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出身兵部郎中嫡长女,虽说出身不高,但自幼也是三书六礼教出来的,嫁给没落侯府的非正牌嫡次子倒也足够,在侯府内宅浸润了这么多年,不是什么大善人,却也说不得什么罪大恶极。
这次一番作为主要是迎合丈夫的想法,待她自己想明白后,剩下的一切自然无可无不可。
入殓仪式完了便是朝夕奠——在停灵期间,每天会在日出时和日落前举行朝夕奠,祭奠完毕后会招待宾客用餐。因为朝夕奠是对逝者较为重要的祭奠仪式,仪式后招待宾客用餐,既表示对逝者的尊重,也有与宾客共同缅怀逝者的意味。
人都是**凡胎的碳基生物,真能做到不吃不喝三天还有毅力活下去的,除了外在因素形势所逼,那多半是心理原因无心吃食。嘴上说着为人子女停灵三日禁食水的不计其数,真能做到的屈指可数。
元茵若借着身体不适拒绝用朝食,选择先回她院里歇着。同她一起回院中的还有早晨二房送来的嬷嬷婢女。
院内屋里静静的,没有一丝生气。
元茵若坐在茶几旁,拿过没有水的茶壶看了一眼,对着跟在她身后一溜儿进屋然后侍立在一旁的婢女恹恹道:“可否帮我煮一壶茶水呢?”
她隐晦地看了丹芷一眼。
丹芷接收到信号,连忙行礼:“小姐恕罪,奴婢们对这院中诸事物不大熟悉,这就去找茶叶。”
“唔,”元茵若微微抬手按住了茶杯口,侧身对孙嬷嬷说道,“这么麻烦也是诸多不便,烦请孙嬷嬷去想我二婶婶请示一下,问问我院中的人约莫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这屋里实在没人用啦。”
“是。”孙嬷嬷十分顺从地就行礼出去了。
待孙嬷嬷走出房门后,元茵若又看向其余站在一侧的四个姑娘,也不说话。丹芷很有眼色得上前拎走了茶壶去烧水,其余三个婢女就这么低头杵在那也不动作。
其实元茵若凡事比较喜欢亲力亲为,要真让周围所有人都在忙碌仅她一个人躺,那她还不习惯。只是这二房送来的人,她身边当真不需要再多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元茵若是打定主意等她自己的人回来后再去灵堂守灵。
屋外传来一些杂乱的声响,紧接着房门便被推开了,几个人乌泱泱地就涌了进来。元茵若措不及防就对上了好几个发丝凌乱,眼圈泛红的人的脸。
元茵若:妈耶。
茯苓和绣书是原主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其中茯苓更是忠勇侯府送来的武婢,都算是陪原主长大。墨竹,碧痕原是先侯夫人白念微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也是忠勇侯府同茯苓一批后送来安远侯府侍奉主母的武婢。这两个人年纪相对不大,不像先夫人的另外四个陪嫁大丫鬟早先陆续嫁出去,而是选择接下来侍奉原身。
另外还有原主自己的奶娘吴妈妈,先夫人的奶娘随其陪嫁又选择留下来继续照顾原主的徐嬷嬷,还几个面善但一时叫不出称呼的由安远侯府和忠勇侯府分别请来的教引嬷嬷,几个二等丫鬟挤在后面半晌也认不清,更别提在院子里都没进屋的若干粗使丫鬟和婆子。
一溜串的名字在元茵若脑海大屏幕里闪现,她选择微笑的看向紧跟着进来的孙嬷嬷:“嬷嬷你看,这一下我院中人就足够了,不若你把这些其他的丫头带回去吧,算我谢过二婶的好意了。”
这其他的丫头,指的自然是旁边一排站的那四个。
听到元茵若率先开口,原本想最先上前问候的茯苓和绣书按耐住了自己。
孙嬷嬷赔笑:“人手是不嫌多的嘛,大小姐您看……不若还是留个人吧,毕竟是侯夫人一片好心,这都退回去,我这也不好交代。”
“唔……这样,”元茵若沉吟了一会,满脸难为情,然后随手一指最旁边的丹芷,“那就她吧,今儿一天就喝了两口水,还是这丫头倒的。”
“是,”孙嬷嬷一福身,转头又叮嘱丹芷,即使她并不知道丹芷的名字,“你在这要好好伺候大小姐。”
在得到丹芷唯唯诺诺的小声答复后,孙嬷嬷才带人离开这满屋的人群。
元茵若又立马对徐嬷嬷说:“徐嬷嬷,劳烦你安顿一下后面和外面的丫头们,大家原先怎么样如今还是怎么样。”
接着她又站起来对几位教习嬷嬷福了福身:“几位嬷嬷先回屋歇着吧,我这边现下也无大碍了。”
丹芷也极有眼色的出门等候吩咐,里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元茵若看着眼前记忆中最为熟悉的五个人,总算是安下一时片刻的心。
绣书最先上前开口:“小姐现下身体感觉怎么样?是否还发热呢。”看得她很想伸手摸摸元茵若的额头,只是因着礼数不好上手,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元茵若只觉得心底一片莫名(好吧有名)的柔软,她伸手拉过绣书的手按在掌心:“放心,现在身体好多了,只可能还有些低热。”
“哎呀,奴婢这就去小姐煎药。”绣书说着就要走,被元茵若一把拉住。
“不急,我还能醒着就是一切大好,”元茵若笑着说,“你们也去梳洗整理一下吧,等下还有两个得和我去灵堂接着守灵呢。”
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元茵若说话的声音是轻轻的,但话语间总包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其他几个人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行礼离开了,但元茵若从她们的神态,脸上的泪痕和眼底的红痕上能看出她们对原主是真上心的。
原主身边的绣书,茯苓,墨竹,碧痕这四个人是一等大丫鬟,也是院中与其最亲近的同龄人。但其中只有绣书是真的和原主一同长大,四五岁的时候就一块待着了。后面三个人都是她七岁那年大病一场之后,忠勇侯府送来的人。
茯苓顶替她身边一个被撤换下来的一等大丫鬟,恰逢当时主母白念微陪嫁的两个武婢前后脚出嫁,墨竹和碧痕便在主母跟前侍奉。在她八岁那年生母去世之后,因着生母生前病着的时候尽力妥帖安置身边人的未来归宿,只墨竹和碧痕两个年岁尚小,留下来给了元茵若。
一般贵族女子在闺中时,身边的配置应当是两名一等贴身大丫鬟,两名二等房中丫鬟,两三名粗使丫鬟,一名奶母嬷嬷,二至四名教引嬷嬷,还有一两名粗使婆子。带出嫁后做了夫人,身边的人数配置便会渐渐多起来。
但到了如今这个世道,贵族极尽奢靡,身边丫鬟婆子的配置也是与日俱增,只要不是越过了天去,这种程度的越礼啥也不算,也不会有谁说什么,因为大家都这么干。
没一会,四个丫鬟一齐回来,奶母吴妈妈去小厨房着人悄悄做几碟素食,晚一步才到了里屋,同元茵若说了这件事。
“好,”元茵若点了点头,“这次其实是二叔存了心思想让我死,只是我命大,硬熬了过来……昨日半睡半醒,我都看到我爹娘来接我了。”
她说着就潸然泪下,木木地坐在茶几旁。
吴妈妈站在她身侧,揽着她拍着她的肩背:“侯爷定是来给小姐安神定魄的,他哪舍得这就接小姐走啊。”
绣书也紧着上前捏帕子给元茵若擦眼泪,茯苓也跟着上前提元茵若把脉。墨竹和碧痕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见元茵若身边一圈已经被围满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关心。
茯苓人如其名,懂医理会针灸,不说那些疑难杂症千古奇毒,普通病症总还是够的。只是为人比较内向话少,所以做事总不如绣书抢先。
当初忠勇侯府培养茯苓送给元茵若这位表小姐,想来与七岁那年的大病推不开干系。元茵若阴谋论地想:估摸是被下毒了。
这时茯苓探脉结束,忧心忡忡地对元茵若说:“小姐还有些低热,加上心神不宁忧思过重,身体底子耗了个干净,之后须得好好静养。”接着准备出去找几个小丫鬟去抓药煎药。
“这事儿待会一起,我现在看着身体不适些倒也不错。”元茵若止住了茯苓的动作,收获了茯苓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元茵若喝了口温热的白水,接着说道:“四日之后便是停灵第八日,二叔让我去安阳老家葬父守孝,届时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这京城也未可知,也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墨竹一句三年守孝期满便可回京城还没说出口,元茵若接着说道:“便是能回来,那时的京城也不再是如今的京城了。那时的安远侯府不再是我的家,舅家忠勇侯府也终究不是我的本家,届时只有我们几个人回到这陌生的京师,而以后我的一生有可能会被拿捏在二叔二婶手里。”
元茵若苦笑一下,喃喃道:“便是像这两日这般更是轻而易举。”
她止住了话头,接着说:“所以我们要为自己准备一些东西。”
“吴妈妈,你可知我娘亲的嫁妆都放在哪?嫁妆单子和钥匙都握在谁手里。”
元茵若:我真能哭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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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贴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