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本来想做个和事佬,谁知听了琥珀的话心也一沉:“若果真如此,袭人,你糊涂啊。”
袭人忙道:“是宝玉回来说赵姨娘跟旁人贾琮的姨娘抱怨衣裳少被他听见,他回来问我要不要跟太太说一声…我想着宝玉有这么多件衣裳都是新的,白收着也可惜,便想着拿一些给环哥穿。”
鸳鸯见袭人提宝玉忙打断道:“宝玉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宝玉也没让你把他的旧衣拿给贾环穿呀。”
袭人被驳斥有些不敢说话,鸳鸯急道:“我素日说你踏实谁知道怎么做出这种糊涂事来,你不知道能不能做,怎么不看看之前李嬷嬷在时是怎么处理的,可是赵姨娘一哭她就送衣裳?”
那自然不是,李嬷嬷都是打太极打过去,实在不行便找个理由走开,她还一直觉得李嬷嬷做事小气,怎么不搭话的,因此她掌管了宝玉屋中的事情之后,便着手操办了此事。
鸳鸯向来好脾气,袭人还是第一次见她对自己生气,不免有些害怕和委屈,宝钗也觉得此事不好,况且她是亲戚家的人,涉及了琥珀和袭人,袭人也还算好,只是琥珀心气太高了,又牵扯到家里的两位少爷,她自觉也不好一直听,现在不怎样只怕将来被人记恨,便找个理由走开了,人虽然走了却在路上还在盘算着此事要怎么处理。
袭人道:“便是我做的不对,你好好说便是,何苦生气。”
鸳鸯道:“你以为我生气什么,我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你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你以为赵姨娘肯善罢甘休?她若是闹出来老太太就是再想保你都不会保你,把你赶出去都是轻的,你这可是以下犯上了。”
这说的袭人也着急起来,鸳鸯看琥珀还在一旁看热闹训斥道:“你个没心眼的还在这笑,她既然不知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拦着,难道袭人是这么拿大不听人劝的,你说说她怎么会如此,你现在觉得没你的事,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拖累你。”
琥珀道:“我那时又不在这里,我怎么知道她干了这事,我也是刚回来才知道,追究责任也不能到我身上。”
说着也拿脚走开了,袭人见人都走了便知是鸳鸯照顾了自己的面子,她见四下无人拉着鸳鸯道:“如今东西已经送去了,就是派人去追也赶不及了,可如何是好。”
鸳鸯叹道:“有的这时候着急的,你原先干嘛去了,就是你不知道的来问问旁人又能费什么事,可知老话说的人不经夸是实话了,才夸过你细心稳重呢。”
袭人听鸳鸯的口气像是松口的意思,忙拉住她笑道:“好姐姐你有什么主意说给我听听,千万救我,我将来必谢你。”
鸳鸯脸上有了些许笑容:“我能有什么主意,再说我也不是指望你能报答我,我给你说个法,我常听宝玉说林姑娘聪慧,听太太也说连老爷也时常夸赞呢,不如你去问问她可有什么法子帮你圆过去。”
这也是为今之计了,袭人忙央求鸳鸯陪着她,鸳鸯也想知道此事可有解决之法,便也同意了,可巧黛玉素日喜静此时一个人在里屋,见鸳鸯和袭人一起来了还有些诧异,忙让座。
“打扰姑娘了,此番前来正是有一事要求姑娘呢。”
说着袭人便将此事一一告知了林黛玉,又求林黛玉帮她出个主意,黛玉也知此事不好,如今赵姨娘事情就多,若是被她们抓住把柄还不搅得里面天翻地覆的才肯罢休,只是袭人说的尚不明准,还需要她仔细的盘问一下细节:“这衣裳可是你亲自去送的?”袭人不好意思地道:“屋里事情多还需要人照应,我是托着老太太院子里面的一个老嬷嬷给送去的。”
黛玉追问道:“你让她送去说的是什么?”
袭人想了想,一五一十的复述道:“我将宝玉的衣裳给打包好,托着老太太院子里的一个嬷嬷让她帮忙走一趟,让她对赵姨娘说,这些衣裳都是宝玉七八岁的时候穿的,也没穿过几次更新的似的,如今让她们收下改了尺寸穿吧。”
黛玉思索了一番:“你是说,你拿去的七八岁时的衣裳?”
袭人道:“再小些时候的衣裳都在太太屋里或者老太太屋里收着呢,这时候的衣裳大也有限,有的不改也能勉强穿,有些旧的都已经让太太拿去赏人了,只留下些看着还新的衣裳。
黛玉听了道:“此事若是她们不多心不闹也就罢了,若是闹了也不必找别的理由了,你就说这衣裳是你们送去给环哥儿身边的小厮们就完了,他也有两个十岁的小厮,衣裳又不如少爷们讲究,拿去改了衣裳穿也是使得的。“
这还真是一个主意,主子们的衣裳都是些宽袍大袖,衣裳放量也大,且贾环虽然只有五六岁身高也没比十岁的小厮们矮多少,也就差了半个头的样子,小厮们拿着少爷们的旧衣裳改改便是难得的体面衣裳了。
袭人忙道谢,鸳鸯也道:“这个主意好,她若是问你你就说是她自己想多了。“
袭人一边拭泪一边道:“只求能圆过这场便罢了,哪里还敢再跟她拌嘴,还怕她不来找我吗?”
鸳鸯笑道:“你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按理说哥哥给弟弟衣裳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别说外人,就是本族里面的人家也有兄长穿过衣裳给弟弟穿的,只是咱们家规矩大,是断然不行此事的,倒是吓着了你。”
袭人道:“一次就够了,谁还禁得起下次。”
几人正说着,忽见紫鹃进来道:“刚刚看到赵姨娘一面哭一面进来了,老太太又让人去找袭人和宝玉,我想着袭人可不就在我们这里,袭人你快去看看呢。”
鸳鸯冷笑道:“亏她脚程倒快,也亏得咱们预料到了她必定得来闹事,多谢林姑娘我们这就去瞧瞧。”
黛玉点头,送走了两人,待袭人出去了还兀自觉得好笑,明明说懒得和宝玉多接触,可是他房里的事情照样能麻烦到自己,自己不还是跟着操心,可知世上真正断绝情爱之人是何等冷硬心肠之人,不似自己这般每每觉得自己冷下心来了,还是会关注。
黛玉思来想去,袭人跟着鸳鸯进了老太太的屋里,一进去便看见老太太在上面坐着,王夫人和邢夫人在下面陪着,赵姨娘正在厅堂之上呜呜噎噎地哭着,凤姐恰好也来了,看到赵姨娘在哭不由地纳闷:“姨娘怎么在哭,也不怕冲撞了老太太。”
赵姨娘本就有些怕凤姐,听到凤姐说话一个哆嗦,但是还是嚷道:“如今一家子不把我和环哥当人还管什么冲撞不冲撞的?”
说着又装模做样的哭了起来,王熙凤还是头一回对上赵姨娘这般,她心知这其中必有缘故,只是当务之急确是不能让赵姨娘这般哭嚎下去,不然以后若是有哪一个不如意的,不是这个哭便是那个哭的,都跑到这里大哭大嚎,还有她二奶奶地面子吗,此时她还以为这事是冲着她来的,只是她自认为自己没有哪一件事有偏颇不由有些好笑道:“姨娘若有委屈,只管说出来,这样子哭嚎一则老太太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事,二来底下那些丫头们也笑话姨娘不识大体,遇见事情只会哭嚎了。”
赵姨娘闻言抹了泪:“我还有什么面子,丫头们可是都往我和环儿的脸上踩呢,如今连宝玉房中的丫头都不把我当人,还有什么说的?”
王熙凤不耐烦:“有什么委屈你倒是说,拐着弯子谁知道你说什么呢?”
赵姨娘便将袭人派人给贾环送衣裳的事情给说了,贾母脸色一沉,王夫人便问袭人:“袭人,可有此事?”
事先鸳鸯已经悄悄叮嘱过袭人,让她不要出声,只等太太们问她才说话,袭人吃了一个教训果不肯啃声,待到王夫人问起时,才跪下道:“回老太太、太太,我确实打发人给送了衣裳,只是不是给环哥送的。”
赵姨娘差点跳起来:“胡说,你分明是给环哥送的。”
“老太太、太太明鉴,这实在是误会,宝玉今早上讲他看环哥身边的两个小厮穿的普通是咱们家三等小厮穿的衣裳,出去见客显得太过朴素了,我想着既然太□□典选了他们去当环哥的小厮,一时衣裳换洗了来不及换也是有的,便跟宝二爷说,二爷还有几件小时候的衣裳放着也可惜了,既然他们衣裳不多,倒是拿几件过去,也是给环哥做脸面,我们在里面服侍的哪里知道环三爷身边小厮的名字,因此便让嬷嬷送给赵姨娘,想着姨娘看到了便知道了,谁知道竟让姨娘误会我,以为是给环哥的。”
王夫人听罢舒了一口气:“既如此,倒是冤枉你了。”
袭人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怎么敢说冤枉,不过是尽心为主子们罢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倒是一场误会,倒平白让袭人受了气了,凤丫头,赵姨娘说的环哥衣裳少是怎么一回事,想来是你做事不尽心了少了他们的?”
王熙凤哪里是平白受委屈的性格,她忙道:“这话从哪说起,环哥的例子跟宝玉都是一样来的,宝玉按着公中的例有几件,他就有几件,只是宝玉今年能见外客了,因此提了例,比环哥多了几件见客穿的衣裳。
邢夫人道:“原来是为这个,赵姨娘也太急了,等到环哥也像宝玉一般大的时候不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