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恍过神来时 第4章 重逢

“我都快认不出南韶了，上次见到她还是四、五年前，如今都长成大人了。”李纪昂母亲笑逐颜开道。

“这小女孩上了大学就爱打扮了，管都管不住。”胡母柔声说，”我看咱也别干站在这儿了，快坐下来吃饭吧，你们肯定也饿了。”

胡父也跟着连忙引路，“是呀是呀，都先坐下来吃饭。”

等到客人都入座了，胡南韶才紧挨着母亲坐下。

李纪昂坐在她斜对面，席间，胡南韶一直低头吃饭，默默听着长辈们说话。

从他们的交谈中，她得知李纪昂目前在S市有家自己创办的游戏公司。

母亲赞叹道：“这么年轻就开公司了，还是游戏工作室？这我倒是挺意外的，原以为纪昂会继续往软件开发这块钻研的。”

李纪昂刚结束一个商务谈判，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这里，他眉目间略显疲惫，但抬眼的一瞬间，眼里又还是一如既往的澄明。

“其实我接触电子设备的年纪在同龄人里算是很晚的，上大学后才发现自己对游戏这些很感兴趣，毕业了就还是想往这方面闯闯看。”

胡父顺着话题问：“那看来游戏这块倒是挺有前景的，我看这几个小孩成天抱着手机玩游戏玩得可欢了，零花钱都要拿去充游戏，纪昂，你们公司做的是也是这种类型的？”

“现在在开发的有两款，一款是射击游戏，另一款是模拟经营类的。”见胡父有些不解，李纪昂解释道，“模拟经营就可以在游戏里面经营店铺、换装之类的，就好像过家家一样。”

“那都是小女生玩的吧。”胡父问。

李纪昂说：“男女都行。”

胡母：“这要是被我们一中校长知道了，下学年开学呐铁定要请你回校给学弟学妹们演讲演讲，借此激励一下她们。”

“不敢当，只是个成立没多久的初创工作室，温老师您过誉了。“李纪昂轻声淡道。

“南韶平时玩不玩游戏呀？”李纪昂母亲突然问。

胡南韶回过神，如实答道，“很少，平时就玩玩消消乐和植物大战僵尸。”

李纪昂母亲话锋一转，“记得你好像也在S市念大学。”

“是的，阿姨。”

“是哪所呀？”

“江荆师大。”胡南韶说。

李纪昂母亲想了想说：“那离纪昂的学校好像也不远。”

胡母听到这，叹了口气，“这不她是没考上呈南大，退而求其次才报的江荆。”

胡南韶拿筷子的手一顿。

胡母：“我想让她考个教资，到时候毕业也当个老师，有编制又有寒暑假的，多好，可惜她就是不肯，现在好了，快毕业了工作也难找，要是她能像纪昂一样读的呈南大，我也不至于操这么多心。

胡南韶默不吭声，她也觉得当初确实是她太自不量力了，她曾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贴近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世界上聪明的人总是太多了，她似乎并不是其中之一。

李纪昂启声道：“温老师，江荆也是所很好的大学，当时跟我们学校有好几场辩论赛，都是江荆的学生赢下来的，而且有些专业的排名放眼全国也很靠前。”

“哎，就她读那个专业，什么服装设计的我觉得根本没什么前景，一点儿竞争力也没有。”胡母惋惜地说。

李纪昂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不是的，比如我们行业里给角色换装类的游戏，服装上要有很多巧妙精致的设计，就很需要这样的人才。”

“纪昂。“胡母笑着摆手，”你还真是长大了，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的，现在倒是挺会说话哄人开心。“

李纪昂似笑非笑，“如实说而已，温老师。”

胡父举杯，“怎么光聊天不喝酒，能喝点的吧？纪昂...”

李纪昂面前的那杯酒又被添满了。

他跟着拿起手中的酒杯，碰杯时手里的瓷杯刻意低了长辈们的一截，随后他仰着头一饮而尽，半滴不剩。

胡父有些醉了，他一喝醉就开始慷慨激昂地讲着他当年在部队里的军旅生涯。

长辈们打开了别的话匣子，胡南韶松了口气，她的目光得以短暂地停留在李纪昂身上。

李纪昂放下手中杯盏，脑袋微侧，稍稍弓着身子听胡父说话。

胡南韶看着他发起呆来，她觉得时间带来的变化真大啊。记忆中的这个人明明还是一幅朝气赤诚的少年模样，如今脸上却多了分难掩的倦意，即便他在笑。

她想问问他，在S市的这几年很累吧。可看到他嘴角牵起的稀碎的笑，胡南韶有一瞬间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高中时期的李纪昂。

...

那是初二的时候，她偶然发现何景铭的表哥竟是当初跟她住同一单元楼的男生。

放学后，何景铭在校门口等到她，疑惑地问：“你不是说你没空来我家给我过生日吗？”

“今天补习班可以不去。”她撒谎了。

“我爸现在来接我的路上，那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得了，我让他跟你爸说一声，顺便在我家吃饭。”

“不了，我吃完饭再来你家。”

等胡南韶到何景铭家时，发现他家客厅里挺多人的。

大人们在茶几上打牌，打得颇有激情，大声吆喝着牌的点数；何景铭和他邻居同学倒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玩得很是痴迷。

“来了啊。”何景铭挪了个椅子过来。

胡南韶放下双肩包，坐到木板凳上。

何景铭一边玩着游戏一边还不忘叮嘱她，“你坐一会儿先，等我们打完这局就切蛋糕。”

“好。”胡南韶应着，视线停留在沙发的那一角。

何景铭后知后觉介绍道，“嗷，那边坐着的那个是我表哥，他现在暂时住在我家里。”

“原来是这样。”胡南韶点了点头。

“我哥叫李纪昂，你在学校听过吧。”

胡南韶说，“嗯，听过。”

胡南韶悄悄往李纪昂所在的方向盯着看，客厅中央的电视机里正在放着晚间新闻，但音量开得很小，几乎被周围的声音淹没，屏幕的蓝光一闪一闪地打在他的侧脸。

何景铭问：“你猜猜我哥班主任是谁？”

胡南韶：“是我妈。”

“你怎么知道？”

“你这个语气很明显。”

“行吧，你知道就知道。”

“你们玩游戏怎么不问问你哥玩不玩？”胡南韶小声问道，“你表哥他都不玩游戏的吗。”

“我哥他没手机。”何景铭漫不经心道。

胡南韶一愣。

何景铭：“他高二了，得好好学习，平时看会儿电视得了，还玩什么手机游戏。”

胡南韶：“你都打着游戏好意思这么说人家？”

“这我爸说的。”

“你爸真不公平。”

“那肯定了，我才是他亲儿子。”何景铭囔道。

胡南韶沉默了。

正巧一个女人急急忙忙从门外抱着哭闹的孩子走进来，她一把拿起桌上的遥控器，不顾还有没有人在看就切了新闻频道换成幼儿卡通片。

女人急出声哄着，“不哭了不哭了哈，妈妈给你找动画片看。”然后一直按着音量键，电视机的声音越来越大。

胡南韶觉得很聒噪，她看了眼李纪昂，他还是直视着前方，目光淡淡的。

这种学龄前儿童的动画她都觉得无聊，何况是一个高中生呢？但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好像游离在这个热闹的氛围之外。

还好他也没这么干坐着很久。估计是长辈们也看不过去了，何景铭父亲趁洗牌的间隙批准道：“纪昂啊，今晚大伙儿都在玩，你要实在不想复习就算了，那台电脑在那儿呢，你想玩就玩会儿。”

李纪昂应了声，但被嘈杂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表情也还是淡淡的。

反而胡南韶看起来开心了些。

何景铭躺在沙发上突然喊了声，“胡南韶。”

“嗯？”她回头。

“你要不再看会儿电视吧，我们又开了一把。”

意料之中的事，胡南韶点点头。

她去上了个厕所，再出来时就看到李纪昂已经在角落里玩起了电脑游戏。

他头戴着耳麦，手握鼠标，聚精会神地盯着台式电脑的显示屏，专注到手背好几根青筋凸起，刚才游离在氛围之外的这个人好像终于得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她也没有手机，所以就这么干坐着看李纪昂打游戏，她虽然不懂玩法，但看得出来他玩得不错。

电脑屏幕里的雷达显示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李纪昂切换着画面视角，近战时，他快速的扫射将仅剩不多的一人击败，后面他便转移位置，到了一个高低草坪。

李纪昂换了把狙击枪。

他打开八倍镜后，看到了远处建筑物内对方人物冒了头。

敌人也飞速朝他这边移动，李纪昂基本是预判了对方的方位，一枪过去，敌人立刻倒地。

麦里传来了几声兴奋的叫声，李纪昂小声快速地回几句。

兴许是游戏结束，他察觉到了胡南韶的目光，李纪昂突然将显示屏往她这边转了些。

胡南韶很是尴尬。

“看得到吗？”李纪昂问。

胡南韶不好意思地说，“看得到。”

“是景铭同学？好像还是头一次见你来家里玩。”他敲着键盘，随口问了句。

“是，我俩是一个班的。”

其实她并非是头一次来做客，他们也不是头一次见。只是...原来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胡南韶偷偷抬起眼角。

“把你叫到家里玩，他倒跟别人打游戏打得起劲。”李纪昂的神色闲散又淡然，“太不应该了，把你晾在这，害你很无聊吧？”

他侧过头看她，脸映着光，碎发垂在额前，轮廓清晰俊冷。

半晌，胡南韶才说：“不无聊。”

胡南韶垂着眼，其实她也不是觉得游戏有意思，而是看他玩游戏，才有意思。

周围嘈杂声不断，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打游戏。

电脑显示屏停留在胜利的结算画面，她盯着他的游戏名看，那是一串字符。

毫无规律可言，但她却完整的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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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胡南韶也还在想，李纪昂会知道吗？

他当初的游戏ID，她曾逐字逐句的研究过，她试图从这一个个英文字符中找到有关他任何信息的蛛丝马迹，她揣摩着这些字符变换成中文是否对他有着特殊意义，F这个字母出现最多，是为什么呢？他喜欢的人的名字里有这个缩写？

...

后来，当胡南韶问起这事时，李纪昂很是诧异。

他手指不轻不重地敲着桌面，随口应道，“你说这个？这名字不过就是当初随手在键盘上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