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潮。孟辰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同时回想起日记本上,原身也曾提到过热潮,原身感叹说他身而为人却患有残缺,注定不能像正常人那样体验人生,无论是与omega结合还是经历热潮,都是不可能的了。
孟辰之前看到这里时,只以为原身是对腿上的残疾耿耿于怀,可现在看来,所谓的残缺恐怕指的不仅是腿。
“很......可笑吧......”兵荒马乱中,迟应却颤抖着笑了,他对孟辰道,“明明是各界公认的进化,可实际落在我们身上的,是随时可能在公众场合变成野兽的恐惧......反而是你,天生没有信息素,也感知不到别人的信息素,尽管分化为alpha,却摆脱了被兽性掌控的命运......”
越来越多戴着面罩的人涌进屋,想将迟应抬往担架,偏迟应哪怕被打了针麻醉剂,也始终不肯松开孟辰的手腕,无奈下这些人只好让孟辰随同上车,孟辰原以为这架势该去的是医院,没想到救护车风驰雷掣一路闯红灯,把他们送进了个铜墙铁壁的监狱。
没错,监狱,但它打出的招牌是临时收容中心。
迟应占了家世的便宜,刚被收容连房间都没进,就先有一批有经验的医生围着给他做应急检查,由于迟应一直睡得很沉,有个小护士想试着让他放开孟辰,但他却像是被触到了什么逆鳞,在昏迷中也即刻爆发出常人难以控制的挣扎力度,幸好医生有先见之明把他拿束缚带捆在了病床,不然医疗事件就要变成医疗事故了。
“热潮失控状态下的alpha最忌讳有人动他的伴侣!”上了年龄的医生转头就对吓得失色的护士斥道,“这是常识!你学医的连这点也不懂吗!”
小护士战战兢兢:“可我看他们两个都是alpha,以为不会有什么差错......”
“......”医生顿了下,尴尬地看了立在边上的孟辰一眼,咳嗽两声继续对着小护士义正辞严,“两个alpha又怎么了,小吴你的思想怎么比我们这些老古董还不开化!”
孟辰看出来了,指望这些人,他今天就别想带着自己的手臂回家。
他无视医生惊恐下的阻止,径直挣开迟应的手,眼见着迟应又要应激反应,上身不顾束缚带的控制要高高弹起,赶在束缚带根根断裂前,孟辰出手如闪电,掌心一把就按在迟应面上,将人脑袋生生摁回原位!
砰!撞得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孟辰收回手,揉揉手腕:“他安静了。”
医生和护士:“......”这确实是安静,可难道不是因为被你撞得晕死了吗,连两管麻醉剂都没完成的壮举,这个看着斯斯文文的病秧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过了很久,还是小护士鼓起勇气开口了:“先生等会儿能签一下这个风险告知书吗......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怕人死在我们这里上了法庭说不清......”
风险告知书是签不了的,毕竟孟辰不是迟应的家属,没资格签这玩意儿,但他还是本着良心给迟应家里打了个电话,想喊人来看护,但电话打过去八通,没一个人接。
万般无奈下,他只能深夜拨号给阮娇娇了:“你那边有迟应父母的联系方式吗?”
而彼时阮娇娇已安详地躺在了香喷喷的床上,怀里还抱着粉嫩嫩的玩偶,她把听筒搁在枕头,闭着眼道:“他父母?他没父母啊,迟应是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的钻石单身汉——啊不是,表哥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和迟应还没吃完饭吗?”
孟辰迟疑了半秒,道:“我们在西城的收容中心......迟应热潮失控了。”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传来阮娇娇的回话,孟辰道:“喂?还在吗,睡着了?”
“......他是对着谁失控了?”
孟辰客观公正地道:“他失控时,在场只有我和他,但包厢门外还有侍者,他——”
孟辰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等那阵不可名状的阴暗尖叫过去,他才冷着脸重新拿回来:“大晚上叫什么。”
“我马上过来!”
“也不用,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好,用不——”
“我、马、上、过、来!”阮娇娇咬牙切齿,“表哥,离迟应远点,别让这王八蛋占到你便宜!”
能从一位千金小姐口中听见王八蛋这种粗俗说法,可见阮娇娇是被气狠了,而俗话说面对生气的女人就连撒旦也要退避三舍,孟辰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这个美容觉,阮娇娇是睡不下去了。
她扒掉眼下的黄瓜,撕下唇膜,头发高高扎起,把粉色蕾丝公主睡裙换成葬礼专用黑色寡妇长裙,雄赳赳气昂昂,亲自开着她那镶满粉钻的迈凯伦从半个城市外赶来,由于刹车过急险些在收容中心外的路沿石上刮掉一百万,警卫们见此阵仗目瞪口呆,而阮小姐冷冷关上车门,长风衣在夜风中向两侧凛然扬起,如是扛着震耳欲聋的音响进场,满脸要手撕小婊砸的视死如归!
但撕的对象不是她表哥,而是迟应!
“岂有此理!”
她踩着华伦天奴的恨天高噔噔噔冲进医疗室,悲愤地道:“好你个迟应,原来你口中的白月光不是别人,就是我哥!你怎么能对着我哥一个alpha起热潮呢,你不要以为我哥也喜欢男的你俩就能成,我告诉你,想当我嫂子,还得先过我这一关!”
医疗室内,医生护士已散去,麻醉还没过,迟应仍是睡着,只不过他睡得很不安稳,手指老是蠢蠢欲动地一动,似乎想要抓住点什么,而孟辰则背靠墙站在离他很远的另一侧,摘下了金丝眼镜,正在捏着鼻梁。
这温馨和谐的一幕令阮娇娇喉头一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孟辰则是看了她一眼:“来了。”就把眼镜重新戴上。
“表哥,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清楚。”孟辰耸肩,“他说他以前和我认识,我还没问出个究竟,人就倒了。”
阮娇娇一个娇生惯养的omega,在肾上腺素过去后还是比较恐惧失控中的alpha,就算迟应没醒,她也谨慎地贴着墙根蹭到孟辰身旁,才算获得了一丝安全感。她问道:“那怎么办,我们要在这里陪他吗?”
孟辰奇怪地道:“他一个成年男人有手有脚智力健全,还需要人陪?我送他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
“那……”
“走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阮娇娇好不容易积攒的怒火值慢慢清空,就茫然地跟着她表哥走,但没走出几步,她就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迟应已经睁开眼,正试图从病床上撑起身体,她忙拉住孟辰:“表哥!他醒了!”
热潮失控的alpha按规定都需戴上止咬器,迟应也不例外,他意识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手指触碰到脸上的面具时还有些迷惑,可当他看到不远处的孟辰时,他浑身轻轻一震,随后又松懈下来。
迟应沉默片刻,道:“给辰哥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但比起这个,你应该先解释你失控的原因。”孟辰淡然道,“我刚才问过医生,契合度高的ao共处密室,信息素交融有可能会导致热潮提前到来,我与你同为alpha,按常理今日之事是不会发生的。”
“常理......”
迟应低低笑了,他姿态弱势地靠在枕头,可当他抬眼望过来,属于alpha的威压自然而然倾斜,哪怕阮娇娇脖子上戴了屏蔽信息素的佩环,也还是不由得往孟辰身后退了一步。
“是啊。”他道,“常理确实如此,但若是我倾慕你已久,那常理就算不得正理了。”
还真是被阮娇娇猜中了!这狗男人真暗恋她表哥!
阮娇娇人都给糊了她一脸的事实给震傻了,她结结巴巴道:“所以你说的那个白月光,什么生命力,野蛮生长,也都是......都是在说我表哥?”
说完她下意识瞥了眼孟辰,孟辰面沉如水,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而迟应在又一次沉默后,坦然承认了:“是,阮小姐,我喜欢的人是你表哥,所以我是不会与你结婚的。”
阮娇娇麻木道:“现在的重点是咱俩结不结婚吗?”
迟应:“对,重点不是我和你,而是我和辰哥,左右你与阮小姐是表亲,我的联姻对象换成辰哥,也是能达成原有的目的......”
阮娇娇:“......”
她想不出词儿评价迟应了,只好求助孟辰:“表哥?表哥你说句话啊表哥!他都这样了,难道你真的要和迟应结婚吗?”
迟应说这些话的时候,孟辰就一直那样不作声地看着他,像是能从那黑色的止咬面具后窥探出不为人知的破绽,被阮娇娇着急地拽了拽,他才慢吞吞开口道:“我是alpha。”
“啊?啊,对,对啊!表哥也是alpha,你们两个alpha在一起信息素打架,是不会有结果的!”
“可辰哥天生没有信息素,虽然是alpha却不具备攻击性,我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任何冲突。”迟应应对自若,“况且我也不喜欢孩子,如果辰哥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去领养,领养几个都没关系。”
阮娇娇:“......”
好狗,太狗了,这么狗的男人她是失心疯了才会觉得他帅,她还天真地拜托表哥来询问他的真实想法,现在看来,这根本是羊入虎口,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趁着阮娇娇被他一波ko,迟应趁热打火,微笑着问孟辰:“辰哥,你不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吗?”
原身在日记里写过,他一个没有信息素的瘸子,就算生在这种家庭,这辈子估计也不会有omega愿意嫁给他,他早就做好孤老终生的准备了。如果迟应是真心爱着原身,那某种程度上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展开。
但那也是孟辰做完任务离开后,原身自己要考虑的事,迟应表白错人了。
孟辰也不拐弯抹角了:“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又是什么时候?”
迟应不说话了,一个劲儿盯着孟辰,盯得一边的阮娇娇都在心里犯嘀咕了,他才笑道:“不怕辰哥笑话,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但那时你眼里完全没有我的存在,这么多年,我也只能当个旁观者,梦想着有朝一日,我也能在你的人生中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