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间扯头发的把戏,宋凌霜从来没赢过,从前在宋府也是这样,秦隽心知肚明,她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哭着跑出去。
秦隽现下只想将箐箐寻回,但姜青屏那句,“这样的女子”,秦隽听来十分不悦。
“姜小姐可知,就是你口中这样的女子,我秦隽想求娶她做妻子也求而不得,因为宋大人压根看不上我。”
姜青屏心疼秦隽,娇滴滴的说道,“我愿下嫁与你,隽哥还要旁人作甚?”
“哪怕青云路断,前程尽毁,秦隽一生也只娶她为妻,姜小姐错爱了。”
撂下这句话后两人便分开去找宋凌霜了,留下姜青屏和谷雨呆在院子里,她知道那句话是说给她听的,他当真是爱上了那个宋凌霜。
谷雨见状给姜青屏出谋划策,“小姐,我们也去寻她,寻到是生是死,那便怨不得旁人了,之后寻个机会,让她嫁给高门大户,秦侍郎自然就放下了。”
姜青屏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骄纵惯了,看秦隽这样紧张,万一宋凌霜出了意外,可能秦隽一辈子都不会理她了,让谷雨回去找了家丁一起四散搜寻。
宋凌霜是边哭边跑的,因为哭的太过楚楚可怜,行人纷纷侧目,也有几个登徒子想靠近,可宋凌霜实在跑的太快了完全跟不上。
天色渐晚,许多人家都已经闭户,兆京很大,宋凌霜也不太记路,总是坐着马车出行,偶尔有几次出来玩也总是跟着秦隽和小桃,现下真的是迷路了。
房子越来越破。
灯光越来越暗。
人声越来越轻。
远远地,宋凌霜居然看着大晟迎风招展的旗帜,这怕是都快走出兆京城了。
宋凌霜越来越害怕,还看到了几只耗子在啃馒头,这下是真完了。
秦隽策马寻了许久,也未见她的踪迹,心如火煎。
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秦隽飞奔至烟花铺买了许多烟花,到城门附近的空地燃放。
宋凌霜在很远的地方,听到了烟花的爆破声,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
转头看到了璀璨的烟花,没年没节的,怎么会有人放烟花呢?
可她想朝烟花的方向走,因为兆京能燃烟花的都是有钱人,起码,那边安全些。
在此时,他听到了和渐近的马蹄声和交谈声。
能兆京城能夜间纵马的人,必是王公贵族或是朝廷官员,还是比较安全的。
宋凌霜的脚已经走得很疼了,她不想再走了,肚子饿的咕咕叫。
丢脸反正丢的也是宋世皓的脸,管他的。
她张开双臂,站在路中间,还好他们的马不是很快,停下了。
“姑娘为何当街拦马?”
宋凌霜记得,秦隽说过,他是云景深,是个小公爷,还是姜青屏的表哥。
她瞥了瞥嘴,破罐破摔道,“小女子是礼部官员宋世皓的女儿,我今日开罪了姜小姐,与她不太愉快,我不想与姜姑娘争执便跑了,然后…迷路了,我好像走了很远,也没吃饭,我真的走不动了……”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可怜,四人也注意到了她脏污的裙摆和已经快磨破的锦缎鞋子。
四人相视一笑,的确是姜青屏会干出来的事情,这位姑娘生的清丽脱俗,且姜青屏一直对比她长得好看的姑娘有些敌意,除了傅寄月未过门的娘子,九歌县主苏拂葭。
云景深闻言忽感有些抱歉,“姑娘挑一人上马吧,我们送你回家。”
宋凌霜一步一步的靠近了傅寄月的马,因为傅寄月长得好看,但想起了秦隽说过他有婚约便停下了脚步。
“傅公子有婚约,小女子不敢。”她的头垂了下来。
陆咏风说道,“那我们四人中,只有至诚没有婚约。”
原来林崇意的字是至诚。
宋凌霜抬眸,可怜巴巴的望着林崇意,“那就拜托林世子,小女子会感恩戴德为您抄经祈福的。”
林崇意将宋凌霜拉上了马,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有姑娘说要为他抄经祈福的,真是奇怪中又夹杂着一丝可爱。
寻着烟火的方向,策马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就到了放烟火的地点附近。
在璀璨的烟花下,四人玉树临风,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秦大人,那马背上的是小姐,是小姐。”
脚踏霜月驹,身着红锦衣,整个兆京城只有他一人——林崇意。
在烟花闪烁的光芒下,两人看起来十分般配,秦隽的拳头攥的很紧,指节咯噔作响。
林崇意看这围观的越来越多,有些担忧,“宋姑娘可找到家人了?要不我差人打听一下,送你回宋府吧。”
“小姐,小姐!”宋凌霜听到了小桃的吼声。
“林世子,我的丫鬟在那!这里人太多了,怎么办?小桃过不来。”宋凌霜有些焦急。
傅寄月见状,天女散花般往前面的空地地上洒出了好多银子丢的很远,吼了一声“地上有银子!谁的钱掉了!”
宋凌霜很是惊讶,还能这样的?
她小声嘟囔道,“傅公子,小女子……没有那么多银子还你的。”
林崇意打趣道,“三哥的钱多的花不完,宋姑娘不必挂心,就当日行一善了。”
第一个到宋凌霜身边的,不是秦隽,也不是小桃,而是姜青屏。
“宋姑娘好本事,迷路都能迷到林世子的马背上。”语气轻蔑,十分不屑,居高临下的仿佛姜青屏是皎皎云间月,宋凌霜只是红尘地底泥。
“姜青屏你有病吧!”傅寄月与林崇意二人异口同声,三人纵使同窗,也很不喜欢姜青屏这样跋扈的性格。
云景深十分生气,下马把她拖到旁边教训,“青屏,休得胡言!这位姑娘是我们在兆京城的边界寻回的,差一点就到流民营附近了,鞋子都磨破了,宋姑娘也是官家小姐,若是知道你与人发生口角,让人发生意外,娇纵跋扈的名声便是坐实了,即外祖父也不会轻饶你的。”
秦隽也疾步走到了霜月驹前,伸出了手,“箐箐,我送你回家好吗?”
他眼圈有些红,但还是保持着笑意。
宋凌霜摇了摇头眼里有些雾气,她知道是秦隽放的烟火,引领她回家,内心是有些许感动的。
可姜青屏刚才的神情和话语确实挫伤了她本就不多的自尊心。
“秦侍郎,我同小桃一同回家。”
宋凌霜的声音淡淡的。
烟花闪过的时候,秦隽看到她眼里有泪光,秦隽的心都快疼的裂开了,“秦侍郎”三个字砸在他心里,压的他喘不过来气,这是要同他生分了。
宋凌霜与秦隽相识以来第一次没有牵秦隽的手,而是往另一个方向下了马,同小桃一起走去,秦隽将手收了回来,垂眸却看着她快磨破的鞋子和脏兮兮的衣裳,心又止不住的疼。
“四位公子的恩德,凌霜记住了,一定会报答四位的。”宋凌霜很恭敬的给他们行了个礼,四人点头致意,便同小桃离开了。
情情爱爱什么的,真的是太让人不开心了。
“砰”又一朵烟花炸开,噼里啪啦的,很是绚烂。
宋凌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秦隽,秦隽也在看着她,他想上前,可宋凌霜扭头上了马车,没有回头。
“小姐,那位可是林世子?长得真是好看啊。年岁好像看起来和你差不多。”
“嗯,林世子生的芝兰玉树的,可我还是觉得秦隽好看些。”
小桃客观评价道,“小姐,秦大人其实很在乎你的,他今日当着那位姜小姐的面说了,他哪怕青云路断,也要娶你的。今日你走丢了,他很害怕,骑着马找了很久,心急如焚,不像是装的,去了烟花铺,一口气买了五百两银子的烟花,就盼着你能跟着烟花寻回来,你再不回来,我都怕他会疯掉。”
宋凌霜的头低垂着,“可我差一点,就走到流民营了,想想都有点害怕,而且,我觉得我争不过姜姑娘。她漂亮,很有才华,又是太傅的孙女,秦隽一直想一展抱负,我是知道的,父亲迟迟也不肯答应我们之间的婚事,可能,我们没什么缘分吧。”果然她还是蠢笨了些,有好多事情想不明白。
下了马车,发现秦隽站在宋府门口,等着她,估摸等了一阵了。
宋凌霜走了很远的路有些疲乏,心里也很烦乱,开口说道,“秦隽,我今日心绪不佳,你且先回去罢。”
月光下屋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秦隽的眼眸的神色。
“箐箐,你是不喜欢我了吗?”秦隽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很害怕,他心里明白,箐箐如此喜欢他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很鲜少同外男接触,对他有些依恋,喜欢他的样貌,可今天看到林崇意与她同骑的时候,他的心真的慌了,他看的出来,林崇意对箐箐颇有好感,目前的他与林崇意相较,只有四个字,自不量力。
宋凌霜摇了摇头,“没有。与你无关的,是我自己觉得,我争不过别人,从小到大便是这样。今日若不是四位公子救了我,往前走大约差十米的距离,便是流民营,我很后怕。”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秦隽,你不能时刻同我一起,你有你的理想抱负,你聪明,我愚笨,你不在,我连家都找不到,我很喜欢你,可是我除了喜欢你,好像什么事情也做不好,今天姜小姐说的话,虽然十分不中听,但我在回来的路上想了想,也是有些许道理的,我今天才知道,你为了我受了二十脊杖,你肯定很疼……”
宋凌霜的思维已经是一团乱麻,为了避免她被姜青屏带偏,秦隽只得出言打断她。
秦隽从屋檐下走出,月光洒在他身上,清风霁月,但却沾染了些愁绪。
“箐箐,刚开始,我试过不让自己喜欢你的。”
他自嘲一笑,继续说道,“为此,我抄了上万遍的《清静经》,也学了一阵太上忘情,还试了一些古籍上记载的忘情之法,可我办不到。”
“姜小姐喜欢我,我知道,可那又如何?我只喜欢你,只想娶你,我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你,愚笨也好,聪慧也罢,甚至你觉得可能拖累我,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说你争不过别人,可我心里从来没有别人,你站在那,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
宋凌霜依旧沉默。
最后,他叹了口气,“你说,差十米,便到了流民营,可,最终让你停下脚步的,是我为你燃的烟花,还是他们四位呢?”
宋凌霜的心中有些震颤,是啊,让她停下脚步的,是秦隽为她燃的烟花啊。
“秦隽,我……”
“箐箐,是我做的不够好,我争取,一年之内做到二品官员,再来找你爹提亲,届时他还不答应,我会制造机会求陛下赐婚,好吗?”
宋凌霜映着月光看到秦隽眼角的泪都快落了出来,她抬手,抚上了秦隽的眼尾,拭去了那要落出来的泪,可她的泪却滑出来,宋凌霜笑着说,“好。”
一年之内要做到二品官员与痴人说梦无甚区别。
可秦隽说的每一句话,宋凌霜都信,无比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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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青屏则被云景深给拎回了太傅府,云景深将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同姜太傅说了一遍,本指望外祖父好好教训他这个骄纵的表妹,可姜太傅的眼神却有些怅然。
太傅府的书房的灯光很明亮,姜太傅可以清晰看见他宝贝孙女的泪痕,姜太傅非常疼爱她这唯一的孙女,看着她爱而不得也很是心疼。
姜太傅摸着姜青屏的脑袋,轻声道,“青青,斐然同你,不太合适。祖父同你说过的,斐然有谋略,有大才,前途不可限量。可他心有所属,祖父已经试探过了,他的心智超乎常人的坚定,非祖父三言两语能改变。”
姜青屏在太傅身边撒娇,“祖父,可是青青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隽哥,祖父最疼我了,你帮我和隽哥说说,大不了我同意那个姑娘做个贵妾?”
姜太傅语重心长的说道,“青青啊,你同崇意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崇意不好吗?你若是喜欢崇意,我就去求陛下,让你嫁给崇意,这可是多少大晟女子的梦中人啊。”
姜青屏翻了个白眼,“呵,林崇意可看不上我,哦,祖父,你是不知道,今天就是林崇意把她带回来的。”
“哦?景深,崇意也喜欢那位宋姑娘吗?”姜太傅略微有些惊讶,但很快收敛了神色。
云景深也是太傅一手培养的,和太傅感情很深,“不敢欺瞒外祖父,喜欢应该是谈不上,但四弟似乎,对那位姑娘颇有好感。”
姜太傅捋了捋胡子,“宋姑娘,我见过,单论相貌,比年轻时候的庆平长公主差远了,可她十分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爱之意,斐然对她可是眼珠子似的宝贝。青青,你若不想将斐然越推越远,便不要为难于宋姑娘应当要与她和睦相处,斐然才不会对你产生厌恶之情。”
见姜太傅似是要教导她如何博秦隽欢心,姜青屏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了。
“祖父可是有法子?”
“法子谈不上,但这位宋姑娘能得两位才俊青睐,除了美貌,定有过人之处,我们青青也有过人之处,为何不让斐然为你的才情而折服呢?”
姜还是老的辣,姜青屏想了想真的很有道理,云景深却听出来了他的外祖是在打太极了,他的这个表妹除了骄纵跋扈,当真是没什么才情。
一月后,姜青屏居然给宋凌霜递了帖子,可是宋凌霜并不是很想去,宋凌霜去了秦府把这事同秦隽也说了,秦隽浅浅地抿了一口茶。
见宋凌霜还是很烦恼,他开口,“想不想一劳永逸,她之后就不会来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