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驶来一艘精巧的叁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华丽的感觉。
正值春末,阳光灿烂,海水湛蓝,吹来的海风温暖而潮湿。
楚留香舒适地伏在甲板上,让五月的阳光晒着他宽阔的、赤..裸着的、古铜色的背。他一只手伸在前面,掌中握着那个从北京城金家盗来的白玉美人。
“菠萝吹雪。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楚留香又想起月前他盗宝的那个夜晚。
“你走吧。”菠萝吹雪说着,侧了侧身子以示让路。他似乎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想来看看这位传闻中的‘盗帅’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楚留香却没动:“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菠萝吹雪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菠萝吹雪。”
“异香始识菠萝蜜的‘菠萝’,三月东风吹雪消的‘吹雪’。”
“菠萝……吹雪?”楚留香一时间怔住,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人的名字竟然能古怪到这种地步,而且“菠萝”这个姓氏他更是闻所未闻。
“楚香帅,后会有期。”说完,菠萝吹雪便突然又从原地消失不见,一如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楚留香顿时大受震撼。
这一次,他依然没有捕捉到对方的动作,没有看清对方的身形。
*
“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黄石镇,黄昏后。
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但华浓仍然在为昨晚与楚香帅的会晤而激动。
无他,托楚某人的福,她现在不仅欺诈值大涨,还收获了一身浑厚的内力、以及不弱于楚留香的绝顶轻功。
简直大丰收啊!
“嘿嘿嘿……”荒海奇原中的本体略显猥琐地笑出了声。
分身获得的能力是可以与本体共享的,因此获得能力后华浓没少用本体在荒海奇原里飞来飞去、一通乱杀,狠狠过了把武侠瘾。
而她今天之所以来到荆楚黄石,就是为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听到陆小凤的行踪。
先前她特地跑了一趟江南百花楼,可惜没见到花满楼,百花楼里留下的小童说前两日他家公子被人请去做客了,还未归来。
据说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将他家公子请去的。
“好像是叫什么燕吧?”那小童回忆着说道。
华浓一下子就想到了上官飞燕。
她知道上官飞燕之所以骗走花满楼就是为了逼陆小凤。
于是,她来了黄石。
新月如钩,照亮了青石板铺就的街道。
远远的,华浓就听到了来自前方的喧闹,有一道粗嘎嘲哳的男音破开夜色传来:“欢迎大家来参观参观大名鼎鼎的江东四杰现在的威风,无论谁进来看一眼,我都给他九两银子。”
江东四杰?还给九两银子?!
她精神一震,眼睛都亮了几分。
竟然这么巧?
迎春阁大门口热闹得很,几盏灯笼亮着,绯色的灯光映照在飞身而来的白衣神祇脸上,为他染上些许红尘气。
华浓没理那些聚在门口惊呼的吃瓜群众们,径自闪身进了半掩的大门内,直奔左侧的桃花林。
桃花厅的门大敞着,房里门口直挺挺的跪着一排四个衣裳华丽、脸色白里透青的男人。
从左往右,第一个人额头上画了个乌龟,脸上还配了四个字:“我是乌龟。”第二个人额头上画的是王八:“我是王八。”第三个人:“我是活猪。”第四个人:“我是土狗。”
华浓站在厅前台阶下,视线从左到右在那四人脸上扫视一遍,而后转向一旁笑声突然停顿的刀疤大汉“铁面判官”和紫面大汉“勾魂手”。
她伸出手:“我看完了,九两。”
那紫面大汉愣了一下,忽又大笑起来:“好!有种!”说完竟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抛过来。
华浓无视了那江东四杰愤恨怨毒、恨不得跳起来把她一口咬死的羞恼神色,毫无心理障碍地接过银子收起。
笑话!她凭本事赚的钱,为啥要心虚。
天可怜见,在外行走总要钱财傍身的,偏她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要说用欺诈值在商城购买金银呢又觉得不划算……
一句话,她都快穷疯了,有钱不赚白不赚嘛。
眼看九两银子到手,华浓眼珠子转了转,又看着那紫面大汉道:“两位是在找一个姓陆的,是也不是?我这里有一句关于他行踪的线索,承惠五百两,你们买不买?”
刀疤大汉猛然沉下脸:“你怎么知道?”
华浓笑了笑:“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买或不买。我先说明,这消息是有时效性的,过时可就作废了。”
听到这话,那刀疤大汉与紫面大汉对视一眼,竟毫不犹豫从怀里又拿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来:“好,我买你这句话。”
华·奸商·浓点了点银票,颇为满意地塞进怀里:“要找他,先找老板娘。”
紫面大汉皱起了眉,他实在是听不懂这句话有什么含义:“什么意思?”世上的老板娘千千万,每家店铺里都有老板娘,这叫他怎么去找?
“二位听不懂这句话?”华浓笑眯眯地挑眉:“那我还有第二句话奉上,承惠三百两。”
刀疤大汉冷笑:“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你偏分两句话来狮子大开口,耍我?!”
华浓心中暗自拉响警报,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笑。她只看似随意地将右手轻轻抬起,抚在身旁的石桌上——
下一秒,那石桌便在青衣楼二人的眼皮子底下化为了粉末,风一吹,飘出去老远。
“你爱买不买。我可没兴趣耍你。”
刀疤大汉:“……”
紫面大汉:“……”
知道面前这男人不好惹,再加上二人又有任务在身、不敢节外生枝招惹强敌,于是刀疤大汉只得憋屈地再次掏出了三百两银票。
“谢谢惠顾。”华浓将这三百两银票拿在手里:“第二句话是,这位老板娘是天下最漂亮的一个。”
“最漂亮的一个?”刀疤大汉先是不解,紧接着又满脸的若有所思,似乎猜到了什么:“难道是……”
话还没说完,就赶紧招呼了紫面大汉急匆匆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送两人打马远去,华浓没去管仍被定在原地的江东四杰,脚步一转往桃花厅外的小道走去。
然后在小道旁的桃树后找到了躲在那没敢逃跑的小姑娘。
——原本该是被陆小凤特地吩咐过的她去卖消息的。
小姑娘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要放在现代,也就是个初中生。哪怕衣着成熟、满头满脸的珠翠脂粉,也掩盖不住那股可怜兮兮的孩子稚气。
“别怕。”华浓将手上后得的三百两银票塞给垂着头满身瑟缩的小姑娘:“刚才你应该看见了吧?喏,这个给你,你该得的。”
小姑娘哪里敢要,嗫嚅着嘴正要推拒,刚鼓起勇气抬头,却见面前已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
翌日午时,京城。
神侯府外,两名家丁正守在门侧,忽有一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少年找上门来,只说他今早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他枕边留了银子和纸条,托他将一封信交给神侯府的诸葛神侯。
那小少年是京城中专门帮人传信赚钱的,家丁们也都眼熟他。他将信转交给侯府家丁后便离开了,接了信的家丁与同伴说了句什么,转头大步走进府中,再看不见了。
不远处的茶摊上,头戴帷帽的青衣少女喝了口凉茶,不动声色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华浓已经打听清楚了,本朝前任老皇帝昏庸无能、败坏朝纲,亲小人、远贤臣,以致以奸相为首的一众佞臣一时权倾朝野。好在于老皇帝驾崩后艰难上位的现任小皇帝是个野心勃勃、励精图治的明君,五年前,也就是他继位后的第三年,就伙同以诸葛神侯为首的忠臣良将们铲除奸佞,肃清朝堂,给朝廷狠狠换了一次血。
此后又经过几年的修生养息,这才有如今的国泰民安。
华浓摸着下巴想,前任昏君佞臣毕竟造作折腾了那么久,想必这损伤的元气也没那么好恢复。
国库就算不空虚,恐怕也没多么丰盈。
这不巧了吗,一群不安分的亡国之徒带着丰厚的遗产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到处蹦跶着算计人,杀人放火嚣张至极,作为“热心市民”,她不举报谁举报?
想必皇帝陛下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华浓笑眯眯地想,这绝对不是因为她讨厌上官飞燕,讨厌青衣楼,讨厌霍休。
嗯,绝对不是。
神侯府饭厅。
诸葛小花刚用完午膳就收到家丁呈上来的信。
信封上六个归归整整的大字:諸葛神侯親啟。
封口的暗红色火漆上一朵金莲印栩栩如生,金莲下还有一个小小的“H”图样,不知是何含义。
铁游夏精通药理,他仔细检查过信件,确认无毒,才将信纸交给了同样戴上手套的诸葛小花——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诸葛小花展平信纸,细细看来,哪知越看越是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