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已经许久未曾有过这般安稳踏实的睡眠了。村中遭遇饥荒,父亲被河水卷走,拜师前往京城参赛。
这些事的艰辛与波折,犹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身心俱疲,难以喘息。
穗悦与鸬鹚们经此一遭,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小鸬鹚用羽毛轻轻抚摸着齐玉的脸庞。
好在没过多久就天亮了,穗悦看着天边升起的光亮,心中安稳不少。穗悦带着小黑去河边捕鱼,小鸬鹚留在这照顾齐玉。
穗悦前脚刚走,齐玉便醒来了,他双手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可身后的伤口太疼,又无力趴了下去。
小鸬鹚见状赶忙叫着示意他别动,可齐玉根本听不懂它所说的话,却大概能猜到一二。
齐玉侧过头看着它:“好,我继续躺下,我师父呢?”
下鸬鹚举起一边的翅膀,示意穗悦出去了,齐玉明白了意思点点头。
小鸬鹚不再像先前一样害怕他,它朝着齐玉靠近几步,齐玉笑道:“你不怕我了?你眼睛这么失落干嘛,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
小鸬鹚小声叫了一声回应他,齐玉朝着它伸出一只手指,它没有躲避,靠上前来蹭了蹭他的手指。
齐玉用手指抚摸着它的毛发,对它说道:“我之前说过,你跟着我们定然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齐玉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那你愿意,与我一起配合,和师父与小黑那样,一起入京参加捕鱼大赛吗?”
小鸬鹚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应,齐玉眼中的期待渐渐消散,语气有些失落道:“没关系,我不勉强你。”
齐玉就在要收回手指时,小鸬鹚凑了过来,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就好像再说我愿意。
齐玉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被点亮,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他激动地身体微微颤抖着,口中喃喃道:“太好了。”
没过多久,穗悦与小黑带着鱼回来了。穗悦让齐玉惊喜休息不要乱动。
她在庙中找到一口锅,清洗干净后,她给齐玉炖了锅鱼汤。齐玉喝后觉得身体暖和不少,更加有劲了。
他撑手臂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启程吧。”
穗悦赶忙扶着他躺着:“你伤还没有好呢,怎么能启程,再说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齐玉还想再说什么:“可是......”
穗悦坚决不同意,必须好好休息养伤:“你可别忘了,这是双人组队。你若没有恢复好,比赛时出现状况该怎么办。”
齐玉略作思忖,觉得穗悦所言极是,便不再执意坚持。他刚躺下不久,再度沉沉睡去。
穗悦便带着小黑与小鸬鹚来到河岸边。此时的小鸬鹚,对他们已没了丝毫畏惧,取而代之的相信。
齐玉受伤,行程受阻,穗悦便地承担起训练小鸬鹚的重任。
穗悦先让小鸬鹚在旁静静看着,她熟练地给小黑的脖颈套上绳索。
小黑随即利落地跃入水中,片刻之后,便见它嘴叼着一尾大鱼,破水而出,游回岸边。
小鸬鹚目睹小黑吐出那尾活蹦乱跳的大鱼,眼中不禁流露出钦佩之色。
穗悦见状,轻声问道:“小家伙,可看明白了?”
小鸬鹚似是心领神会,振翅入水。
在小黑此前的的教学中,它学习得十分快。只见它潜入水中,目光如炬,紧紧锁定一条游鱼。
似离弦之箭般迅猛冲去,精准地将鱼吞入肚中。穗悦见状欣喜的拍拍手:“很棒很棒。”
小鸬鹚满心欢喜,蹦蹦跳跳地回到穗悦身旁。穗悦俯身轻柔地松开小黑脖子上的绳索,转身为小鸬鹚系上。
她的眼神中满是期待,语气温和地叮嘱:“此次入水,可要将捕到的鱼带回来,知道了吗?”
小鸬鹚像是听懂了一般,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再次敏捷地潜入水中。
它目光紧紧锁住一条鱼,用力猛地扎去,然而此次出手,位置稍稍偏差了些许,未能成功捕获。
小鸬鹚接连试了好几次,都出现了失误。穗悦稳稳地操控着手中的绳子,眼神始终追随着小鸬鹚,口中轻声安抚:“不要着急,慢慢来就好。”
小鸬鹚在水中略微停顿,缓了缓神。
紧接着,它深吸一口气,双眼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条鱼。
这一次,它精准地将鱼捕入口中,脖子上的绳子阻止了它下咽的本能,它便乖乖地叼着鱼,游回岸边。
穗悦欢喜得为它鼓掌,解开绳子让它将鱼吃下去作为奖赏。小黑也走过来朝着它啼叫两声,似乎在祝贺。
传音传到不远处的齐玉耳中,他微微醒来。他睁开眼,撑起身体听着师傅的欣喜声与鸬鹚的啼叫。
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一道幅度。齐玉不愿自己成为拖累,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他认得几样草药,是娘教他的。以前每当他调皮摔倒时,娘便会去给他摘草药,然后碾碎敷在伤口上。
久而久之,齐玉便认得那些草药了。长大后,他便学着娘的样子,给受伤的妹妹敷药。
齐玉在门口颤颤巍巍走到门口,捡起一根粗直的木棍支撑着身体,寻找着熟悉的草药。
好不容易寻得一些,齐玉便有些支撑不住回去了。他将草药放在手中,用石头砸碎,然后解开后背的布,敷上去。
完成后齐玉早已汗流满面,满脸通红,他无力的躺下。这药却是十分的效果,齐玉打算明日便启程。
况且,他还没有来得及训练小鸬鹚呢。齐玉突然想起了师父所说的话,要给小鸬鹚想一个名字。
齐玉思考起来,而穗悦带着小鸬鹚训练了整整一天。正午时回来照顾齐玉吃东西,随后又立刻去了。
夜幕降临,小鸬鹚归来,依偎在小黑身旁,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想来这一天的训练让它疲惫不堪。
穗悦对齐玉轻声说道:“趴下,我看看伤口情况。”
齐玉温顺地照做。
他慢慢褪去衣衫,露出宽阔的肩膀,穗悦的指尖触碰到他后背时,他不禁微微一颤,只觉一丝凉意袭来。
“师父,您一会儿也喝点鱼汤,手这么凉。”齐玉关切地说道。
穗悦轻轻应了一声,缓缓揭开裹在伤口上的布,只见伤口愈合得极好,上面还残留着碾碎的绿色草药。
穗悦不禁一愣,她并未给齐玉敷过草药。
齐玉似乎早料到穗悦会有此疑问,便主动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寻来的草药,母亲曾告诉我,此药对疗伤颇为有效。师父,咱们明日便可启程了。”
穗悦问道:“你自己去找的草药?为何不与我讲,我去寻来便是。”
齐玉微笑着回答:“师父忙着训练小鸬鹚,咱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比赛之期将至。”
穗悦凝视着齐玉,目光中满是忧虑。齐玉不愿师父再找借口推脱,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师父,我给它想好名字了。”
穗悦兴致盎然地问:“哦?叫什么,快说来听听。”
齐玉缓缓说道:“它浑身漆黑似墨,且得来不易,似一块美玉。所以我想叫它为墨玉。”
就在这时,小鸬鹚在睡梦里轻唤一声,仿佛对这名字极为中意。穗悦略思考后,也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
齐玉瞧着就是村里那类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的年轻渔夫,穗悦未曾料到,他为小鸬鹚取名竟这般富有文采与内涵。
穗悦正惊讶时,瞥见小黑正盯着自己。她感到一阵心虚,相比之下,穗悦给小黑起的这个名字显得十分敷衍。
穗悦感受到小黑投来的目光,她根本不敢与之对视,赶忙起身道:“大家饿了吧,我先去煮鱼吧。”
小黑将目光投向齐玉,齐玉见状微微笑道:“你想让我重新给你,取一个名字吗?”
小黑点点头,凑上前来。墨玉这个名字可是他一个下午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如今一下子恐怕是想不出来:“那我先想想,想到了再与你说。”
穗悦手艺还不错,炖的鱼汤十分合齐玉的口味,一连喝了好几碗。吃完后,穗悦和小黑按着齐玉的描述出去寻找草药。
穗悦手中举着火把,在草丛中寻找。夜色中还是没有白天看得清楚,所以并没有找到太多。
齐玉温顺地趴在地上,微微侧首,穗悦的指尖带着些许凉意,轻柔地触碰着他的后背,缓缓揭开裹伤的布。
穗悦将为数不多的草药碾碎后,敷在齐玉的伤口上。果真和齐玉娘所说的一样,伤口相比于昨日好了许多。
此时,唯有那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庙内四周,火光在穗悦脸庞勾勒出明暗相间的轮廓。
齐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穗悦专注的神情,他眸子里似有光芒闪烁。
夜里,周围异常的安静,齐玉只能听见河岸的潺潺流水声,以及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沉稳却却又好像带着一丝悸动,犹如鸬鹚扎入水中泛起的层层涟漪,不断扩散开来。
齐玉不自觉的叫了一句:“师傅。”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穗悦轻柔的问道:“怎么了?很疼吗?”
齐玉赶忙回过神来,脸微微泛红,在火光的照耀下,穗悦难以察觉到着细微的变化。
“没事,不疼。”
穗悦闻言放心了,她拿来一块干净的布给齐玉裹上。毕竟这是她收的第一个徒弟,可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穗悦包扎好后用水壶洗洗手,今日她也很疲劳,与齐玉交代伤口的注意事项后,便也沉沉睡去了。
日光微微升起时,穗悦微微眯开眼,可身子却还是十分劳累,她心想再睡一会,就一会。
等她再次醒开时,是被烤鱼香味勾醒的。齐玉蹲在火堆旁烤鱼,见穗悦醒后道:“师父,快起来吃东西吧。”
穗悦吓得一激灵:“齐玉,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起来了。”
齐玉仿若一个没事人一般,他摆摆手:“我娘告诉我的草药十分厉害,我如今已经好了,吃完咱们便上路吧。”
穗悦望着眼前的齐玉,和平日里的一般无二,想必是真的好了。穗悦与齐玉吃过东西后,背上行李便再次上路了。
临走前,小黑与墨玉还在河岸边捕鱼。齐玉朝着它们招招手,大声喊道:“墨玉,小黑,咱们走了!”
墨玉与小黑闻言,立刻从水里钻出来,快步跑到她们的身后,跟上她们的步伐,再次踏上去往京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