胸口，她上前指着百里鹏就开骂，“你个孽障！都是阶下之囚了还敢这么嚣张！我女儿好心来看你，你还敢欺负她！我……”说着就挽起衣袖准备动手。姜淑祥拉住马招娣，“娘，您无需为他动气。”

马招娣一把甩开姜淑祥的手，“你还护着他！”

“招娣。”姜子牙带着人进来，马招娣看向姜子牙，“相爷，你看看你这宝贝女儿，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帮着人家。”她怒其不争，手指顶了一下姜淑祥的脑门，“真是的，一点都不像娘。”

姜子牙见到姜淑祥满脸的泪痕，不悦地看了百里鹏一眼。他道，“糖糖，跟你娘回去。”

马招娣拉住姜淑祥的胳膊将她带了出去。百里鹏朝姜子牙磕了一个响头，“姜丞相，我对不起您。我不知道姜夫人当时有孕，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见死不救的。”

马招娣曾经有孕？姬发和李靖对视一眼都觉得意外。姜子牙算了算，低声责怪孔宣多事。武吉骂道，“什么不知道。就算不知道，我师母人躺在地上疼得站不起来，你不知道叫大夫啊？我骂你，你还说我师母是装的。马家家财万贯，用得着讹你啊？你为了抛弃糖糖和那个女人比翼双飞，还说什么哪吒是糖糖的奸夫，亏你想得出来。”

姬发一惊，李靖则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听说你孝顺才为你保媒，你竟然给我儿子扣了一顶这么大的帽子，他还是个孩子啊。”

姜子牙冷声道，“百里鹏，当日是你百里家上门提亲，非我主动求亲。百里家借给果果的钱，果果也连本带利分文不少地还给了你。我女儿不得你欢心守了活寡是我姜子牙教女无方，招娣流产是我这个做丈夫的照顾不周。你送来休书，携神木来西岐皆因你我两家立场敌对，甚至对我夫妇痛下杀手这些我都可以理解。我不能原谅的，是你加在我女儿身上的罪名。女子名节何等重要，纵然她依旧完璧，你这样做，传了出去要她今后如何做人？”

姜子牙气得胸口起伏，甩袖离开牢房，武吉狠狠瞪了他一眼，也跟着走了。姬发和李靖都与他无话可说，摇着头走了出去，只是临走前吩咐狱卒小心照看。

朝歌军营，九尾狐收到西伯侯的回信松了一口气。雉鸡精不解，“大姐，你为何要这么做啊？”

九尾狐道，“我朝歌兵马连番战争需要休整，否则国库会日渐空虚，百姓也会吃不消的，这是其一。其二，闻太师答应百里侯保他全家，我不想闻太师失信于人。其三，孔雀神木我们志在必得，可是我们不会使用。百里鹏还有用。”

闻仲和申公豹觉得在理，点头称是。九尾狐道，“闻太师，接下来是赵江的地烈阵？”

“正是。这地烈阵若得孔雀神木相助，也会威力大增。”

“那好，我们就在地烈阵布好之前，拿到孔雀神木。”

三日之后，百里鹏被释放，雷震子亲自送他回到朝歌兵营。百里鹏认为自己已经没有用处，提出回乡。闻仲不准，令他留守军营待命。

李靖带着哪吒来到聚美堂，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小妹将二人引到屋里。阿玄给李靖和哪吒上了两杯茶，问道，“李将军，今天怎么有空到胭脂铺来了？”

李靖道，“今日休沐，恰逢内子生辰临近，我就和哪吒上街，想给内子选一份礼物。”

小妹羡慕道，“李将军对夫人真好。”

阿玄道，“小妹，武先锋对你也很好啊。你看，今天休息，他这不赶着来帮你了。”

哪吒拍了一下阿玄的肩膀，“阿玄哥，我看你这两天情绪不高，吃饭都不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聚美堂出了些状况，虽然已经解决，可我还是怕公子会责怪我。”

说到姜伋，姜伋便到了。阿玄将他请进了内堂，哪吒虽然不知内情，但他喜欢阿玄，怕姜伋把他调走，于是也跟了进去，打算在阿玄挨骂的时候为他求求情。姜伋端坐在主位，翻着摆在案头上的账目，状似无意地发问，“听说聚美堂跑进了几只老鼠，确有此事吗？”

哪吒道，“哎呦果果哥，你真是鸡婆啊，不就是几只老鼠吗，你也犯得着跑过来兴师问罪啊？”姜伋看向阿玄，“你怎么说？”阿玄点了点头，姜伋又问道，“跑进了几只，跑到了哪里？”

“四只，跑进了制作胭脂的作坊。”

姜伋嘴角挂上一丝笑意，“阿玄，你这个掌柜，当得好啊。”

阿玄闻言跪地，恳求道，“是阿玄疏忽，还请公子看在阿玄尽心尽力的份上，再给阿玄一次机会。”

姜伋正色，厉声训道，“阿玄，你因何进了姜家，我又为何让你来当掌柜，我想你心中有数。你做的不好，对不起的人可不是我。聚美堂打开门做生意，有老鼠跑进来不可避免。你身为掌柜，可以把老鼠放进来，但却不能让它们咬坏或者叼什么东西出去。有些地方老鼠可以进来，有些地方别说是老鼠，就是一只蚊子你都不能给我放进来。”

“阿玄谨遵公子教诲。”

“聚美堂可打扫干净了？”

“打扫得干干净净，请公子放心。那四只老鼠如何处置，还请公子示下。”

姜伋眼睛闪过一丝冷光，“阿玄，你是第一天跟着我吗，这种事还要我教你？”

“阿玄明白了。”

姜伋叫了声起，阿玄道谢之后请示姜伋是否可以提高产量以满足顾客需求。姜伋反问产品质量能否保证，见阿玄不敢打包票，于是道，“单纯提高产量毫无意义，只会砸了自己的招牌，聚美堂能在西岐立足靠的就是诚信。”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玄，“西岐不是只有聚美堂一家胭脂铺，一枝独秀固然好，但也有随时被人摘去的危险。这其中的分寸，你可知道？”

阿玄思量一番，道，“公子思虑周全，阿玄明白了。阿玄谨遵公子教诲，请公子放心。”

姜伋面色稍霁，他问哪吒为何而来。姜伋教训阿玄把哪吒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会儿回过神来，道，“我和爹想给娘挑几盒胭脂。”

姜伋吩咐阿玄把名录拿过来，供李靖和哪吒挑选。他虽然没在聚美堂待过几天，对于聚美堂的产品却了如指掌，有些地方甚至比小妹和大娘还要清楚。待李靖父子挑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姜伋想着既然来了西岐没有不向爹娘问安的道理，于是和李靖父子一同回了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