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很快,下周五如约而至。
夜幕降临,无数霓虹灯光犹如星子将暗黑的天空照亮,宴会场熠熠生辉,华丽的吊灯折射出柔和的光线,落在暗红色的窗帘上。墙壁上古老的油画配合着古典交响乐的神秘优雅,不同器乐却彼此交织,将这场金钱与合作的共赢推到了顶峰。
黎乐今天身穿一套黑色的小礼服,领边是柔软的丝绒装饰,袖口有一圈金边蕾丝花纹,胸前别在西装上的一颗小钻石在光照下格外耀眼,却不失稳重。西裤垂顺,露出系着红绳的半截纤细脚踝,仿佛一抓就能完全握住,逃也逃不了。
“……黄总谬赞了,黎氏的产业现在是之恒和姐姐在打理,我偶尔帮衬一下,算不上费心。”黎乐端着酒杯的手骨节分明,和对面大腹便便的男人碰了碰杯,小口抿了下杯中的红酒。
当年黎音主动请缨去国外管理海外分公司,直到现在每天还是要焦头烂额处理事务,甚至连过年都很难回家,他们上次见还是黎乐结婚的时候。
黄壬哈哈一笑,“我和你父亲是好友,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们姐弟呢。小音现在能独当一面了,你也成了家,小路总又年轻有为,你们小夫妻可得好好过,也算告慰你父亲了。”
黎乐也跟着浅笑了一下,他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而这些表面和蔼来攀关系的人,在黎家最艰难的时刻却狠狠踩一脚,巴不得黎氏快些崩塌他们好分一杯羹。尤其是这个黄壬,直接抢走了黎氏最值钱的一个项目,给整个公司以重创。
人心凉薄,黎乐却还要装出和善的样子,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无意间他瞥见了对面的一个人,是唐至。
他一瞬间有些惊讶,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也是,唐至既然和路之恒从小认识,想来也是有名望的家族,定是有资格出席乔家这场晚宴。
唐至也注意到了他,于是举起酒杯朝黎乐示意了一下,黎乐点点头。
正当他准备走过去感谢上次他在餐厅前出手相助时,突然,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腰,黎乐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想推开却闻到了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宝贝,怎么还站这里?”路之恒走过来,顺势牵起黎乐的手,两枚钻戒轻轻撞了一下,也撞进了黎乐的心里。
黎乐松了一口气,每次只要有路之恒在,他就格外的心安。
“黄总是我的长辈,随便聊了聊家常。”他挽着路之恒的臂弯,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你不是去跳舞了吗?”
路之恒眼眸含笑,宠溺般刮了下他的小翘鼻,“我的第一支舞可不是随便和别人一起跳的,只是我的夫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所以我只能来找他了,不过好在他没跑远,现在就在我的怀里。”
路之恒的话像是春风那般和煦温暖,吹散了他的焦虑和烦扰。他的微笑更像是让他上瘾的魔咒,让黎乐不自觉地陷入爱情的漩涡。
“那我们快过去吧,音乐快要开始了。”
路之恒却突然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嘴角,“不着急。”
黎乐的耳根子瞬间泛红,心跳越来越快,仿佛有一头小鹿在胸腔乱撞。那一瞬间他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种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知道那是心动的感觉。
黄壬有些尴尬,“那个……既然小乐和路总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哈哈,我先走了。”
“黄总。”路之恒叫住了他。
“路总还有什么事?”
路之恒的双眸透出无尽的寒意,只一看就能寒到骨子里,“三年前黄氏抢了黎家不少的订单,随后黄总又吞并了几家黎氏的子公司,如今黄氏发展这么好,是不是得送点利息给黎家呢?”
此话一出,不仅黄壬楞了,就连黎乐也有些懵,他万万没想到路之恒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这件事。
这是在……为他出头?
周围有不少人围观,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想劝,他们的心里都有鬼。
黄壬讪笑一声,“路总您这话说的没有道理吧,商业往来讲究的就是谁有本事谁吃下,那些厂商相信我们黄氏,所以才来求合作。我们公平公正,那利益也是我们应得的,何来您说的抢?”
“好。”路之恒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严酷,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脚边最低微的生物,“黄总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若是将来黄氏遭遇危机,可不要怪别人垂涎分食了。”
宴会同样邀请了媒体,此时几台摄像机正对着两人,记录下这段交锋,他们连头条的名字都想好了:路之恒为妻讨说法,是真男人也是好丈夫。
黄壬攥紧拳头,愤愤瞪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可他又不敢说什么,黄氏如今发展的再好,也终是比不上路家的一个小拇指,他所有的愤懑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路之恒冷冷瞥了一眼围观的人,人群立刻四散开来,没有人愿意得罪路家。
“之恒,你这么做会让他恨你的,他受到这番羞辱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黎乐压低声音,担忧地望向路之恒。
舞会已经开始了,路之恒揽着他的腰跟着音乐旋律变换舞步,“我还就怕他不恨呢。”
“什么意思?”
路之恒嘴角勾着笑,可笑意却没到眼睛里去,“我一直让人监视了路闻清的资金流水,就在今天他的账户上突然少了五千万,根据追踪发现这些钱被分批打进黄壬的账户上。
“他拿这么多钱干什么?”黎乐更是不解。
“是啊,很奇怪吧。”路之恒轻笑一声,“不如你猜猜?”
经过刚才一段小插曲,很多人都刻意避开路之恒,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他,被抓到把柄用作威胁,毕竟当年黎氏濒临危机的时候,他们也捞了不少好处。
不远处的圆桌旁站着熟悉的人,是路闻清。他有说有笑和对面一个人聊天,正是黄壬。
黎乐很快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他和路闻清有秘密交易?”
路之恒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黄壬当年吞下了不少黎氏的主营产业,这也是爷爷心中的一块心病,正是因为缺失了这些才导致路家的部分产业被卡技术,需要让更多的利给黄氏。若路闻清用大量的钱去购买,只等他掌握了这些技术,就可以控制整个芯海的生产线。”
若他再收购些散股,加上路明万甘愿舍出的股份,这些足够路闻清坐稳芯海集团了。
路之恒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再结合之前的账目风波,一旦这件事被揭露出来,那么我的信用在董事和股东们的眼里已经大打折扣,而他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了。”
“还好你及时发现,不然这一盘棋就彻底输了。”
“不过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想,要想证实还需要他本人的亲口承认。”路之恒轻轻捏了捏他的腰,“阿乐,我等你的消息。”
舞曲快要接近尾声,路之恒带着他来到舞池中央,他顿下脚步,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前,在明亮的吊灯之下,在万众瞩目的瞬间,深深吻着黎乐。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而上一次,已经是五年前了。
黎乐的耳朵“哄”地一声仿佛霹雳落在头顶,他心跳地厉害,浑身麻木呆滞愣在原地,直到嘴唇上传来刺痛,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专心些。”路之恒用牙齿轻轻磨着他柔软细腻的唇,黎乐微颤的身子更让他格外疼惜,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他一定狠狠要了他。
黎乐动情地回应着,他已经完全忘记这是在宴会上,他攀上路之恒的后颈,任由着对方勘察新的领域。
“咳。”有人走了过来,重重咳嗽一声。
黎乐很快反应过来,他轻轻推开路之恒,可眼中的迷离却很难立刻消失。
路之恒把他环在怀中,很有礼貌地和来人问了声好,“乔伯伯。”
黎乐也跟着喊了一声。
来人是乔氏集团的董事长乔江,也是这次晚宴的主人。
乔江脸上布满了岁月流逝的沟壑,可眉宇间却依旧精明干练,声如洪钟中气十足,“知道你们小夫妻感情好,可也不能把我们家的风头都抢走了啊,我还得靠这场晚宴帮儿子物色alpha呢。”
他身边跟着一个少年,和黎乐差不多高,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看上去似乎才刚满18岁。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黏糊糊留恋在黎乐身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的黎乐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攥紧路之恒的手,来寻求庇护。
路之恒不着痕迹反扣住他的手,笑着对乔江道,“令郎气度不凡,又怎么会找不到适合的alpha呢?”
乔江和路家合作多年,只是嘴上打趣,并没放在心上。
他又看向黎乐,“小乐啊,刚才黄总的事我也都听说了,这种人啊迟早会得报应的,你别放心上。”
黎家两代人相继离世,公司危机四伏,除了路家伸手相助,乔江也提供了不少助力,可惜依旧没能填补那笔订单突然取消的缺口,黎氏宛若一幢危楼顷刻倒塌,速度之快,连路老爷子都有些措手不及。听说路家向银行借了贷,才在最后关头撑住了岌岌可危的黎氏。
“谢谢乔伯伯关心。”黎乐当时匆匆回国处理父亲离世的后事,在这期间他也看清了很多人的真实面孔,他不会忘记那些过河拆桥的人的丑恶嘴角,但也绝不会忘记那些真正帮了黎家的人。
“对了小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条生产线……”
路之恒及时拦住他,“乔伯伯,外面人多口杂,我们去屋里说?”周围来来去去很多人,保不齐会有人听去了什么。
乔江点点头,“也好,但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仍在痴痴地盯着黎乐,他不满地“啧”了一声,喊着管家仔细跟着他。
“都走开,我不要人跟着我!”少年突然暴躁起来,他推搡着管家,跑到黎乐身边抱着他不撒手,“你陪我去外边玩吧!”
黎乐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往外走,“你等一下,我还没答应呢。”他无助地望着路之恒,可路之恒却没有阻拦。
路闻清。路之恒用口型对他道。
黎乐下意识往刚才路闻清的方向看去,可却没见到人,似乎已经离开了。他立刻明白了路之恒的意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去找他。
黎乐被少年拽到了外面的喷泉旁边,水池里是几盏漂亮精致的莲花花灯。彩灯照着水面跃动而出的小鱼,漾起一片涟漪。
“……不是,你和我出来就这么难受吗?”少年手一撑,跳上了石墩上,两条腿垂下来晃悠悠的摆动着,见黎乐心不在焉,他心里更堵了。
黎乐轻轻叹气,流露出一丝无奈,“我只是不太习惯像你这样第一次见面就很热情的人。”
他时刻记着路之恒给他的任务,他今晚必须找到路闻清,他不想让路之恒对自己失望。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少年嘴角轻扬。
霓虹灯下,少年耳朵上的蓝色耳钉闪闪发光,映衬着他更像一颗未经雕琢的蓝宝石,“我叫乔温言,上周刚从澳洲念完书回来,我爸就迫不及待要给我找alpha嫁出去了。”
“你不想嫁人?”
“你当时想吗?”
黎乐轻轻抿嘴,“我爱之恒,所以很期待和他结婚。”
“挺好啊,豪门联姻从来没有什么真情可言,但我看你的alpha也挺喜欢你的。”乔温言用手撩着水池的水玩,“不过我可没有这个运气遇到好的人,我才不想结婚呢。”
“为什么?”黎乐走近了些,他能感觉到乔温言是个很单纯的人。
“那些脏臭的alpha有什么好的,一个个既自私又自大,觉得我看他们一眼就非他们不嫁了,真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自己长成个歪瓜裂枣还幻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女娲都后悔捏了他们,扔火堆里烧成骨灰再撒地里,连庄稼都不敢长了,生怕也被他们看上!”
他愤慨骂着,黎乐静静地听,顺便四处找着路闻清。
“omega就不一样了,就像你身上香香的,闻着就觉得很舒服。”乔温言凑近又嗅了嗅,但因为喝了点酒有些辨认不出味道来,“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啊,方便告诉我嘛?”
“是水蜜桃。”
“这个味道还挺常见的,但在你身上就有另外一种罕见的感觉。”乔温言又闻了一口,“诶,你能做个信息素香水送给我吗,啊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单纯喜欢这个味道!想收藏而已。”他怕黎乐误会,于是连忙解释道。
“呃……”黎乐确实被吓了一跳,但乔温言实在太期待了,他有些不忍拒绝,“好吧。”
“哇你真的太好了,你是第一个答应我做香水的人。”乔温言激动地抱着他,诉说着自己被好多个omega残忍拒绝,甚至还有人报了警把他一顿好训。
黎乐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突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中摇晃着红酒杯,笑吟吟望着他。
那张在路之恒办公桌上的照片再次浮现眼前,而这个人有着最大的嫌疑。
路闻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