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守节

封神台上瑟风萧萧，青山无言绿草呜咽。苏妲己的魂魄面向苏护跪下，啜泣着哀声呼唤。苏护声泪俱下，缓缓蹲身张开双臂欲将其揽进怀里，奈何伸出去的双手却始终触碰不到爱女娇嫩的俏丽面庞，唯有冷冷地气息伴随凄婉的哭声不断地萦绕在他干枯的指尖。

姜子牙表情肃穆，轻轻踱到苏护身旁，微微低下头来，伸出右手安抚地拍了拍苏护抖个不停的瘦削肩膀。苏护擦了擦眼泪，沧桑老眼怜爱地看着苏妲己，恨声问道，“孩子，告诉为父，是谁害死你的！”

苏妲己之魂抽抽搭搭地将当年惨祸和盘托出，苏护听罢双眼血红霍然起身，扬起的披风险些抽到姜子牙身上。他右臂高举剑指苍天，怒声嘶吼，“我苏氏三代忠良精忠报国，就算我苏护杀伐半生背负血债，可我女儿何辜，天何太忍要她一介弱质幼女受这等侮辱孽报！”

封神台上瞬时乌云四合，一道白色耀目闪电直直朝着苏护劈了下来。姜子牙见状神色一紧，立刻祭出天书将之消解。一股飓风狂飙而来，吹得万里群山尽皆折腰。姜子牙立足台上纹丝不动，仰头冷冷质问，“天不佑我，敬天何用？”

飓风骤停一瞬后气势更为凶猛地再次袭来，排山倒海一般呼呼地灌进姜子牙那衣裾不断上下翻飞的紫色锦袍之内。姜子牙手持天书仰头毫不退却，任凭头顶千雷激绕万霆嘶鸣，他自无所畏惧岿然独立。少倾，雷电退去乌云散开，留晴空一片，让红日一轮。姜子牙收回天书整理衣冠，夕阳光辉晕染得他坚毅英俊的面庞愈发圣洁。姜子牙悲悯地看了一眼跪在台上兀自怅惘的一缕冤魂，“苏妲己，你起来吧。”他眼波宛转轻然一喟，“你虽薄命，但非无福。你与伯邑考在封神榜上皆有其名，他朝飞升九霄后，得以在天上长相厮守，也算是圆满了。”说罢，姜子牙右手轻轻挥动两下，苏妲己的魂魄飘然散去。苏护愕然，转过头来出言相求，姜子牙肃声道，“侯爷，我带你来这封神台，准你在此与令爱团聚，已是泄露了天机了。”苏护闻言想起方才电闪雷鸣墨云蔽天的骇然之景，脊背蓦然发凉。他再看了一眼苏妲己魂归之处后，收回不舍目光，向姜子牙大礼道谢。姜子牙俯身还礼后，问道，“侯爷，如今真相大白，你有何打算？”

“丞相啊，其实那妖怪来找我的时候，我当下就起疑了。知女莫若父啊。可是，她毕竟顶着我女儿的名头啊，我……”苏护长叹一声，恼恨满目，冷声嗤道，“你问我有何打算？当然是手刃妖狐为我女儿报仇！”

姜子牙不着痕迹地快速瞥了一眼苏护攥紧铜镜青筋暴起的手背，沉声道，“侯爷，子牙与那只狐妖相斗多年，深知她的厉害。恕子牙直言，侯爷想单枪匹马了却此仇，不过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罢了。”

苏护脸色铁青，眼角向上斜斜挑着姜子牙，“你是想说服我投降西岐，跟着姬昌讨伐殷商？”

姜子牙淡淡一笑，“侯爷守卫国家门户，自然深明大义，何须子牙赘言？子牙只是提醒侯爷一句，要报仇雪恨，可以有一百种方法，小不忍则乱大谋。”

苏护闻言不禁沉吟，姜子牙见他神色松动继续劝道，“侯爷，子牙先前说过，我也有一个乖巧贴心的女儿承欢膝下，所以侯爷如今的心情，子牙十分理解。侯爷不愿卷入世俗纷争，子牙亦不强求，只是侯爷，逞匹夫之勇而枉送性命，一不能为女儿报仇任由罪魁横行逍遥，二无法亲口将真相昭示天下凭后世抨击她妖媚祸国，侯爷岂非枉为人父？”

苏护深蹙眉尖思索半晌，问道，“那依丞相之间，苏某该当如何？”

姜子牙微微笑道，“子牙闻得侯爷麾下有位猛将名唤郑伦，乃度厄真人高足。侯爷不妨佯装重伤以瞒过朝歌耳目，随郑伦避走仙山韬光养晦，待时机成熟再携日月宝镜而来，子牙承诺一定会襄助侯爷了却心愿。”

苏护深思一番后点了点头，蓦然他眼皮一跳，惊声问道，“你怎知我手里的铜镜是日月神镜？”

姜子牙笑道，“此乃子牙师伯太上老君的法宝，我岂会不认得？”

苏护激动起来，朝着姜子牙俯身三拜。姜子牙自觉莫名，出言询问。苏护礼毕后解释道，“苏某献女之后忿忿不平，一想到我那女儿花一般的年纪就要被那昏君糟蹋，我这心就像被活生生地撕扯开一般的疼。可我没有办法把女儿救回来，心痛难当日日消沉只得借酒消愁。有一天，我又叫了郑伦与我喝酒。我醉了之后恍惚见到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者，他说会赐我一面宝镜，名唤日月神镜。日后若有人识得此镜，便是能助我为女儿讨回公道的高人，要我务必听从此人的安排。说罢他便消失不见了。我猛然惊醒，果然手边出现了一面镜子，乍看之下虽与普通铜镜一般无二，但郑伦仔细看后却十分笃定地说这是仙家之物。我本以为他就是神仙口中的高人，可他却说不出镜子的名字。我想着大概时候未到，于是就和家人商量一番后上奏致仕，静候机缘。原来这位高人就是姜丞相。”

姜子牙听罢掐指一算，确定太上老君果真有此安排后，颔首道，“既是师伯之命，子牙自当遵从。”他唤出天书查看了一番后，传给苏护一篇心法口诀，要他好生修炼日月神镜，以为将来大用。苏护拱手，郑重道，“丞相放心，苏某一定遵照丞相吩咐。”

姜子牙作辞苏护返回西岐丞相府时已过掌灯时分。西伯侯在大厅焦急等候，见到姜子牙回来即刻起身迎上去相问结果。姜子牙据实一一禀奏，西伯侯大悦，立时吩咐散宜生按照姜子牙计策前去安排。散宜生承命后退了下去，姜子牙随西伯侯行至偏厅叙话。君臣此番交谈良久，待姜子牙回到丞相府之时马招娣已经把晚膳热过三遍了。厅堂里，马招娣孤身一人右手托腮守着空碗依靠在桌案边，见到姜子牙进门立刻展眉飞扑入怀。姜子牙低头凝视着马招娣憔悴的容颜，满目歉然。马招娣服侍姜子牙净手，招呼他用膳。姜子牙不停地往马招娣的碗里夹菜，看着她吃得满面油光的可爱模样，姜子牙心境倏然透亮，嘴角噙上一缕温柔明媚的笑容。

五日后，帝辛接到来自前线的紧急军报，冀州侯苏护为姜子牙诡计所败，虽最终力挽狂澜保战线不失，无奈苏护却命悬一线，群医无策最后只得由部下郑伦带回仙山求助仙人相救，但能否得生尚不得知。复过了两日，已恢复人形的九尾狐也从九头雉鸡精口中得知这条消息。她蹙眉片刻后，联手九头雉鸡精助玉石琵琶精恢复了人身，然后叹息道，“如今苏护也败下阵来，今后该当如何？”

九头雉鸡精道，“大姐，有我们三姐妹在，还有梅山七怪相助，姜子牙一时半刻还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要我们撑到公豹回来，局面自然就开朗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大王春秋渐高，又长年沉溺于声色之中，身体亏得厉害。万一熬不过姬昌，那咱们可就真的是白忙活了。”

九尾狐摇头苦叹，九头雉鸡精说中了她埋藏多年的心事。作为一只深谙风月的千年白狐，她第一次和帝辛同床就看出来他的身子虚得厉害。之所以看上去精神尚可，不过是养尊处优多年精心调养下的表像而已。这也是为何他坐拥三千佳丽，却只有姜王后和黄贵妃怀过身孕。

九头雉鸡精蓦然想起一个传说，“大姐，听说北海有鲛人骨，能使人长生不老，据传闻仲当年远征北海就是奔它而去的。”

九尾狐心中一动，玉石琵琶精道，“可是闻仲打了半天最后是空手而回啊。二姐，这会不会只是一个谣言啊？”

九头雉鸡精道，“空穴来风必定有因。我们有北海鲛人在手，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不必了，那鲛人定不会说的。与其审问她浪费时间，还不如我去北海搜寻一番。”九尾狐敛容吩咐，“青青，玉罄，你们在此陪伴大王，我去去就回。”

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望着九尾狐远去的背影，一齐耸了耸肩。玉石琵琶精问道，“二姐，那只鲛人怎么处置啊？”她眼底划过一丝兴奋，“干脆，我们把她给吃了吧。”

九头雉鸡精戳了一下玉石琵琶精的脑门，“你忘啦，鲛人临死的时候体内会产生剧毒。那只鲛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你吃她不是找死嘛。”她眉头一皱，打了一个响指，“这样，我们往她的身体里输入一点法力，让她变得精神一点，然后把她献给大王享乐。等她疲惫不堪一命呜呼的时候，我们就吸了她的魂魄。怎么样？”

玉石琵琶精有些犹豫，“可那只鲛人天生婀娜多姿美艳，大王会不会被她给迷倒，从此以后不理我们了呀？”

九头雉鸡精不以为意，“那鲛人没几天活头了，就算大王被迷倒了又能怎样？我们只要让她陪着大王等到大姐回来就好了。”说着她朝着玉石琵琶精翻了一个白眼，“你愿意对着大王听他絮絮叨叨地问大姐去哪了吗？”

玉石琵琶精赶忙缩着脖子摇着头，九头雉鸡精见状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玉石琵琶精想了半天还是撅起了嘴巴无奈地表示了同意，九头雉鸡精遂将已经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鲛儿拖了出来，将一道法力灌入她的体内。待鲛儿下身鱼尾渐渐变回双腿，九头雉鸡精收回法力，扬了扬眉。

帝辛没有九尾狐相伴，泡在酒池肉林里正无聊，听说有美女在寝宫候他临幸自是高兴，赶忙披衣赤脚疾步过去。看到卧于塌上的女子黛眉粉面睡姿妩媚，帝辛顿时两眼放光春心荡漾。他提着下摆蹑手蹑脚地坐到塌上，舌头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脱去衣服欺身上去。

呛鼻酒气熏得鲛儿胃气在体内翻江倒海。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惊见敞着衣衫的陌生男子压着自己的身子撕扯衣服，鲛儿慌张得立刻拼了命地挣扎起来。奈何她浑身软弱无力，双手抵上帝辛胸膛这种动作在帝辛看来更像是欲迎还拒的暧昧挑逗。帝辛心猿意马，按住鲛儿反抗的动作，舌头轻舐着鲛儿的耳垂，激得鲛儿心弦颤动起来。每次欢好，姜伋总喜欢轻吻一下她的耳垂，然后在她的耳畔低低倾诉着他对她的思慕。想到姜伋温柔深情的眉眼，鲛儿越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无比恶心。她再次振作试图挣脱帝辛的钳制，结果反而激起了帝辛更为强烈的占有欲和征服感。一滴眼泪自鲛儿的眼角无声滑落，在枕畔凝成一颗小小的珍珠。鲛儿缓缓合上眼睛，散在枕上的波浪长发乌黑靓丽的光泽迅速消退下去。正在亲吻鲛儿颈项的帝辛骇然起身，因为鲛儿似雪一般晶莹白皙的肌肤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在变黑。帝辛惶惶往后挪，拄在被辱上的手无意间摸到冰凉滑腻的东西。他扭头查看，顿时吓得脸变了形状滚下塌去。

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喝茶聊天，听说帝辛在寝宫昏过去了俱是吃了一惊。两姐妹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只见帝辛脸色苍白坐在塌上喘着粗气，两个内侍给他按肩捶腿，还有一个内侍伺候他喝安神汤。

玉石琵琶精上前从内侍手里接过安神汤喂了帝辛喝了一口后，软语询问事情经过。帝辛皱着眉头抱怨，“美人啊，你们怎么招了一只鱼妖来侍奉孤啊？”

玉石琵琶精放下安神汤，坐到帝辛身边伸手抚上他的胸口。九头雉鸡精入内，见到鲛儿全身发黑，双腿变回鱼尾，活气散尽的模样，眼眸一狠，翘了一下嘴角。她转回帝辛身边，刚要开口解释，却见玉石琵琶精挑逗地摸了一下帝辛的下颌儿，捏出媚态，故作委屈道，“大王，这可不是鱼妖，而是极为珍贵的鲛人，据说能令人长生不老。我们两姐妹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给您找来的。”

“鲛人？”帝辛听罢眼睛一亮。九头雉鸡精不满地横了玉石琵琶精一眼，见她恍然不觉暗暗咬了一下牙根，不得不堆起笑容附和道，“可不是吗？臣妾以前曾被姜子牙他们打伤都快没命了。就是吸了她的一滴血，这才康复的。”

“孤王也有耳闻，只是未曾目见。”帝辛眸中透出贪婪之色，“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把那鲛人给炖了，好让孤能与天同寿啊。”

九头雉鸡精做出踌躇之态，“可是那只鲛人快要死了，这肉已经不新鲜了。臣妾怕大王吃了会闹肚子的。”

“这倒不怕。”帝辛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依孤看来，应该是鲛人离开大海太久了有些脱水了。咱们只要重新把她泡在水里两天，自然就会好了。等王后回来，孤就在摘星楼设下鲛人宴，咱们一起长生不老。”话到此处，帝辛似有想起了什么，停顿片刻后兴奋地道，“孤听闻太师说过鲛人泣珠的传说……干脆让她哭上几天，这样孤岂不是更加富有了？”

“大王英明。”玉石琵琶精媚笑口诵，拨弄着帝辛下巴上的一撮胡须。九头雉鸡精面上勉强挤出笑容，心底盘算着怎样封锁住消息以免惊动姜子牙他们。内侍们得了命令把鲛儿抬进一个倒满水的池子里。俄而巨大的鱼尾露出水面掀起丈高的水花，陷入昏迷的鲛儿倏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