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险象

马招娣哭得正起劲，不经意间瞥见姜子牙立身门口，立刻放开哪吒向姜子牙扑了过去。姜子牙赶忙进来抱住马招娣，马招娣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更是哭天抢地了起来。姜子牙低柔地哄了两句后抬头询问地看向哪吒。哪吒挠了挠后脑勺，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师叔，我回来的时候师叔母就是这样了。我问了半天，师叔母也只是哭。”

姜子牙扶起马招娣，给她擦了把眼泪后问道，“招娣，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马招娣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媳妇……不见了，糖糖……也没影了。房间里只有……一个破碗，燕窝洒了一地。”说到这马招娣又开始嚎了起来，狠狠地晃着姜子牙的身子，“肯定是朝歌那帮畜生把她们给掳走了，相公你快想办法,，快点想办法！”

姜子牙被马招娣的哭声震得头昏脑涨，他喝了一声令马招娣收声后，拍着她的肩膀语调尽量地平缓，“招娣，鲛儿去冥界陪果果了。至于淑祥……”姜子牙不用算都知道肯定是敖丙来接鲛儿的时候被姜淑祥撞见了，她忧心弟弟定然是跟着一块儿走了，“她去找孔宣了。”

马招娣长长地睫毛上挂着泪珠，怔怔地看了姜子牙片刻后点了点头。她眼珠子转了一转，复有焦心问道，“鲛儿的胎怎么样了？”

“啊？”一旁的哪吒惊叫一声，“我那未出世的弟弟出什么事了吗？”

马招娣一个愣神，姜子牙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哪吒，他不是你弟弟，算是你的侄儿吧。”

哪吒撅了一下嘴巴，很认真地退到一边默默地排起辈分来了。姜子牙把马招娣揽进怀里，轻声道，“放心，孩子很好。你听我跟你说……”

丝丝缕缕地凉风渗进了马招娣的衣袖领口，她浑身一个激灵，缩在姜子牙的怀里身子微微瑟瑟。良久，马招娣伸出手指随意地绕着自姜子牙发冠上垂下来的璎珞，闷闷地低声问道，“牙牙，果果不是冥王转世吗？冥王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还会遭这么多罪啊？”话尾处伴着一声沉沉地叹息。姜子牙勾了勾马招娣耳畔的发丝，“招娣，即便是神仙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顺心如意的，否则以冥王之尊贵当年岂会自投了冥河？”

“他当冥王的时候顺不顺心我管不着，反正这一世他就是咱们的儿子。”马招娣抬起头，黯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期待的光彩，“相公，你不是法术很高强会□□解难吗？武吉被判了死刑你都把他给救回来，你就不能像个办法帮果果挡挡灾吗？”

“替果果化劫与给武吉消灾不同。夫人有所不知，果果元神虽是冥王，到底是凡人之躯，而他此生气运就是如此。为他改运若只是为夫遭到反噬倒也罢了……”姜子牙黯然低眉，“此举等同逆天而行，我怕果果避过这一劫再遭下一难，到时候若连我亦不能护他周全，岂不是更糟？”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焦虑心痛，姜子牙安慰娣拍了拍马招娣的脑袋，“好在咱们果果福大命大，他这一生虽经历宦海沉浮却得善终，结局算是圆满了。”

马招娣脸颊蹭了蹭姜子牙的衣襟点了点头，蓦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姜子牙的怀里猛地跳将出来，一把拉起盘腿坐在一边案上十分认真地盼掰着手指数着辈分的哪吒毫无留恋地风一般奔了出去，“我跟哪吒去趟冥界很快回来，饭食在厨房衣服挂在卧房的衣架子上，别忘了吃啊啊啊……”

马招娣和哪吒的身影嗖地一下就不见了，马招娣殷切叮嘱的声音落花一般地散落开来。姜子牙扶额，突然理解了姜伋之前对鲛儿不许为着孩子冷落丈夫的威胁。想到马招娣还知道体贴他的衣食住行，姜子牙苦涩地勾了勾唇，应该知足了啊。他摇了摇头，兀自往内厢进去了。

马招娣在哪吒的搀扶下火烧似的提着裙子进来，边跑边不停地打量着殿阁里的陈设，神情疑惑地嘟嘟囔囔着“怎么换地方住了”之类的话。姜淑祥在殿阁里候了半日终于等来了秦广王传来的好消息。她正与秦广王说着话，不经意地一个转头见到马招娣和哪吒。姜淑祥笑脸迎了上去，双手托上马招娣的手臂，“娘，您怎么又来这啦？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秦广王心头滑过一丝不悦，蹙着眉尖轻咳了两声。马招娣焦灼着嗓子，“儿子病了，作娘的当然得过来看看啦。”她迎上姜淑祥略显吃惊的轻灵眼眸，顺手给姜淑祥理了理微微凌乱的发丝，“你和你爹什么事都瞒着我，真当我是傻子啊。果果要不是难受得不行，你爹会连朝服都不换就赶过来，你会急得连句交代都不留下吗？还有你弟妹……”马招娣团着眉毛，重重地叹了一声，“快跟娘说说，你弟弟怎么样了？”

秦广王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姜夫人无需忧心，主殿传出的消息是公子已经熬过险关。”

哪吒道，“师叔母，不如我们去看看果果哥吧？他最讨厌吃药了，一定不会乖乖听话的。”

秦广王神色一动出言阻拦，“姜夫人，公子如今在君上寝殿，您就这样过去，怕是不太合适。”

马招娣闻言瞪起了眼睛，哪吒不解地嚷嚷起来，“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师叔母是果果哥的娘亲，当娘的去看儿子难道犯法啊？”

秦广王嘴角一动正要开口，殿阁内跳动的火苗忽然齐齐向旁边偏了过去。泰山府君着玄色常服现身阁内，秦广王立刻跪地俯身参拜，姜淑祥扶着马招娣行了一礼。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的时候虽然魂魄飘到过冥界，也曾经来此救过马招娣一行人和寻姜伋玩耍，但一直不曾得泰山府君拨冗一见。是以哪吒第一次面对这位上古尊神，心下忐忑不已。他不似太乙真人和姜子牙那般和蔼可亲，李靖最严肃的时候展现出来的气势都比不上他现在淡淡表情透出来的威慑力的万分之一。哪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只得摆出一个自以为乖巧可爱的笑脸，朝着泰山府君憨憨地挥了挥手。好在泰山府君知晓哪吒稚子心性，也不责怪他的不懂礼数，对着秦广王叫了声起后，朝着马招娣微微颔首。马招娣还礼后直起了身子，得体问道，“君上，吾儿可好？”

“伋儿病情已有所缓解，服了药这会儿睡下了。”

“敢问君上，妾是否能入内探病？”

泰山府君眸色虽倏然一冷，声音勉强倒还算得上温和，“伋儿觉清，且刚刚睡下，若是吵醒了，于他身体无益。姜夫人，本君亲自照顾伋儿，还有他妻子在一旁侍候，孔谷主也在这，你就放心吧。等他病好了，本君自会让他回阳间与你夫妇相聚的。”

马招娣眼波一转，缓步行至泰山府君身前，“君上，鲛儿被我们夫妇娇惯坏了，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君上看在她对果果一心一意地份上，多多担待。”

泰山府君摆了摆手，“伋儿媳妇知书识礼，本君对她亦无厌恶之心，姜夫人实在是多虑了。”

“既如此，吾儿就劳烦君上了。我们夫妇定会日夜供奉君上神位，以答谢您对吾儿的栽培之恩。”马招娣俯身施了一礼，带着姜淑祥和哪吒退出了殿阁。秦广王走到泰山府君身侧，道，“姜夫人毕竟是公子的母亲，她请求探病合乎情理。依微臣浅见，君上答允无甚关碍啊。”“马招娣不是伋儿亲生娘亲，加之她心慈面软，难免偏宠溺爱。慈母多败儿，为了伋儿的前程，本君不能小心着。何况……”泰山府君遥望马招娣红裳一角消失在黄泉尽头，唏嘘道，“伋儿沉疴不起，马招娣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知会哭成什么模样。本君最烦女人哭。”马招跪倒在地连哭带求的凄苦样子，简直比无间地狱受尽严刑拷打的恶鬼的呻吟声还要让他糟心。泰山府君面上露出一丝夹杂着怜悯的嫌恶，甩袖回了主殿。

马招娣回了丞相府正房后坐到塌上若有所思，衬着翠色花边的衣袖将塌上的针线簸箩和一件还没有补好的紫色袍衫扫到了地上也浑然不知。姜淑祥把哪吒哄出去玩后端了一盏参汤过来，捡起针线笸箩和长衫后，服侍马招娣饮了两口后，劝道，“娘，泰山府君都那么说了，您就安心吧。况且，还有我师尊呢，果果病势再凶猛也一定会痊愈的。”

马招娣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模糊，“娘现在不只是担心你弟弟，娘还担心鲛儿。”

姜淑祥玲珑心思，只听马招娣对泰山府君说的那句话便晓得她的担忧了。姜淑祥温暖浅笑，体贴地安慰了马招娣两句。马招娣摇头叹息犹自不安，“你有所不知。当年你弟妹蒙难之时，为娘去求泰山府君开恩。他起先拒不相救，态度十分坚决，是我说果果吵着要殉情，都拔刀抹脖子了，他这才极不情愿地答应了。”马招娣脑海里浮现出泰山府君当时的表情，“现在想想，泰山府君那个时候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鲛儿不满的意思。我也想不明白，像鲛儿这样的相貌，这样的性情，我这个做婆婆的反正是没有任何不满。”她嘴角扯出一个淡淡地笑容，“大概神仙的脑子跟咱们凡人不一样吧。”马招娣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想了，吩咐姜淑祥道，“你去厨房看看饭食准备得怎么样了，算算时辰你爹他们该回来了。”

“哎。”姜淑祥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马招娣烦躁地揉了两下太阳穴，探着身子将针线簸箩拨到眼前，将待缝补的袍衫置于膝上，右手拈起了针线。

百花仙子和琥珀在花园里聊天，抬头见到穿廊而过的姜淑祥后笑语打了声招呼。姜淑祥闻言展颜一笑，答了一声。百花仙子和琥珀走到廊前，问道，“昨晚丞相府主院好大的动静，今早丞相和二公子俱是神色疲惫，丞相更是行色匆匆。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淑祥浅笑道，“不打紧，是我弟妹身子有些不舒服。叨扰到各位真是不好意思。”说罢躬身施了一礼表示歉意。百花仙子道，“鲛儿宫主怀着身孕，是该当心一些。没事就好。”

冥界泰山府君寝殿，姜伋阖目躺在榻上仍是不见醒转，好在脸色倒是恢复了些血色。孔宣细细诊脉过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对一脸紧张地守在殿内的泰山府君和鲛儿点了点头。泰山府君神色略微松了下来，鲛儿眉眼一弯右手覆上姜伋的额头。蓦然她的表情再次凝重起来，水莹着眼眸询问孔宣，“为何姜郎的体热还没退？”

孔宣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姜公子这病急不来的，只能缓治。”他向泰山府君施了一礼，道，“君上，我先回阳间去些药材回来，鲛儿宫主的身子也需要调养。今晚我在这守着，明早再看的时候会准一些。”

泰山府君颔首一礼，孔宣还礼后旋身而去。泰山府君看了眼鲛儿苍白憔悴地面容，面容微微放软，“你去偏殿歇会儿吧，熬坏了身子以后要怎么伺候伋儿啊？”

鲛儿道了声诺，不放心地看了姜伋一眼后起身行礼退下。泰山府君挪了挪身子，拧了一张帕子给姜伋擦着手。倏然寝殿一个强烈的振荡，殿内陈设乒乒乓乓地悉数摔落在地。泰山府君心口碎裂一般的疼痛，姜伋再次剧烈地咳了起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姜子牙和姬发并哪吒雷震子等将领在伯侯府同西伯侯议事完毕后返回丞相府，刚迈入大厅眼前忽然落下一道五彩斑斓的光线。众人眼睛一眨，光线已经消失，唯见孔宣瘫坐在软垫上，靠着凭己虚弱地喘着气，本来精神奕奕的一对凤眼萎靡着，两片嘴唇干燥泛白。姜子牙面带疑惑地问候了一声，孔宣半眯着眼睛，右手无力地朝着姜子牙抬起了一根手指，“你们太过分了……我费尽心思地把你儿子一家三口给救了回来，诊金不付就罢了，一口饭一口水都不给是不是太过分了？”

姜子牙乍然听到孔宣的控诉有些不明所以，思绪瞬时一转后咧嘴笑了起来。孔宣眉毛一挑，“笑话我是吧？谁让姜伋是你儿子？再说了冥界的东西我吃了不消化嘛。”

姜子牙忍不住扶额，姬发等人低头抿嘴笑了起来。孔宣哀怨地瞥了姜子牙一眼，忽地一手拄地直起身子，目光透着淡淡地惊恐，原来方才杏黄旗竟然从姜子牙的长袖中飞了出来。姜子牙冷凝着面色施了一道法术，重新将杏黄旗收回袖中。杨戬问道，“丞相，这杏黄旗怎么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了？”

姜子牙拧眉不语，低头正要卜算一番，孔宣已经振作了精神站起身来，“不用算了，杏黄旗异动定与万魔谷有关。”他缓步踱至门口，仰望苍天，凤眼绽出一抹绚烂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