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不理会裘智的抱怨,潇洒地一摆手:“走啦,小裘智,后会有期!”
鱼青露学着燕赤霞的样子,蹂躏了一下裘智刚整理好的头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裘小智,我走啦!以后再见喽!”
燕赤霞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转身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件正事!”
裘智知道他认真起来还是言之有物的,立即正色倾听。
“送你句偈语,万事处之以宽,则福自厚。”说完,燕赤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鱼青露掩口轻笑:“有些事难得糊涂,不要太过执念。”说罢,足尖一点,施展轻功,紧随燕赤霞消失在夜色中。
裘智一时参不透二人话中深意,索性不再多想。
燕赤霞走后,裘智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每日在家读书学习,日子过得十分平淡。转眼到了八月十三,国子监放假,王仲先如约前来宛平看望裘智。
潘文子这几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心心念念地盼着王仲先的到来,此刻见到他,忍不住脸红心跳。
古代通信不便,好在宛平和京城距离不远,常有来往之人代捎书信。王仲先与裘智偶有书信往来,已听说了邻居们以及燕赤霞的事情。
王仲先上下打量了裘智一番,看他气色不错,这才放下心来,笑道:“还是宛平好,比京城养人。”心里却暗道:最关键的是能避开朱永贤。只是这话不敢当着裘智的面说出口。
“县里衙役没来找你麻烦吧?”王仲先关切地问道。
裘智摇头笑道:“我又没杀人,他们问了几天口供,就不再来了。”
潘文子见王仲先只顾着和裘智说话,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失落。
裘智见状只觉头大,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与王仲先拉开些距离。
王仲先露出受伤的表情,哀怨地看着裘智,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咱们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吗?”
裘智忙岔开话题:“你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歇歇吧。”
潘文子闻言,面露喜色,一把拉住王仲先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说:“你接着住我家吧,上次住的房间我早收拾好了。”说着,便拉着王仲先往潘家走去。
王仲先回头看了裘智一眼,见他正冲自己挥手,显然是乐见其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只能任由潘文子拉着自己,默默离开。
到了潘家,潘文子见王仲先闷闷不乐,心里一酸。沉默片刻,他眼中泛起淡淡的雾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轻声道:“你先休息吧,我去看书。”
时至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宫中张灯结彩,王室宗亲齐聚一堂,共赴盛宴。
酒过三巡,气氛渐入佳境,众人提议以“月”为题赋诗一首,以添雅兴。肃王环顾四周,疑惑道:“怎不见十五弟的身影?”
朱永贤排行十五,肃王私下以排行相称。
朱永鸿看了一眼弟弟的座位,果然空着,微微一笑,道:“燕王性子淡泊,一向不喜热闹,随他去吧。”回护之意,溢于言表。
能让朱永贤在宫里老实待上一个月已经算是奇迹了,何况这段时间他对相亲一事极不配合,朱永鸿再拘着弟弟也没什么意思了。
肃王见无人留意自己,才敢微微撇了撇嘴,表达心中的不满。朱永鸿的偏心众人皆知,若是其他宗亲只在宴席开始时露了一面,之后不见踪影,恐怕早已受罚。
朱永贤回到延福宫,换了身湖绿色的衣服,对着铜镜端详许久,想起之前裘智曾夸他戴白玉好看,又特意换上一支双股白玉簪。
黄承奉看得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朱永贤一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裘智,脸上洋溢起春风般的笑容:“去看裘智。”
中秋佳节,怎能让心上人独自过节?自是要陪裘智一同赏月、品尝月饼。
黄承奉闻言,冷汗涔涔而下,强自镇定劝道:“王爷,夜色已深,裘公子身子虚弱,想必早已歇息,不如改日再去吧。”
他心中暗想:先应把今晚糊弄过去,明日再找新的借口。
之前朱永贤从未对旁人动过心,黄承奉对他的感情观不太了解,只道朱永贤和其兄弟一样,是个风流人物,日后妻妾定然不少。
只要他在宫中待上一个月,定会将裘智忘得一干二净。届时自己再稍加挑拨,二人自然会断了来往。哪知皇家竟出了个痴情种子,朱永贤非但对裘智念念不忘,这一个月还每天都派自己去看望裘智。
黄承奉早已悔得肠子都青了,不该撕了裘智的信。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失足成千古恨,只能一直隐瞒下去,直到瞒不住的那一天。
白承奉看他神色有异,心中不免生疑:好端端的,为何要阻拦王爷出宫?
他一向与黄承奉不和,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故意唱反调:“黄承奉此言差矣。皓月当空,桂香满城,正是赏月良辰。裘公子素有雅兴,定不会错过这等美景。”
朱永贤连连点头,期待道:“你说得对,他肯定不会这么早睡。”但转念一想,裘智身体不好,没准已经睡了,忙补充道:“我先去看看,若裘智休息了,就不打扰他了。”
黄承奉心中七上八下,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朱永贤也察觉到黄承奉的异样,脸色一沉,冷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裘智怎么了?”
黄承奉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摆手否认:“没、没有,裘公子一切安好。”
朱永贤自是不信他的说辞,但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离去。
白承奉幸灾乐祸地推开黄承奉,露出一抹得意笑容,跟在朱永贤身后扬长而去。
黄承奉跺了跺脚,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急忙跟上,心中默默祈祷裘智从宛平回来过节了。
朱永贤来到裘家,抬手拍门。不一会儿,张叔把门打开了。
“你家少爷呢?他最近可好?”朱永贤神色焦急地问道。
张叔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朱永贤了,骤然见到对方,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连忙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错人后,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是燕王殿下吗?”
他实在不明白,朱永贤明明已经和裘智闹掰了,现在怎么又没事人一样找上门来。
广闻见张叔许久未回,也出来查看,见到朱永贤站在门外,不由得愣住了。
他年纪尚幼,起初并不清楚裘智与朱永贤之间的纠葛,后来裘智突然去了宛平,心中颇为不解,缠着张叔问东问西,多少明白了些裘智的心思。此时猛地看到朱永贤,不禁诧异不已。
朱永贤见二人这副神情,心中更加不安,语气中带着一丝哭腔问道:“你家少爷还好吗?”
张叔不明白朱永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强颜堆笑道:“都挺好的,感谢王爷垂问。”
朱永贤看他目光闪烁,认定他在说谎,抬脚就往院里闯:“我自己去看看。”
张叔年迈,追不上朱永贤的脚步,只能在后面喊道:“王爷,您别去了,我家少爷不在家,他去了宛平!”
此话一出,黄承奉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欲哭无泪,暗自叫苦:我命休矣。
朱永贤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张叔,不解地问道:“他怎么突然去了宛平?”
张叔见朱永贤一脸茫然,心想:你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
他曾问过裘智信里写了什么,但裘智并未透露。看信的人都不明白,问他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清楚。
张叔只能重复裘智的官方说辞:“少爷身体不好,去宛平养病了。”
“养病?”朱永贤冷笑着扫视张叔和广闻,“他一个人去养病,连个伺候的人都不带,这身子不是越养越差?”
张叔和广闻从未见过朱永贤发火,如今见他周身散发着寒意,吓得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他俩毕竟是裘智的人,朱永贤不好对他们发作,强忍着怒气问道:“你家少爷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张叔心中纳闷,不是给你写信了吗,正要开口,却瞥见黄承奉正阴恻恻地盯着自己,眼神中满是警告之意。
他心下一凛,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只是不善撒谎,一时想不出合理的说辞,过了半晌,才干笑道:“少爷的事,我不清楚。”
黄承奉差点被张叔的回答气得吐血,心中暗骂裘智无能,完全不会调教仆人,连像样的借口都找不到。这时候就该说,王爷日理万机,他家少爷不敢叨扰才是。
白承奉一直在暗中观察黄承奉的表情,适时补刀:“哟,黄承奉,看你这神色,似乎早就知道了吧?莫不是裘公子托你带话,你私自隐瞒了?”
朱永贤回过头,正好看到黄承奉阴鸷的表情,再看广闻和张叔对他忌惮的样子,瞬间反应过来。
他冷声问广闻:“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广闻虽然年幼,但也有一套市井生存哲学: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黄承奉就是这个小鬼,得罪他没好下场。而且朱永贤的态度反复无常,说不定哪天又拍拍屁股走人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
广闻左右为难,最后急得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来问我。”
张叔也别过脸,不敢与几人对视:“少爷的事,你去问少爷吧,我们不敢说。”
朱永贤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好在知道裘智平安无事,总算没那么焦躁了。
他阴沉地看着黄承奉,似笑非笑道:“我记得你是殿前司出来的。”
黄承奉不敢作声,他思绪急转,试图找出一套说辞,平息朱永贤的怒火。
朱永贤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道:“你是自己招,还是我把你送回殿前司,让老陈撬开你的嘴。”
殿前司指挥使姓陈,名仁贞。他能稳坐殿前司老大的位置,自然不是什么善茬,性子狠辣,与仁字毫无关系。
黄承奉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
他是殿前司出来的,清楚里面的手段。陈仁贞为了讨好朱永贤,定会使出各种酷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爷,裘公子他不是什么好人啊,他没安好心啊!”黄承奉想着自己伺候了朱永贤五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一把抱住朱永贤的腿哭诉起来,希望能博得一丝同情。
朱永贤见他哭得伤心,心中确实有些不忍,但事关裘智,立刻又硬起心肠,冷冷道:“哭什么,接着说。”
黄承奉见朱永贤不为所动,心中更加惶恐,咬牙道:“裘公子是要陷王爷于不义之地啊!”
朱永贤冷笑不止:“你别一个劲泼脏水,把话说清楚了。”
他清楚裘智的品性,绝不是黄承奉说的那种人。
黄承奉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王爷,裘公子确实写了封信让奴才带给您,奴才当时看张叔脸色不对劲,一时糊涂,斗胆拆开看了一眼。”
“你敢拆我的信!”朱永贤勃然大怒,打断了他的话。
一旁的白承奉也不禁脸色大变,黄承奉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敢私拆王爷的信件,幸亏只是私人信件,若是公文,怕是死上一百次都不够。
黄承奉已在心中编好了说辞,此刻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哭道:“王爷,幸亏奴才看了!裘公子信中所言,实在不堪入目,说他倾慕于王爷。”
朱永贤原本满腔怒火,听到黄承奉这番话,心中顿时乐开了花,气先消了三分,美滋滋地想:我就说我这么优秀,裘智不可能看不上我。
白承奉没料到裘智如此大胆,直接表白心意,又见朱永贤乐不可支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黄承奉看朱永贤并无怪罪之意,继续道:“裘公子信中还说,说什么王爷若是也倾心于他,必须终身不娶,只与他一人厮守。”
白承奉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裘智竟敢提出这种非分之想,简直是痴人说梦。
谁知朱永贤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道:“他说得不错,我既然喜欢他,肯定不能骗小姑娘结婚了。”
这番话让黄承奉彻底傻眼,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朱永贤堂堂一个王爷,居然打算为了裘智守身如玉。他愣愣地说道:“王爷,裘公子如此大逆不道,其心可诛啊!”
朱永贤不仅知道了裘智喜欢自己,还有共度一生的打算,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哪还有工夫和黄承奉置气。
他伸出手,催促道:“行了,你又不是我爹,我的事你少管。把信给我。”
黄承奉支支吾吾地说道:“奴才当时看完,就把信给撕了。”说完,又抱住朱永贤的腿,哭喊道:“王爷,奴才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您被裘公子引入歧途啊!”
“你把他的信撕了?”朱永贤一字一顿地问道。
白承奉本来对裘智和朱永贤的事不甚在意,此刻听了黄承奉的话,不免生出同仇敌忾之心。朱永贤若是执意不娶,整天和裘智厮混在一起,朱永鸿舍不得责罚弟弟,挨罚的只会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
黄承奉此举也算情有可原,白承奉本想替他求情,但见朱永贤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冒火,吓得不敢多言。
小剧场:
白承奉:王爷有个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朱永贤想了想:先听好消息吧。
白承奉:裘智喜欢你。
朱永贤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坏消息呢。
白承奉:你没有回应,他以为你是渣男,所以不再喜欢你了。
朱永贤[裂开][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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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