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说老三家的这事儿咋整?”黑灯瞎火的,沈老太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三家的真这么说?要回就得带着四丫回去?”
沈老头听了老妻的话,躺不住了,直接从床上的坐了起来。
“可不就是,她以为自己是谁,四丫再不济也是咱们老沈家的种,我怎么可能让老三媳妇把孩子带着。”
虽说沈老太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家里的赔钱货,但最不喜欢也是自己最喜欢儿子的女儿。
“也不看看她自己,配吗?不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贱人……”
打从一开始,沈老太就没看上老三媳妇。
干干巴巴的,看着一点儿福气都没有。
家中更是连个兄弟姐妹都没。
可恨的是时童生当年仗着是儿子的先生,硬是定下了这门亲事。
当时沈老太就不愿意。
奈何儿子还要靠对方教导,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而这种不满,随着儿子沈双林考中秀才,时童生依然是个童生,越发强烈。
她本想退了婚事,可儿子看上了时氏貌美,非娶不可。
“都怪你,当年要是你没拦着,双林怎会连个儿子都没有。否则早就娶了千金小姐,儿子都有好几个了。”
沈老太越想越的气,伸手捶沈老头几下出气。
耳边嗡嗡的不消停,沈老太还动气手来。
沈老头也是来了火气。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翻什么老黄历?”
“当年这婚事是我一个人应下的吗?那时候你得知亲家母一副绣品能卖十几两银子,眼睛都红了。乐颠颠地应下,还沾沾自喜,说以后儿子的束脩有了大半……”
“再说当年要不是咱们儿子跟时家定下了婚约,时童生能天天开小灶尽心尽力?连束脩都不收?”
沈老头当场开始翻旧账。
夫妻两个压低声音吵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消停下来。
转头又开始说起老三媳妇。
“老三媳妇这事儿,你赶紧拿个主意,可千万别耽搁了。到时候拖累了老三,我可跟你没完。”
这沈老太眼中,什么事情,什么人,都比不上她的宝贝儿子重要。
儿子飞黄腾达路上的绊脚石,她只会一一铲除。
任何人都不能影响儿子的前程。
这件事情,沈老头也觉得颇为头疼。
儿子在信上可是说了,务必要把时氏送回娘家,让时氏跟沈家再无瓜葛。
如此,才不会影响了他的前程。
只是信上,儿子并没有提到四丫。
现在时氏提出要把四丫带走,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沈老头沉默半响,最后才开口,“就让时氏把四丫一起带走好了。”
“这怎么行,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那你有更好的法子吗?”
“真是可恨,怎么就没直接病死。”说起这个,沈老太就觉得遗憾得不行。
“咱们要不直接给时氏说门亲事嫁出去好了,这样她也没脸把孩子带走。”
沈老头冷哼,“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时氏的娘家人还在呢,轮得到你做主?你也不怕他们把事情闹大?时家虽然不咋滴,但好歹也是个有功名的童生。”
没错,现在的沈家,已经看不上当初要费劲巴结的时家了。
“所以,要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同意时氏的要求得了。反正以后咱们儿子飞黄腾达了,没有原配嫡女,反而更好。”
沈老头把自己的想法跟沈老太一说,沈老太这才猛拍大腿。
“哎呀,老头子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咱儿子以后不会少了女人生孩子,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而已。”
如此,两口子可算是统一了战线。
“不过这事儿不能太过轻易答应她,咱们沈家养了这么多年,好歹要太他们大出血才行。”
沈老太咧着嘴,阴测测地说道。
“这倒是行,时家手上应该还有一些银子……这事儿,三天之内必须解决,不能再拖了。”
两口子就着这件事情,如此这么般,这么般如此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睡下,发了一晚上的美梦。
而东厢房的时意,对此一无所知。
第二天一早,时意与沈老太说了要回一趟娘家。
沈老太没有任何为难,就放了时意与孩子离开。
既然要把事情赶紧了结,那当然要让时氏这个贱妇回娘家好好商量。
于是时意便牵着女儿荷花,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
溜溜达达,往隔壁村,也就是原主的娘家去。
半道上顺便还在一个手帕交家中花了些铜板,换了一篮子鸡蛋。
回娘家,怎么能空着手去。
家里的东西都在沈老太手中,但沈老太明明看见她两手空空,却什么都没说,连根菜都没拔,可见沈老太的态度。
不过时意也不在意就是了。
两个村子其实离得不算很有,时意带着孩子,前后大概走了个把小时,就到了李家村。
李家村村口。
时意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村人的注意。
“哟,这是秀才娘子回来啦。真是可惜哟,好不容易熬到男人成了秀才,却后脚成了寡妇……”
刺耳的声音从耳边不远处传来,时意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源头。
待看清楚是什么人哔哔之后,时意不由得露出一个冷笑。
这原主的记忆力,这个女人也是沈双林的爱慕者。
哪怕原主早早与沈双林定下婚事,这个女人也没有放弃。
反而时常给沈双林送温暖,不过沈双林没怎么把对方放在心上过。
甚至义正言辞地拒绝对方。
那时候原主经常可以看见这人用怨恨愤懑的眼神看着她。
思及此,时意冷冷地说道,“我再怎么样也是童生的女儿,你呢?”
时意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对方一遍,“哦,春花你这身上的衣服都打了好几个补丁了,破破烂烂的,看来过得不太好呀。”
“瞧瞧这都小脸蜡黄了,头发怎么还枯黄枯黄的?是不是好久,不,好几个月没闻见肉味儿了?”
“听说你已经生了四个女儿了?恭喜你,有了四朵金花,想来你公公婆婆男人都很开心了。哎呀,我有预感,你肚子里的还是一朵金花,恭喜恭喜呀。”
时意骂人不带脏字,李春花原本蜡黄的脸,现在被气得发黑。
本来仅有的几分姿色,这会儿是丁点儿都不剩。
“你,你!”李春花抱着肚子,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哎哟,我的肚子好疼,我的肚子好疼!”
李春花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下一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哭天抹泪道,“时意,我只是关心你几句而已,你为什么打我。你知道你男人没了心里不好受,可你也不能拿我的肚子撒气啊!”
“大家伙来评评理呐,啊,我的肚子好疼,大夫,我要找大夫。”
李春花的高声尖叫,立刻吸引了不少村里人注意。
“春花,春花你怎么了?”
“时家闺女,你怎么能打春花呢,春花还怀着孩子呢。这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春花家的还不得找拼命。”
“就是,时家丫头,你可是秀才娘子,怎么心这么毒?”
“看来这童生的女儿也不怎么样嘛,怪不得她男人没了……”
“婶子,你能帮我喊下我家里人吗?他们不在,我害怕。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事,这叫哦我怎么活。”
“我这胎已经让大夫把过脉了,可是个男娃啊。”李春花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好不可怜。
李春花的娘家人来得很快,甚至都没有给其他人去喊人的机会,对方就循着声音过来了。
“哎哟,我可怜的春花哟,我怎么让人给欺负了。我的大孙子没事吧?”
胡婶立刻查看儿媳的肚子。
“娘,娘我的肚子好疼啊,我儿子是不是出事了?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李春花一边哭,一边偷偷掐了婆婆的手一把。
胡说本来看着儿媳妇没见红的,心里还疑惑着。
结果儿媳这一掐,但是让她明白了儿媳的打算。
这时家在村子里的开馆当先生,隔壁几个村的孩子想念书识字,都往这里时家送。
束脩一年就能收不少钱。
他们李家村,除了村长家,就属时家最富。
此时不宰时家一笔,更待何时。
“时家丫头,我就春花还怀着孩子呢,你这么那么狠心!赔钱,必须赔钱!我大孙子精贵得很,你需要要赔十两银子!”
胡婶的狮子大开口,惊得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胡婶这可真敢开口,一要就是十两。
“胡婶,你这要的也太大了吧,一两银子我看还差不多。”
有不赞同的,当然也有人也不觉得胡婶过分。
“胡婶家可是三代单传,这大孙子要是真没有,十两又那里够。”
“就是。那可是大傻胡家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可不就是精贵!”
“这么说起来,确实要赔钱。”
众人叽叽喳喳的,竟然大部分人都不清楚情况,就开始瞎指挥。
甚至还有好事者让时意赶紧掏钱的。
时意差点儿被气得七窍生烟。
“李春花,讹人讹到你这个份上,我也是头一次见。我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你!”
“你睁眼说瞎话诬陷我,你亏心不亏心。我发誓我要是动了你一根手指头,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我就问你敢发誓吗?我也不用你发跟我一模一样的誓言,你直接发誓说,要是你说假话诬陷我,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以后没人养老送终。”
时意虽然没有让人用性命发誓,但其实嘴巴挺毒的。
诅咒人生不出的儿子,绝户头。其实已经非常狠了。
尤其李春花的丈夫是家中独子,就盼着李春花肚子里这一胎是男娃。
成婚五六年,肚子里揣了第五胎,简直不要命。
“怎么样,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