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明俊的狗腿一路跟着前面的车,越走越远,最后在城郊停下来。
他激动地拿出手机汇报:“关少,他们下车了!”
“在什么地方下车的?”关明俊几乎是吼着问道。
“牡丹湖公园。”
“什么?!”关明俊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没错……就是那个三十年前建造的,现在是广场舞爱好者聚集地的牡丹湖公园。”
“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
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停车,颜之潇带着关鹤从侧面走进公园。
“怎么样?喜欢吗?”
颜之潇这话问得实在没什么底气。但这是他能找到的,人最少的游乐场。
半个小时前,关鹤说他的生日愿望是想去游乐场玩。
颜之潇:“要不……换一个吧。”
以他们俩的身份,出现在游乐场不到五分钟就会引起围观,随即而来八卦新闻立刻就能将他们埋了。
“我只有这一个愿望,”关鹤失落地低下头,“我从来都没有去过游乐场。”
本着不能欺骗小孩子的原则,颜之潇绞尽脑汁,想到了这个地方。
所谓的“游乐场”,其实只是郊区的一个半开放式老公园,里面有些陈旧的游乐设施。
颜之潇还担心关鹤会失望,没想到,关鹤双眼发亮说他喜欢。
这孩子挺好哄。
“想玩哪个自己选。”颜之潇十分阔气。
“我想玩这个,”关鹤站在旋转木马前,眼巴巴地盯着最大的那匹华丽大白马,“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
“那就上去吧。”
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关鹤,颜之潇问道:“怎么了?”
“你陪我一起坐,好不好?漆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颜之潇用力按紧脸上的口罩,压低帽檐,默念三遍“积德行善”,陪着关鹤一起登上了旋转木马的台子。
旋转木马坐了三遍,接着又是旋转茶杯、小船漂流、海盗船……连幼童区的沙池卡丁车都没放过。
今天雨后初晴,天气好得过分,园区中弥漫着草木清新的味道。
玩了将近四个小时,把公园里几乎所有的游乐设施都玩了一遍,关鹤又兴致勃勃地拉着颜之潇去划船。
眼看天色不早,可关鹤舍不得走,想在公园里多待一会儿。
颜之潇开始认真反思,究竟是自己太过苛待,最近把孩子关在家里憋着了?还是他纯粹就是本□□玩?不对,这不符合关鹤在原书里霸总的人设啊。
将整个公园里地毯式扫荡过后,就剩最后一个地方了----
西边的角落里有一片树荫地,被人承包下来,拉起围栏做了个小型动物园,用兔子、仓鼠、羊驼之类的动物来吸引小朋友。
颜之潇给关鹤整理好帽子口罩,买了门票带他进去。
除了一条小蛇、两只蜥蜴外,其余的都是些常见的动物,颜之潇兴趣缺缺,关鹤倒是兴致不减,挨个围栏看过去,还要买菜叶喂兔子。
“你在这等着吧,我去买。”颜之潇说。
他去入口处买了菜叶,拎着一晃一晃地朝兔子园走去,走到半路,突然远远听到小孩子响亮的哭声,夹杂着大人的斥责。
什么人啊?在这种地方教训孩子?
好奇地走近,颜之潇才发现,被斥责的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是关鹤。
在他面前的地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怎么了?”颜之潇丢下菜叶扶起小孩,同时轻轻扯了一下关鹤的袖子。
关鹤低头,紧闭着嘴不说话。
孩子的爷爷训完了关鹤,开始转头问颜之潇:“你说说,这么大个人,好端端地推一个孩子,像话吗?”
“应该不是好端端的吧?”颜之潇看到小孩手掌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好脾气地问,“是不是吓到他了?”
“开玩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蜗牛给吓着了?”孩子的爷爷气势汹汹地反问。
蜗牛?
颜之潇仔细一看,小孩手中捏着的的确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蜗牛。
原书中的某个场景飞快地闪过……
六岁那年,颜之潇跟着父母参加聚会。
当天参加聚会的大人们相互间都比较熟悉,在场的孩子颜之潇也都认识,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嘻嘻哈哈地互相追逐玩耍。
同样大的关鹤却没什么朋友,独自躲在角落里发呆。
虽然之前打过一架,但彼时年纪小,也不懂什么是记仇,颜之潇在草丛里捡了一个有趣的东西,跑到关鹤面前,神神秘秘地对他说:“送你一个小礼物!”
关鹤看着他,稚嫩的双眼里写满了不信任。
“快快快,伸手。”颜之潇催促道。
也许是被他灿烂的笑容感染,迟疑片刻,关鹤还是伸出了手。
颜之潇兴奋地张开手掌,将自己刚刚发现的宝贝放在关鹤手中……
关鹤瞬间炸毛,几乎是跳起来将颜之潇推开。
“你怎么回事啊!我好心送你礼物,你还推我!”颜之潇气急,顾不上拍掉衣服上的泥点,跳起来卯足力气朝关鹤撞了过去。
保镖们闻声赶来的时候,俩小孩正扭打成一团。
为了分开两位小祖宗,也不愿意自家孩子吃亏,保镖们飞速围了上去,推搡间冲突升级,逐渐变作双方混战。
眼看场面难以收拾,马场的主人出面说和,劝双方各退一步,才勉勉强强将事态平息。
颜之潇是整个颜家的宝贝,自然没人敢责骂。
关鹤就不同了。他被拽着胳膊扯到父亲身后,狠狠挨了顿训斥。
关明俊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着风凉话:“到底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连个小崽子都打不过,以后别跟着出来丢人了……”
刚和关鹤打完架的颜之潇,听到这话,又跳起来要打关明俊,被母亲及时拦住,按在了怀里。
突如其来一场交/火,为本就势不两立的颜关两家火上浇油。
但有个问题颜之潇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在他示好送小礼物的时候,关鹤会突然翻脸?
难道……关鹤害怕蜗牛?!
虽然这个猜测十分离谱,但颜之潇没空细想,因为周围已经有人被哭声吸引,渐渐围上来了。
公园里大多都是爷爷奶奶,但不乏有网速快的,被认出来就糟了。
“对不起,我们的错,我替他道歉。”颜之潇打开随身的背包,翻来翻去也没找到零食,只能悄悄唤出系统。
“阿复,调用一下新功能,把冰箱里我那盒进口巧克力换过来。”
精美的包装体现了道歉的诚意,拿到巧克力的小朋友心满意足地起身,停止了哭嚎。
爷爷气昂昂拉着孙子离开,嘴上还不饶人:“走,那小伙子脑袋不太对劲,咱们离他离远点。”
人声散去,四下恢复安静,只有围栏后面兔子发出的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关鹤沉默半晌,捡起丢在地上的菜叶,蹲在围栏边,默默将菜叶递进去。
六岁那一年,他也是这样,没有一句解释。
颜之潇看着他僵硬的后背,还有那片晃动着,半天递不到兔子嘴边的菜叶。
许久,颜之潇弯下腰,轻轻揽住关鹤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不是你的错。”
关鹤没动,也没回头,但紧绷的后背渐渐松弛了下来。
在小兔子吃完第一片菜叶后,他终于艰难地开口说道:“我讨厌蜗牛。”
颜之潇的手掌仍轻轻搭在他背上:“为什么讨厌蜗牛?一只小虫子而已。”
关鹤闭上眼,紧皱眉头,似乎有什么糟糕的回忆正在攻击他。
“饭桌上。”
颜之潇:“什么?”
“法式焗蜗牛……他们盘子里是做好的玛瑙蜗牛……我揭开盖子……一只活着的普通蜗牛爬了出来……”
他的话断断续续,前后不搭,但是颜之潇听明白了。
……
菜叶买得太多了,喂完兔子还剩一些,他们继续往前走,去喂大鹅。
关鹤心情好了一些,蹲在围栏边,用菜叶逗得大鹅嘎嘎直叫。
颜之潇靠在旁边的树荫下休息,嘴角不自觉地噙了笑。
没想到,刚刚那个小孩又来了,手里捏着一只更大的蜗牛。
看周围没人,小孩悄悄走到关鹤身后,抬手朝着他脖子的位置放去。
颜之潇蹭地冲了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关鹤刚要回头,被颜之潇一把按住,笑着说:“没事,玩你的。”
说完,他俯身盯着小孩,低声提醒道:“哥哥害怕这个东西,你不要再来逗他了,好吗?”
小孩捏着蜗牛,仰头嘻嘻一笑,说:“巧克力还有吗?”
这就是明摆着的威胁了。
颜之潇看了眼站在十米开外假装眼盲的孩子爷爷,微笑道:“有啊,在我包里,你自己来拿。”
小孩松开手里的蜗牛,兴奋地伸手进去——
下一瞬,刺耳的嚎叫声响彻公园上空。
小孩蹦出三米远,指着颜之潇的包,语无伦次地哭喊:“蛇……有蛇!在他包里!”
孩子爷爷这会儿不眼盲了,飞快冲过来叱问。
颜之潇亮出自己的包包,指着里面的蜗牛,一脸无辜地说:“怎么了?这不是你刚放进来的吗?”
孩子拉着爷爷的手使劲摇晃:“不是的,真的有蛇!”
颜之潇干脆把包里所有东西都亮出来,一一给他们看清楚。
“啧啧,这么大的孩子了,不会连蛇和蜗牛都分不清吧?”
嚎叫声还在继续,颜之潇已经整好包包,气昂昂地拉起关鹤走了,“走,这小孩脑子不对劲,咱们不和他玩。”
迷你动物园的另外一边,生态缸里的小蛇绕在树枝上,迷茫地吐着信子:
刚刚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