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落叶满地,随着时间的流逝,黛玉的剑法也越来越精进,她已经可以和福尔摩斯相互练剑击打得有来有回——当然期间福尔摩斯放了不少水。
这一天,黛玉已经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除了衣物,黛玉也带上了不少笔墨纸砚以及丝绸茶叶香料等西洋没有的东西。
黛玉知道最重要的是银子,她没有把所有的银子都放在同一个地方,而是分散在不同的箱子和荷包里。
在出发的前一晚,林如海罕见地主动来到黛玉的房间。
“东西收拾得如何?”林如海问。
黛玉想到明天自己就要乘坐货船前往伦敦,而不是京城,就越发感到心虚。
“多谢父亲的关心,女儿一切都打点稳妥。”黛玉表面镇定自若地回答。
林如海上前轻轻地把黛玉揽入怀中,这是黛玉第一次和父亲近距离拥抱。
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父亲紧紧地搂了一下。
黛玉发现自从父亲醒来后,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如果说先前的捧着她的脸是父亲日夜思念的下意识行为,那么这一次的拥抱确实让黛玉有些惊讶。
她和父亲的关系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甚至有些淡漠。
这些年她在贾府,父亲从未想过要把自己接回林府居住一阵,而是放任她在贾府数年,直到父亲病危她才有机会回林府。
黛玉心中琢磨着父亲有些异常的行为,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或许她的父亲已经知道自己偷偷下西洋的计划。
林如海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热情的行为让黛玉有些不习惯,于是忙放开了黛玉。
接着林如海叹息一声,摆手让黛玉先行休息。
黛玉恭敬地把父亲送到房门,命雪雁提着灯笼送父亲回房,直到看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黛玉才回妆台前卸妆睡去。
这一夜黛玉睡得并不安稳,窗外的竹林风声让她心中惴惴。
她想到明天就要和福尔摩斯远走他乡,面对不知归期的旅途,黛玉感到后背莫名生出凉意。
直到东边天空隐隐发白,黛玉才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天,将是她逃离的开始
深秋的扬州城迎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黛玉醒来时感觉到凉意侵入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她忍不住咳嗽一声,机警的雪雁忙给黛玉披上了披风,劝说:“姑娘,今日天气不好,行程往后拖延几天罢。“
黛玉摇头,她知道雪雁是存私心不想让自己离开林府,但黛玉明白若自己仅仅只为了这一点理由放弃,那么她父亲的身子永远也不会好起来。
雪雁还是没有放弃,继续劝说:“其实姑娘不必亲自前往西洋,姑娘可以派信得过的人下西洋。”
黛玉苦笑,说:“雪雁,你认为林府有谁可以代替我前往?”
雪雁思索,自从贾夫人去世后,林府里就散走了许多下人,林如海虽然有不少亲信,但如今这些亲信年事已高,恐怕下西洋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生死离别。
虽然也有年轻些的,但碍于当今情况,这些年轻的所谓亲信,黛玉并不放心,谁知道这些人是否被收买了去。
父亲的政敌连自己的亲戚都可以收买,黛玉自然不会再信他人。
当然黛玉也存有自己的私心,比起贾府的其她女孩,她多了一段出远门的经历——从扬州城到京城。
路途并不算遥远,抛去黛玉第一次离开家乡感到稍微不安的情绪外,黛玉更多感受到的是自由和阔朗。
所以这次下西洋,黛玉心中也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雪雁回答不出比黛玉更加合适的人选,也不好再劝。
秋风萧瑟,秋雨绵绵。林如海领着众小厮乘坐轿子送黛玉前往港口,港口已经有一艘林府备下的大船,从两周前,林府下人就如蚂蚁搬家一点一点把行李搬上去。
所以黛玉乘坐的船上的物品是非常可观的,正如福尔摩斯预料的那样,林如海给黛玉添上的东西足足多了几倍。
作为码头小工的福尔摩斯很知趣地没有出现在林如海面前,在连续这几天教黛玉剑术时,福尔摩斯就察觉到林如海对自己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因此他只是远远地望着林府的下人成群结队地送黛玉上船。
林黛玉来到船边,思索着自己该带哪些东西下西洋,她意识到她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
“玉儿,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林如海从云姨娘手中接过雨伞,让身边人先行离去,表示自己要和黛玉单独谈话。
林黛玉慢慢向父亲靠拢,女性天生的敏感让黛玉察觉到父亲已经知道了什么。
“玉儿,请和我实话实说。”林如海神色严肃。
“父亲,女儿不知道说什么。”黛玉努力伪装自己不知情的样子,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林如海眼睛如两道锐利的剑直射黛玉,让她不由低下头,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
黛玉感觉自己的心快速往下沉——她下西洋的事情果然还是让父亲知道了。
“我已经都知道了。”林如海冷静地说,“只是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是不是那个人蛊惑了你?”
黛玉明白林如海口中说的人是谁。
“他没有。”黛玉的声音已经弱下来。
林如海已经有些生气,黛玉的话在他听来就是知错不改。
“玉儿,我不能让事情往事态严重的方向发展……”林如海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有一样东西擦着脸颊一侧而过。
一支箭向黛玉的脑门射去,由于刚才擦过林如海的脸颊,箭的速度慢了不少。
再幸而剑术的练习提升了黛玉的动作反应能力,她迅速蹲下,这支箭才擦着她的头顶飞过去。
“父亲,快蹲下。”林黛玉催促林如海。
林如海战战兢兢地蹲下,刚才的严肃态度一扫而空。
她顺着箭发射的方向望去,已经远远看见福尔摩斯带头把射箭的人扑倒。
福尔摩斯的眼力和听力向来是数一数二的好,在等待黛玉时,他就发现她周围的异常。
福尔摩斯看见一个人披着宽大的蓑衣慢慢向父女俩靠近,他眯起眼睛,在十分钟前他就注意到这个人不停地在此处徘徊,出于侦探的直觉,也悄悄跟上前。
他观察到这人的蓑衣和正常行人的蓑衣不同,是干净利索的——正常行人的蓑衣或多或少都溅上泥巴。
反常的现象让福尔摩斯起了警心。
在射出箭的前几秒,福尔摩斯看见这个人举起了弓箭,电光火石之间,福尔摩斯伸出手臂肘击了他。
射出的方向一偏,箭穿过岸边的布旗,才飞向父女俩——此时箭的威力早已在和布料旗子接触的那一刻抵消掉了,所以箭对林如海也只是造成擦伤而已,否则这箭就会像猛兽的锐利的牙齿,撕下他脸颊上的一块肉下来。
射箭的人像是有备而来,福尔摩斯扑倒这个人后,他立刻抽出毒酒,想往自己的口中倒去。
福尔摩斯手疾眼快,从那人手中夺下毒酒,没让这死士得逞。
船边的林如海对于多次的袭击早已忍无可忍,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一次袭击终于成为了压倒他最后一根稻草,在短短一分钟内,林如海便计划好要如何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好歹的幕后黑手。
林如海走向那人,命小厮把他带下去,朝福尔摩斯感激地点点头,才转身安慰黛玉。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黛玉的脸色只是有些发白,甚至可以用神色如常来形容。
林如海才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早已不是那个幼年承欢膝下的五六岁孩子,现在的她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勇敢。
“玉儿没事就好。”林如海后怕地握住黛玉的手。
“父亲……”黛玉仰头看了看父亲脸上的擦伤。
林如海似乎在下定决心,或许送黛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可以保证黛玉的安全。
虽然正值雨天,岸边的路人也不少,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快,现在这些路人才反应过来,刚才竟然有人想当众射杀林府的老爷,这可是极其恶劣的事情。
林如海似乎有意将事情闹大,挺直腰板,像展示荣誉徽章似的向众人展现脸上的伤口。
这时福尔摩斯的呻吟声幽幽从林如海背后传来。
黛玉才发现福尔摩斯的手臂在刚才的决斗中受了伤,鲜血淋漓。
“你的伤口……”林黛玉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福尔摩斯脸上露出玩味般的笑容,说:“没有那么严重,包扎一下就好了。”
林如海的眼光掠过福尔摩斯的伤口,最后落到黛玉的身上,坚决地说:“玉儿,你必须要前往京城,不能……”
“难道你没有过问你女儿下西洋的目的?”林如海身后的福尔摩斯不耐烦地打断了林如海的话,“我现在来告诉你,你女儿下西洋是为了你。”
“什么?”林如海身子一僵,他没想到黛玉下西洋的目的,一时间感动和愧疚的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福尔摩斯无视黛玉阻止的眼神,直勾勾看向林如海,说:“你女儿是听说西洋有药方可以治好你的病,所以才执意下西洋。”
他早就看不惯林如海一副老古董的模样,或许是年轻气盛,福尔摩斯难得口无遮拦一回。
当然福尔摩斯没有说出更加严重的话——一个尚且保护不了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女儿。
林如海仿佛是被抽走所有力气一般,原本强硬的态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疲惫。
林如海意识到扬州和京城早已不是合适的去处,但下西洋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想告诉自己的女儿不用为了自己而下西洋,但他明白黛玉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劝说是不可能的。
几乎是当机立断,林如海命随从的小厮拿出原本要送上船的笔和纸,提笔写下。
最后林如海等墨迹完全干后,放进信封,交给黛玉,说:“我认识几个调任海外的世交和官员,凭着这些信封,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多加照应你。”
林如海拿出在官场上的果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决定了随从黛玉下西洋的小厮和丫鬟以及几个中年老妈子,还有几批训练有素的船员和水手。
“只是这路途遥远,玉儿不必勉强。”林如海深深地看着黛玉。
这时维多利亚号拉响了船笛,黑色烟雾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盘旋而上。
林黛玉知道自己该出发了——她计划自己的船要跟随维多利亚号一同前往伦敦,这也可以避免迷路的问题。
“父亲……”离别的眼泪模糊了视线,黛玉依依不舍的上了船,挥手告别。
幸而维多利亚号启程很慢,上面载满了货物,船员们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清点。
黛玉和父亲又说了些保重平安之类的话,她终于注意到了紫鹃。
“紫鹃,我不能带你走,否则老太太是会起疑心的。”黛玉不打算将自己下西洋的事情告知贾府。
“姑娘……”紫鹃有些不满。
黛玉的语气变得坚决,说:“只有你才能瞒住老太太,能瞒多久是多久。”
紫鹃只得不情愿地看着黛玉带着雪雁上了船。
维多利亚号已经启航,黛玉乘坐的大船也跟了上去。
她站在甲板上,看着岸边父亲的身影渐渐消失成一个小点,两岸熟悉的风景由快变慢往后退。
复杂的心情让黛玉忍不住叹气。
“如果你再不找到纱布,或许还没到伦敦,我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了。”福尔摩斯幽怨的声音从黛玉背后传来。
黛玉转身看见狼狈的福尔摩斯,忙命紫鹃从船舱里拿出纱布,递给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一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包扎伤口,一边看着黛玉的神情——哀愁又浮现在黛玉的似烟非烟眉毛间。
“你已经开始想家了。”福尔摩斯很理解黛玉的心情,他已经记不得上次在伦敦是什么时候了——仿佛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黛玉回答:“不只是想家。”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福尔摩斯宽慰她,“你的剑法已经练习得很不错,身子也有好转,我相信这一路你会找到药方。”
黛玉没有说话,只是远眺那扬州城的青山绿水渐渐隐没在天际边。
她的余光落到福尔摩斯受伤的手臂上,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你手臂上的伤口看起来有点古怪。”黛玉把注意力从船边的风景转移到福尔摩斯的伤口上。
黛玉勉强睁大眼睛盯着福尔摩斯手臂上的伤口,这不像是表皮被擦伤或者刮伤,鲜血淋漓反而像是被割到血管源源不断流出来。
“你的伤口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更严重一些,但又感觉有点说不上的不对劲。”林黛玉向福尔摩斯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福尔摩斯轻声笑了一下,说:“你看出来了。”福尔摩斯用纱布用力地抹了抹衣服的鲜血,解释说,“因为这并不是我的血,而是我在市场上提前买来的猪血包,我一直把它藏在袖口里,在和那个人打斗时不小心弄破了血包。”
“那你模仿得还挺像的,连我也都被骗了去。”林黛玉发觉自己又被福尔摩斯戏耍了一回,几乎是下意识冷笑道,“害得我又白白担心……”
黛玉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才及时住了口,没有说下去。
福尔摩斯似乎没有意识到黛玉的差点失态,而忙表态自己的本意并非如此,说:“我买猪血包原本是想研究血液在不同时间下发生的凝固状态,你是知道我检查尸体时也需要通过血液的状态来推论死亡时间。”
林黛玉冷笑问:“那你如何解释之后发出的呻吟声?”
福尔摩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说:“是我摔痛了手臂,没有忍住。”
他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他只是想借此转移黛玉的注意力,好缓解黛玉出发前的思乡之情。
在准备出发离开家乡的那一刻,往往是不舍的情绪到达顶峰的时候。
黛玉不太相信福尔摩斯的话,在之前福尔摩斯受到的攻击比刚才的要严重一些,怎么可能就仅仅碰了一下手臂就痛得发出呻吟声。
她也没有戳穿福尔摩斯的谎言,只是让他好好休息。随即她立刻扶了雪雁的手进入船内,在福尔摩斯察觉自己刚才的失态前远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