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乐不愿意去医院,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路之恒这个孩子一定是他的,可路之恒充耳不闻,最后实在烦了,干脆扯下领带将黎乐的双手捆住,强行拽着他上了车。
这个过程尽管黎乐如何苦闹和哀求解释,路之恒都不为所动,他现在只相信那份报告数据。
到了医院,医生护士早就准备好了抽血的器材,路之恒压着黎乐,不由分说卷起他的衣袖,抽了8ml的静脉血来检测游离的胎儿DNA。
等待结果需要一段时间,路之恒把黎乐锁在了客卧,不准他与外界联络。
“……之恒,你为什么不信我?我没有背叛你,孩子真的是你的。”黎乐一遍又一遍拍打着门,重复着说了无数遍的辩解。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没有阳光,房间里冷得出奇,就好像失足跌进了冰窟,寒意刺骨。又仿佛有人握住那颗炙热的心脏,却无情的丢在了冰天雪地之中,黎乐虚弱地顺着门滑落坐在地上,他已经喊累了,然而得不到任何回应。
做亲子鉴定,对他而言几乎是羞辱。
路之恒可以凭借几张照片就轻易地怀疑他的忠贞,那栋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大楼再次被摧毁,而那些曾经路之恒对于孩子的无限期待也被一桶冷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憎恶和恨意。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胸口压抑得仿佛有几千斤重,口腔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丝血腥味,黎乐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拽着胸前的衣服想要得到缓解,可终究是杯水车薪,巨大的疼痛很快席卷全身,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空空盯着那顶吊灯。
腹上的疼痛足足折磨了他一整个晚上,起初黎乐还耐着性子宽慰着那条小生命,可后半夜痛感突然加剧,黎乐蜷缩着翻来覆去,一个不留神滚落在地上,后脑勺着地,眼前一片金星。
但比起自己的痛,他更在乎的是孩子。
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他有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宝宝在动。父子心灵感应,孩子自然也感受到了黎乐的悲伤。他无声抗议着失去原有的安全感,他闹的天翻地覆,却苦了黎乐。
“乖一点……爸爸会陪着你的,不要怕……”
黎乐恹恹地倚着墙边,他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上衣早就在昏睡中被汗水浸湿,此时更加冰凉紧贴在黎乐的身上。
他勉强扯下随他一起掉落的被子盖在身上,可身上的寒冷容易融化,心中的寒意又什么时候才能消解?
他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孩子,给他讲故事,有童话,也有他和路之恒的相遇,他相信孩子能听到,也能感受到自己对他的那份爱,他会乖下来的。
黎乐拒绝了宁姨送来的饭菜,只要了一杯水,他就这么在地上坐了一整夜,和孩子说了一晚上的话……直到第二天中午,外面传来窸窸窣窣开门的声音。
他想站起来,可腿早就僵了,他努力了好几次却根本没有力气,又倒了回去。
下一秒,门从外面被踹开,路之恒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但脸色比昨天更可怖。他直直朝黎乐走来,将手中的文件狠狠摔在他面前。
“好,黎乐,你真有本事啊。”
路之恒怒火中烧,手上的青筋暴起,双眼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像一只被激怒即将要爆发的狮子。
黎乐的瞳孔有些发散,他有一整天没有进食了,又加上昨晚被孩子通宵的折磨,早就消耗完了全身的力气。他讷讷伸出手,又突然失力滑落下去。他张了张口,嗓子痛得厉害,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他的虚弱在路之恒看来更是愤怒。
“还装?既然这么喜欢演戏,你怎么不去拍电影呢?”他卡着黎乐纤细的脖颈,“我对你已经够好了吧,可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说!你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
他完全没想到这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会编织这么大一张网来欺骗自己,亏他还想着等孩子出生好好补偿黎乐,现在看来……他才是最可笑的那个人!
可恶!
“我,我没有……”黎乐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他拼命挣扎,可他实在太弱小了,路之恒对付他简直就像对付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路之恒脸上气得微微扭曲,“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还不肯说实话?”
他抽出文件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怼到黎乐的眼前,“看好了,‘不是生物学父亲’,这几个字还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看着黎乐无辜的神情,他从前很喜欢这双眼睛,可现在他只想掐死这个人。
黎乐震惊不已,他不可置信看着那七个字,却感觉格外陌生,“不,一定是出错了!他是你的孩子,之恒,我只有你一个alpha,他一定是你的孩子,你相信我……”
他声泪俱下,他想要去抓那张宣判他“有罪”的报告,可路之恒却侧身闪了闪,黎乐扑空了。
“医院不会出错。”
他的话轻飘飘的,可落在黎乐的心上却是有千斤重。
路之恒渐渐平静了下来,“阿乐,这段时间你真的很不老实,我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从前的你永远都不会让我生气。可现在呢?唐至、路闻清,或许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alpha,你有顾及过我们的婚姻吗,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丈夫吗?”
他从没像现在这般受到如此羞辱。
他用力捏着黎乐的下巴,眼眸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你说爱我,所以我掏出真心对你,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让我失望,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那些掺杂着无数谎言和伪装的爱,让我觉得恶心。”
“不……不是。”他的话宛如尖刀,字字带血,插进黎乐的胸膛带出一整片血淋淋的肉。他感觉那道堵在胸口的血腥越来越大,终于,他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路之恒淡淡看了一眼,遂站起来就往外走。
“别走,别……”
黎乐狼狈地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他身上没有力气,只能匍匐着去抓路之恒的裤脚,“五年前你救了我,当时我就发誓永远跟随你,绝不背叛。”
黎乐问他还记不记得在伦敦那次他出手相救?事后他们还做了……“那是我的第一次,我把自己当做报答送给你,我努力讨好你,不敢忤逆你的意思,我只想让你开心,想让你正视我一眼,奢求你能在心里给我一个位置……”
路之恒饶有兴趣地回头打量了他一番,可眼底却丝毫不掩轻视和不屑,“所以呢?每一次难道不都是你自愿的吗?我有逼过你吗?”
黎乐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
是啊,是他自愿的。如果没有路之恒,或许那天他就会沦为几个喝醉的alpha轮.奸的对象。他会死,可他不想死。
在衣服被扒掉的那刻,冷风粗暴地略过他的身体,小雨落在他的皮肤上。黎乐心想,12月份的伦敦,是真他妈冷啊。
他不是alpha的对手,很快被剥得精光,就在那人准备进入黎乐身体的前一刻,路之恒出现了。他三下五除二打跑了那三个alpha,抱着迷迷糊糊的黎乐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黎乐被按在浴缸里泡澡,等他身上被热水烫的发红后,路之恒才又抱着他走出来,轻轻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在做完这一切,路之恒准备离开时,黎乐却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眼睛里有朦胧的雾气,看上去可怜极了。
路之恒淡淡看着这个omega解开浴袍带子,浴袍松散地滑落到纤细白皙的脚踝边,下一刻一具温热的身体抱住了他,“我好难受,帮帮我……”
那一夜,路之恒有使不完的精力,他痴痴看着黎乐意乱情迷,肆意尖叫着释放自己的情绪,在无尽的快感中迷失自我。
……酣畅淋漓。这是路之恒唯一能够想到的形容词。
他第一次开荤,就吃到了这么乖的omega,他想这辈子都不会有比在这个人身上更美妙的体验了。
第二天,等黎乐从一片酸痛中清醒过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对了,那杯酒,他在酒吧曾喝过老板递过来的一杯酒,随后他就感觉身体不太对劲,尤其是那里格外的胀痛,他跌跌撞撞跑出来,却没想到遇上了三个醉鬼……
他余光瞥见桌上有张字条,是一张支票,和一个名字,后面附带上了地址。
路之恒。
从那一刻,黎乐便认定了,他发誓会用一辈子全心爱这个男人。他收敛了脾气和锋芒,安心留在路之恒身边做一只听话乖巧的小白兔,他明知道这段婚姻没有爱,可他仍想要飞蛾扑火……
路之恒甩开他的手,冷漠道,“我早就该知道,像你这样第一次见面就求着和我做.爱的omega,天生就是下.贱.淫.荡,你根本不配再成为我的妻子。”
黎乐闻言猛地抬起头,神色震惊,“你不能这么说我,之恒,你不能……”
“我已经给你预约了流产手术,等打掉孩子后,我们再一一算账。”他丢下这一句话,没有任何留情直接走出了房间。
“之恒,你不要走!”黎乐哀嚎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逐渐离去,“我能解释,我一定能解释……”他抓着那份报告,喃喃自语。
不多时,几个保镖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架着黎乐往外走。
“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儿!之恒,之恒你不能这样对我……”黎乐被武力压制着毫无反抗之力,“博洋,救救我。”他看到了站在车边的向博洋,他刚呼救,却在下一秒被保镖捂住了嘴。
“黎先生,路总让我带您去医院。”向博洋恭敬地回道。
“唔……”他被捂着嘴,想要说的话根本无法道出,他突然看到远处路之恒一闪而过的身影,于是更加激烈的挣扎。
他确信亲子鉴定一定有问题,只要路之恒再调查一下,一定能还他的清白。
向博洋接了个电话,然后满脸歉意看着黎乐,“对不起了,黎先生。”他伸出手,在他的后颈上重重打了一下。
下一秒黎乐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是被一道刺痛惊醒,鼻尖萦绕着消毒液的味道,是医院!
一个医生居高临下看着他,“黎先生,术中所用麻药会导致头晕,请您务必配合我们,以免对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医生的语气毫无温度,他似乎见多了这种情况,早已经无感了。
“我不要流产,你帮我喊路之恒,我还有话要和他说,求你帮我喊他!”黎乐声嘶力竭,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抗争,否则……他真的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抱歉,路总不会见您。”他看了看时间,“黎先生,时间到了。”他喊来几个护士,推着黎乐往手术室走。
不,不可以!
这个孩子是老天赐给他的礼物,是让他和路之恒产生紧密联系的唯一纽带,就算路之恒不要孩子,他也绝不会舍弃!
黎乐不知从哪儿来了极大的力气,他一把推开最近的几个人,跳下病床拼命往外跑。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他听到有人在喊“快拦住他!”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黎乐不敢放慢脚步,他知道一旦被抓住,那么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住这个孩子。
他来过医院很多次,对这里的路线早已熟记于心。他避开了所有的阻拦,一口气跑出了医院,他孤立无助,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身后的追逐越来越近,黎乐必须做出选择。
马路对面刚好停着一辆刚载完客的出租车,他来不及多想,便要穿过马路跑过去。可这时,麻药开始发挥作用,双腿瞬间瘫软,整个人跪倒在机动车道中央,而最要命的是,左侧突然驶出了一辆汽车,直冲冲朝他撞来!
“砰!”
那一瞬间,黎乐仿佛一条抛物线在空中划过,又重重摔倒地上。黎乐浑身的骨头仿佛断掉了一样,极痛无比,他忽然感觉两腿之间有一股温热,用手一摸,是醒目的鲜红……
“孩、子……”
黎乐再也撑不住了,在闭眼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两个男孩冲了过来,其中一个焦急呼喊他的名字,
“不要睡,黎乐,千万不要睡!”
天空逐渐阴霾,色彩缓缓褪去,黎乐感觉自己像一只风筝般随风飘,而牵着他的那根线绷得挺直,可过刚易折,线骤然断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飘到了空中,慢慢靠近白云,他俯瞰着大地,自己的身边早已淌了一地的血。
如果……就这么解脱了,是不是便不会再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