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成虞爱着,应该会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原来眼睛真的会说话——
满眼爱意,像是在说,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就是不知道这份“殊荣”最后会落到哪个女孩身上?
直到俩人出了校园,并肩抵着一起朝前走,严紊周都还在因刚才那个眼神失神地想。
又偏头看他一眼,严紊周想,虽然现在考虑这些未免过早,毕竟他都27了还是条单身狗,但——
他这个做大哥的,一定要帮成虞把好关,寻段好良缘。
“在想什么?”思绪被拉回。
“嗯?”严紊周还有点愣神,反应了几秒,“……哦,没什么。”
对上成虞偏头看过来的目光。
“……在想,我这么把你叫出来,算不算协助你逃学?”
“……”
成虞默了两秒,“看电影应该不算学习吧?”
“……”
也是。
短促地笑了下,虽然在这所学校读了3年,但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附近哪有吃的,严紊周有些摸不准。
“饿不饿?”
少年读懂了他这句话真正想问的,回的是,“跟我来。”
嗯,这会面色缓和不少,没刚才那么严峻了。
在成虞带领下,俩人绕过主街,穿到学校后门。
刚还挺僻静的地,只拐个弯,就像是突然从图书馆直接拐进了菜市场。
严紊周放眼望去,感觉对味了,他好久没逛过这么有烟火气的小吃街了。
转了会。
俩人走到一处烧烤摊前站定。
一来严紊周今晚突然想吃点辣的,二来,这摊前排的队伍是整条街最长的。
鉴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人多,味一定差不到哪去。
排了会,到俩人,严紊周要了些俩人口味相同的东西,成虞在一旁等着他。
刚好有桌位置空出来,严紊周一努嘴,让他先去占座。
俩人坐定,烤的东西也陆续上桌。
严紊周吃着,心里还挺满足。
他们前后几桌坐的基本都是学生,俩人沉默地吃了会,严紊周听隔壁桌好像在说月考的事。
男生语气幽幽,“我得多吃点,这顿吃完,估计十天半月都出不来了……”
正咬着一粒脆骨,严紊周兀地笑了下,估计这孩子“烤糊”了。
又瞅了眼自家孩子。
“你考得怎么样?”
他问得太突然,自家孩子又差点咬到舌。
“嘶”一声。
下巴突然被人握住,面前人仔细端详几秒,才放开,“还好,没咬破。”
耳廓蹭得一下,火烧火燎,成虞短促地嗯了声,又往嘴里塞了个烤翅。
“诶——”
对上他视线,咬合动作一顿,听那人说,“没事,吃吧。”
没滋没味地嚼了两下,感觉出了不对,成虞低头往餐盘中一看,变态辣鸡翅在盘中躺得安详。
很明显,他把别人心心念念的奥尔良烤翅给吃了。
“……我再帮你叫——”
手臂被抓,“没事,”那人笑着又把他拉低坐下,“吃你的。”
“我刚问你考得怎么样?你还没告诉我呢?”
严紊周又解释一句,感觉他家小孩每次跟他单独接触都有点愣神,就像是——
老鼠见着了猫?
严紊周摸摸脸,他有那么恐怖吗?
成虞快速从脚边书包中翻找出试卷,递到他手边。
严紊周盯了几秒,觉得这孩子这点挺好。
言语打机锋的人他见多了,像他家小孩这种直愣愣,一点不油滑的,现在真是少见。
严紊周正翻试卷,成虞起身。
回头瞅了眼,瞧见那少年跟老板说了句什么。
再回头,盘中变态辣鸡翅躺得醒目,大概知道他干嘛去了。
其实他吃得差不多了,但严紊周懒得再管,干脆认真看起手中试卷。
笔袋就在脚边书包里,严紊周躬腰拿了出来。
等成虞再回来时,见这人笔尖抵在英语试卷的完形填空部分,勾勾画画中,落了几笔批注。
成虞见过很多人认真专注的模样,学校里的自不必说。
就连家里,他母亲有时在书房工作,他路过冷不丁瞥一眼,能看到女人端坐电脑桌前,盯着屏幕上的合同,逐条浏览,看得一丝不苟。
想来,这世上从来不缺认真的人,专注的侧颜。
只是现下此刻,当成虞偏眼看过去,却仿佛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从别人身上体会过这种堪称——岁月静好的感觉。
身侧来往学生不绝,叫嚷吵闹声此起彼伏,渍满油污的白炽灯泡被一根竹竿高高挑起,挂在临时支起的帐篷一角。
风来,光影微摇,明暗交界中,心底忽地浮出个疑问——
你说,刚才那些跟他们一样从礼堂溜出来的人,会拿这段“偷来”的时间做些什么呢?
他们也会挨在某处,批注试卷上的错题吗?
如果没批注错题的话,那他们还会做什么?
视线下移——
那人似无察觉,抓起手边剩的烤串放进嘴里。
变态辣顷刻满溢口腔,烤串被一下拿出,那人挺奇怪看了眼手中的东西,表情茫然片刻又低嘲地笑了下。
盈盈微光中,薄唇染了抹红。
正落在下移的视线中。
很轻地,喉结上下一滚,心原燎了火。
一片赤红中,成虞感觉自己也被辣了一下。
刚刚那个疑问,他无师自通地领悟到,可能……也不只是批注试卷吧。
-
隔天午间。
三中中午12点20下课,下午2点20打预备铃,中间正好留了2个小时,给学生们吃饭休息。
这期间,学生可以回家或去食堂吃饭,学校不管。
唐知年姥姥病了,这段时间她妈不在家,只能吃食堂。
李北遥家离得近,就在学校跟前,但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他也跟着挤在食堂。
下课铃刚响,这俩已经规划好了要吃什么,以及一会儿谁去哪个窗口排队。
成虞一直吃食堂,吃完回来往教室后排一躺,已成习惯。
唐知年把书往桌肚里一塞,往后瞥他,“还是给你——”
“成虞!你跟我来一下。”教室后门,罗星文站那,招呼了一声。
成虞看她一眼,低低嗯了声。
唐知年话锋一转,“什么情况?”
“不知道。”说完,把书往桌肚里随便一塞,朝门口走去。
身后人诶一声,“那还给你带——”
人已拐出门,不见了。
“那还给他带不带?”旁边李北遥呐呐。
唐知年瞅他,“文姐这时候找他干嘛?”
她同桌眼珠一转,合理猜想没给出来,肚子倒先咕咕两声。
“……”
李北遥小心翼翼,“……要不,边吃边想?”
“……”
唐知年:嗷嗷嗷,好想给这饭桶来一拳!
俩人吃完,又给成虞带了份麻辣香锅,乐滋滋地回教室一瞅。
好嘛,他兄弟竟然不在?
聊什么要聊这么久?
两人对看一眼,旋出了门。
麻辣香锅安静地放在书桌一角,中午太阳高悬,正照在塑料饭盒上。
办公室内。
罗星文讲得口干舌燥,一大缸茶水很快见底。
正准备起身再去接水,对桌老顾在抽屉里寻摸了会,翻出个什么,递给她。
罗星文接过一看——
一包金丝皇菊。
功效:清热,降火。
……
很好。
眼往面前高个少年身上瞟了下,罗星文当着他面,把包装撕开,取出干菊,丢进瓷缸中。
接水时,塑料大桶中的水上下咕嘟了好几声才接满。
这事原不复杂,下周就是每学期一次的家长会,按规定班里每位同学都需要至少请到一位家长出席。
有些家里上心的,父母都会过来。
哪怕请假。
但面前这位——
高三了,电话是打了不少,但面是一次没见过。
罗星文想,高一高二旷也就旷了吧,但现在升高三,翻个年就马上面临高考了。
家长就是再忙,是不是也得抽点时间,来参加一次呢?
况且每次开家长会,她从来都不啰嗦,等大家一块听完校领导致辞,轮到她都是捡干的说,自认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一口菊花茶下肚,罗星文掀起眼皮,“这回又是什么理由呢?”
成虞在‘病了’‘忙得很’‘出差’等原因中左腾右挪,抬眼对上罗老师目光,到嘴的话,愣是没说出来。
罗星文叹口气,祭出杀手锏,“成虞,你要是没什么正当理由,那我就亲自去请你家长了。”
成虞自己不回去说,她就准备亲自上阵了。
这话明显起了效果,面前少年原是站得懒懒散散的样子,一下板正了过来。
连面上那总是看起来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神情也有了些紧绷的端倪。
瞧见他眼皮发紧,但依然绷着不肯言语,罗星文佯装掏手机。
“罗老师——”面前人闷闷出声。
罗星文嗯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成虞斟酌两下,“我今晚回去说。”
硬巴干冷的字句,让罗星文有点怀疑。
像是读懂她眼神,成虞又保障一遍,“这回一定说。”
抬手看了眼时间,罗星文朝门口努努嘴,“抓紧去吃口饭,马上要打预备铃了。”
成虞离开。
眼见他出来,躲门口偷听的两位“梁上君子”心有灵犀地往拐角那跑。
下午放学。
离晚自习还有段时间,通常这会,他仨会去“老地方”,其实就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店内,要完热饮,唐知年难得勤快地把饮品端到桌上。
三人各自嘬了几口。
旁边两位道友沉默地互看了一眼。
唐知年状似不经意地问,“还是你爸来吗?”
李北遥立马入戏,作出痛苦表情,“哪能,上回我妈没空,就他来那一回,回去给我好一顿收拾,我可再不敢叫他来了。”
捂着小心脏的人又假惺惺地问他同桌,“你家这回谁过来?”
唐知年思索了下,“我妈吧,毕竟我爸连我教室在哪都找不到。”
俩人打太极似的,一来一回演完,都有点入了戏。
“诶,成你呢?”
“诶,狗崽子你呢?”
俩人几乎同时出声,一愣之下,又同时闭嘴。
……
完他娘的蛋!刚才没串这句……
成虞眼皮微抬,简直多余分他俩一眼。
俩人讪讪,三人间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要我说,你干脆找个人得了。”李北遥率先打破沉默。
唐知年朝他看来。
“就咱隔壁班那谁,”李北遥比划了下,“那傻大个!”
唐知年哦了声。
“他上回不是考砸了嘛,人直接从网吧租了个网管过来给他当家长!”
“网管?”唐知年简直难以置信,“老顾能信?”
六班班主任又不傻。
“那咋不信,”李北遥想了下,“嘿,又不是当他爹妈的,可以充当家里其他人啊,比如哥哥姐姐什么的。”
唐知年低低切了声。
一旁,正在收拾桌面的店员无意朝他们这瞥了眼。
李北遥立马指着别人,“喏,就比如咱陶哥,这不就是现成的表哥。”
陶令,隔壁职高的,在奶茶店兼职。经常跟他们这三人小分队打照面,也算脸熟吧。
陶令:“……”
唐知年:“……”
成虞:“?”
成虞把喝了一半的奶茶放桌上,侧头说了句,“走了。”
快到上晚自习时间了。
李北遥紧着起身,又朝唐知年看了眼,大概意思是:怎么个情况?
唐知年凉飕飕回望他,仿佛在说,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
晚间,成虞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已经订正完的英语试卷。
看了很久。
看的不是题,而是卷面上略有潦草的字迹。
没办法,烧烤摊给的桌位实在太矮,严紊周躬了会感觉老腰告急,干脆架腿上做批注。
字迹确实有失他平时水准。
但完全不耽误灯下少年看得认真。
过了会,成虞蹲到书柜边,在下方的抽屉中翻找什么。
再回到桌前,手中多了本字帖。
小心地把字帖上薄薄的临摹纸撕下,覆在了卷面上。
笔尖相抵,一撇一捺间,沿着字迹纹路,少年描出了第一个字——‘介’。
接下来是‘词’‘状’‘语’……
待全部描完,细心地将临摹纸掖进字帖中。
少年拿出待做试卷,开始刷题。
再抬眼,时钟走向凌晨1点半。
关于通知谁去家长会,少年笔尖一顿,望着书桌一角立的相框中,一身深蓝V领职业装,面带微笑的女人。心中有了决断。
另边。
唐知年一晚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临睡前,趁父母关灯回屋,已经躺上床的某人又偷摸爬起来。
十多分钟后,在门口磨蹭良久的人,摁亮手机屏,给置顶的‘最最亲爱的紊周哥’去了条微信。
唐知年:[紊周哥,我在你家门口,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