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漾的身体刺痛,大脑短暂的宕机后他抬头看到于术那张阴险的脸,不怀好意地在向自己招手,于术嘲笑够了便起身决绝地离开。
裴漾在疼痛中找回了理智,这一切都脱离不了陆东的‘授权’。他环顾四周,周围的大坑看起来是用重型挖掘机刨出来的大坑,足足有几十米深,周围没有岩石土块,几乎不可能攀登上去。
陆东阴险至极。
过去的那些年,他不求陆东能给他同等的关心与爱惜,他只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点的爱就足够,足够他这块贫瘠的土地开出一朵小花。可是他用真心灌溉培土出来的鲜花,反过来释放毒素毁了本应良好的土壤。他的真心没换来该有的回报,他确实伤心,但也是他活该。他活该自己非要选择一条养不佳的白眼狼,如今被反咬一口,也是自作自受。
化妆师正在帮贺元韬化妆,贺元韬的心像突然地被人狠狠地拧住,手本能地扶着桌子。他身体向来没什么问题,也没有家族的遗传病史,但怎么会突然心脏疼呢?贺元韬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毫无准备的化妆师吓了一跳,化妆师向后退了半步:“元韬,你怎么了?”
“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化妆师打趣:“这会儿探路也该结束了。我找小裴来。”她偷笑:“是不是他不在,您不安心啊?”
贺元韬苦笑,没心思开玩笑: “麻烦你了。”
化妆师绕了一圈,四个小时后,去探路更偏远险阻的人几乎都回来了,但是唯独没有裴漾的身影。
“什么?”贺元韬震怒,盯着于术,于术显然被贺元韬狼一般的眼神吓到,大气不敢吭一声。
“他说他和我分开探路,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贺元韬慢慢逼近于术:“他早上是和你一队去探路的,他的去向你不知道?分开探路,裴漾不是自作主张的人。”
贺元韬本能地意识到于术对裴漾下了手,露出鲜少会有的狰狞面容,但此刻他顾不得所谓的表情管理和所谓的明星身份,他直接揪住于术的衣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在哪儿?”
周围的人迫于贺元韬的盛怒,不敢贸然前进劝阻,他现在是一头双目腥红能撕裂万物的野兽,任何生物靠近他都有可能死无全尸。
“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操!”
贺元韬对着于术那张奸诈的脸狠狠地来了一拳,力气之大打掉了于术的
“干什么?这里是剧组,不是地下拳场,有点素质。”
陆东拨开人群,与于术对视后,慢悠悠地走到贺元韬面前:“贺元韬,你毕竟不是裴漾,他怎么做你又如何揣测?于术是我的助理,不是裴漾的私人保镖,他一个成年人,他想要去别的地方探路,于术与他又不认识,凭什么要跟着他?”
贺元韬毫不客气地拎着陆东的衣领:“是你做的。”
陆东得意:“你有什么证据?”他推开贺元韬的手,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和表情,用力在贺元韬的胸前拍了拍:“没有证据,就是污蔑。你没有证据的污蔑是在诋毁我的名誉,小心吃官司。”
陆东本来要走,退了几步,身体向后微倾,以胜利者的姿态可怜地看着贺元韬:“其实你不是因为裴漾而动怒吧?你只是在气愤我抢走了你角色的人设。”
贺元韬听完不愿再辩解,和一个满心都是阴谋诡计没有半点光明和爱的人谈感情,无异于痴人说梦。
“陆东,”贺元韬半是气愤半是无奈地说:“你真可怜。”
陆东战果斐然,昂首挺胸地拎着面目全非的于术走回了他的住处。
剧组除陆东和于术基本上都出发去找了裴漾,但无人回应。贺元韬疯了似的在周围跑来跑去,大喊裴漾的名字。探过这条路的人立马追了上去,怕贺元韬出意外。这里虽然平地多,但仍有沟壑不平的山与被杂草遮盖的悬崖,一个不注意都有可能葬身野外。
现在才是三月,乡下还在倒春寒,加上天黑得很快,场记和导演副导演已经穿起了棉衣,打开照明灯在四周巡查裴漾的身影。
裴漾躲在坑里瑟缩着,他的手遍布伤痕,坑的四周也留下了裴漾努力攀爬但失败的血迹。他的手机因为气温过低,电量也所剩无几,他瑟缩着,恐惧与寒意裹冲击着他快要崩溃的意识。
猛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贺元韬的身影,贺元韬微笑着向他伸出援助之手,裴漾仅存的理智让他想到了仅剩的救命稻草。
贺元韬设置的定位。
他记得是按紧急按键的旁边的‘0’号,裴漾从口袋里伸出冻僵的手,费力地掏出手机,播下了‘0’号键。
贺元韬顾不上三月依旧刺骨的寒风,他跪在满是野草的土地上,任凭刀子般的风切割他每一寸的皮肤,他不觉得疼,不觉得冷。
他不能放弃。他继续强硬地与寒风对抗,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喊叫裴漾的名字,旁边的人提醒他的手机突发出了异常的响动。
贺元韬一开始以为是导演或者剧组的电话,但这里没有信号,能有反应的...
贺元韬心底掏出手机,发现了裴漾发出的定位,距离贺元韬不远,就在周围,贺元韬看到了希望,乞求着彼此的手机电量撑到贺元韬能找到彼此。
裴漾手机电量耗尽,贺元韬终于在几百米外的坑底发现了瑟缩的裴漾。
贺元韬让身后的人去找几个人拿救生工具,几个人废了好半天劲才把冻得瑟瑟发抖的裴漾拉上来,贺元韬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回到了住的地方。
几个小姑娘早就备好了暖宝宝和姜茶,裴漾窝在贺元韬的怀里不肯动,周围的人递东西,他也不接受,只有贺元韬放在他手里,他才能安心地握紧。
贺元韬温柔地开口:“漾漾,喝口姜茶暖暖身子。”
裴漾冻得面色发挥,勉强地喝了一口姜茶,但吐了半口,周围的人帮贺元韬拿纸巾,拿被子,满心焦急地看冻伤的裴漾。
化妆师说:“我们先出去吧,让元韬先帮小裴恢复体温。”
裴漾能感觉寒风在他的每一寸关节里乱窜,刺痛他的皮肉,同时外在的热在烘烤着冰凉的四肢与身躯,他在贺元韬怀里不安分地抖动。
过往的尘封已久的记忆,伴随着脆弱的理智崩塌,挤压裴漾的大脑。
姥姥姥爷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姥姥临终前的遗憾,囚于失女之痛的姥爷,欺骗自己又真心相待自己的冯旭,怨恨却不得不生下自己,被迫母子连心的苏梅,利用真心背叛自己的卤豆干....这些半是痛苦半是甜蜜的回忆像两块磁铁,永远同性相斥,让他接受也难以让他释怀。
在他二十六年的人生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恐怕就是在那年的圣诞,遇见了吊儿郎当又炙热难挡的贺元韬。再到后来真的爱上了他,与他缠缠绵绵,尝尽了恋爱里的甜蜜与酸涩,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
“元韬。”裴漾皱眉,冷与热的交织让他难受:“你果然找到我了。”
“元韬,我有点冷,还有点热,我有点难受。”
贺元韬摸着裴漾的额头,果然发烧了。导演和其他的人送来了体温计,退热贴和见效快的退烧药。裴漾烧到了39°,边说胡话,边在贺元韬的引导下吃完了退烧药,身体上的冷热交织带来的刺痛感逐渐消失,身体舒服了不少,在贺元韬的怀里睡着了。
贺元韬没睡,确认裴漾退烧,他才稍稍有了困意,头伏在旁边的柜子上睡着了。
好在裴漾的底子不错,受寒高烧,但好在没有反复发烧,只是乏力与咳嗽,但基本上恢复了意识,只是还不能开口说话。
“吃点粥后再吃点退烧感冒药,身体恢复得快一些。”贺元韬用一只手撑着裴漾孱弱的病体,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喝粥喝药,然后哄着裴漾睡了一会儿。
贺元韬余惊未定,他只是庆幸自己心里的恐惧只是虚惊一场,只是他现在哪怕成名,却依旧让裴漾处于众矢之的,他和他的秘密恋爱不但没有为裴漾带来一点儿好处,反倒是让他成为自己的挡箭牌,成为陆东攻击的靶子。
他抚摸裴漾惨白的脸蛋,睡颜安详。贺元韬虎豹般的眼神腾起一阵杀气,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要主动出击。
因为裴漾生病,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决定休整一个星期再开拍,剧组里的人都门清儿,裴漾的事情只是导演罢拍的导火线,他也看不惯陆东在剧组指点江山的皇帝模样,碍于情面他只能迎合,但她绝对不服。
三天的时间让裴漾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一大半,贺元韬和裴漾坐在台阶上,他为裴漾掖好围巾:“漾漾,天还是冷,你才好了一些,经常吹风不好。”
裴漾的食指摩挲贺元韬的手腕:“我没事,因为我让你们停拍了这么久,我也过意不去。我想见见阳光,好快点痊愈,让你们拍戏。”
“你啊,小脑袋里维别人想得这么周到,怎么轮到自己了就开始犯傻了。”贺元韬双手轻揉裴漾娇嫩的脸蛋:“你不是累赘,你是我的小福星。”
裴漾露出一个笑。
“小福星也是普通人。”贺元韬语气带着十足十的恨意:“我不会放过陷害你的人。”
裴漾说:“元韬,理智,不要冲动。”
“放心,我有自己的判断。”贺元韬亲吻裴漾的额头:“我扶着你回屋子里休息。”
裴漾知道贺元韬在自己失踪生病这段时间的恐惧与怨恨,他恨不得扒了陆东和于术的皮。按照贺元韬现在的脾性,看来他们多少要吃点苦头了。
裴漾起身,悄悄打开窗户的一角,听到贺元韬在联系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话里话外他都不会咽下这口气。
裴漾心里没底的是,他不知道贺元韬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他只是觉得贺元韬突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娱乐圈里的男人。
一个星期后,在多方的劝导加上裴漾的痊愈,导演也终于顺着台阶走下来,决定开拍新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