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乐逃一样的跑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拍着滚烫的脸,可无论他怎么强迫自己冷静,可脸上的绯红仍不消退,甚至愈来愈红,宛如熟透的红苹果。
他万万没想到路之恒会主动告白,而且还当众吻了他!他一度怀疑是在梦里,他掐着胳膊立刻感觉到刺痛,这的的确确就是现实!
那一瞬间,黎乐甚至想哭。
他的五年等待没有白费,终于换来了最真挚的回报。那句深情的“我喜欢你”,不是丈夫对妻子的婚姻责任,也不是因为孩子而爱屋及乌,而是只对他这个人的、纯粹的喜欢。
他没有做错选择。
而他也会继续等,等路之恒对他说一句“我爱你”。
黎乐稳定了下心境,他心情很好,还给乔温言发去了消息,告诉他这个今年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乔温言没有回,似乎并没有看到消息。
黎乐对着镜子联系着最乖巧的微笑,他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要加倍对路之恒好。
他推开门,却迎面看见路之恒站在不远处。
黎乐步履轻快地走过去,“怎么不在那儿坐着?我又不会偷偷跑掉。”他想去牵路之恒的手,可看到他提着几盒甜品盒时微微一怔,“这是……?”
路之恒帮他擦去刘海前摇摇欲坠的一滴水珠,一脸歉意道,“宝贝,我今天不能陪你了。”
“为什么?”黎乐追问道,他的心情突然由无尽的期待掉到失落的谷底,“我们不是说好等会儿去海边……”他顿了顿,“是公司那边又出事了吗?”
路之恒点点头,“有个很重要的文件需要我去处理,甜品和椰子水已经打包好了,我先送你回酒店。”
黎乐垂下眼眸,连眼中的光也黯淡了许多,“好吧,公司的事最要紧。”
路之恒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就知道你最体贴了。”他牵住黎乐的手,扶着他慢慢下楼。
车急速驶向酒店,黎乐怏怏不乐靠在后排座椅上,他翻看着备忘录里的计划,默默把今天的海边旅程挪到了明天。
路之恒从镜子里看他一眼,“宝贝,想什么呢?”
黎乐放下手机,往前坐了坐正好能扒住驾驶座。自他怀孕后,路之恒就不让他坐副驾了,而是换成了更安全的后排驾驶座的后面。
“我在想,你明天会不会还没空。”他瘪瘪嘴,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整个人也无精打采的,像蔫了的茄子。
路之恒轻笑,“那我先答应你,不管明天有没有时间,我都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黎乐撇撇嘴,“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在玩的时候听你一直在打电话。”
他想起昨天一整晚路之恒的手机信息都没有停下来过,任谁有更好的心情都被无休止的提示音扰的失去兴致了。
他半躺在真皮座椅上,看着外面模糊成重影的树,忍不住提醒道,“你开慢点,这样太危险了。”
等了几秒,车速果然慢了下来,“好,都听你的。”路之恒宠溺地回道,“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一定好好补偿你今天的损失。”
自从要准备来度假,黎乐的性格越来越软,从前不常见的撒娇和淘气也渐渐显露,倒真有些孩子脾气了。
不过,他喜欢黎乐身上的这份新鲜感,也愿意宠着。
听着他的保证,黎乐才算开心了些,“对了,今天早上来的都是谁啊?”
“是项目组的人。”路之恒回道。公司人多眼杂,负责人带着几个组员飞过来和他汇报情况。
“哦。”黎乐喝了口椰子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他急切想问却又怕路之恒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于是又装成随口一问道,“博洋来了吗?”
“他要稳定公司的舆论,而且我不是和你说过让他去调查内鬼了吗,他怎么可能来呢?”
“那孟澈呢?”
听闻此话,路之恒又看了他一眼,只不过和上次不同,这一次更多了些审视和疑惑,“你问他做什么?”
“他不是你的助理吗,这么大的事他也一定会来吧?”黎乐又喝了一大口椰子水,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路之恒默默捏紧方向盘,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可下一秒他说的话却依旧不动声色,“他确实也来了。”
黎乐心中一紧,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紧张,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其实我之前见过他,挺可爱的,他在你身边应该能帮你很多忙吧?”
“……嗯。”路之恒的语气彻底沉了下来。
车里瞬间安静。
黎乐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心中的警铃大响,那个带着爱心符号的备注再次重现心头。
又开了几个路口,路之恒先打破了僵持的氛围,“你什么时候见的他?”
“他之前来过家里,说是帮你拿衣服,就是一个多月前你们庆功宴的那天。”他仔细观察着路之恒的神色,虽然不是很清晰,但黎乐还是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悦。
“之恒,你们……”他试探着问道,却被路之恒打断了。
车急刹停下,路之恒按下门锁,淡淡道,“到了,下车吧。”
“可我还没说完!”黎乐急忙道。
但路之恒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回去在酒店里好好休息,晚上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他下车帮黎乐打开车门,表面上是扶他下车,实际上黎乐只感觉自己是被他强行拽着不得不出来。
车很快离开了,只剩下黎乐孤零零站在路边。他只不过是提了一句“孟澈”的名字,路之恒就仿佛川剧变脸一样,就像那次看到那条请假短信一样,路之恒的整个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太诡异了,也一定有问题。
他疾步走回房间,给乔温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终于在五分钟后,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宝儿,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听见你的消息噼里啪啦传过来,把我吵醒了。”乔温言打了个哈欠,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问道。
“抱歉啊温言,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只是我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人询问了。”黎乐都快急得要哭出来了,“你的经验多,帮我分析一下可以吗?”
乔温言伸了个懒腰,“说说吧,但我昨天喝了太多的酒,可能脑子一时半会儿转变不过来,你说慢些。”
黎乐把之前孟澈给路之恒发请假短信、来路家帮路之恒拿衣服,还有这次路之恒绝非正常的反应连同自己的猜想一并说了一通。等他说完,却发现对面乔温言闭着眼睛,似乎又睡了过去。
“温言?你还听着吗?”黎乐轻声唤着他。
“……嗯,听到了。”乔温言张了张嘴,长叹一声,“按照你的说法,他俩确实有猫腻,但你也没有证据啊。再说了,那姓路的家世好、人也不差,同时还经营着那么大的公司,想嫁给他的omega可太多了,那孟什么可能就是想贴一贴混个眼熟,或许人俩就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当然了,要是不是,就当我脑子犯冲,啥也没说。”
他的解释说了和没说一样,黎乐的确不想恶意揣测,可第六感就是在告诉他,绝不正常。
乔温言又道,“我虽然觉得路之恒这人阴晴不定,像个神经病一样,一会儿对你好把你宠到天上,一会儿又恶语相向对你各种欺负,但你毕竟是他们路家最看重的孙媳妇,你怀的也是他们家第一个重孙辈的孩子,路之恒要敢搞外遇,他家老爷子不得把他的腿打断?”
他翻了个身,“所以你就放心吧,你是正宫怕什么,听我的,好好睡一觉,好好玩,记得给我带特产,我最喜欢吃……卧槽,你谁啊!!”
话筒传来一阵刺耳的嘈杂,黎乐不禁把手机拿远了些,视频画面也乱糟糟的,只能依稀看清对面除了乔温言外,似乎还有一个人。
“温言!”黎乐急切呼喊道,“温言你还好吗?”可始终没有乔温言的回应,并且很快视频通话就被挂掉了,黎乐再打过去却始终都拨不通。
黎乐心惊胆战,甚至都准备要报警了,这时乔温言的语音发来了,他说的很快,黎乐听了两遍才听出来他说了什么。
“我没事,反正你听我的就没错了,实在不行你勾引下路之恒,他要是对你还有反应就说明没事,不说了,我这有个人要审一下!”
黎乐盯着那条语音沉思了半天,既然乔温言都觉得他们俩是正常关系,那自己是不是真的孕中多思多疑,冤枉了路之恒?
可是,那个第六感很强烈,从他看到那条短信起就埋下了种子,但他选择相信路之恒。后来孟澈主动找上门,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他几乎是瞬间就把孟澈标注成防备对象。
而刚才,路之恒的一切反应恰恰证实了这份直觉。
他的手心满是冷汗,就连椰子水喝着也不甜了,杯套上的兔子和他有着同样的憧憬,只不过稍有不同的是,黎乐想要的那份爱情,看似很近,实则很远。
他们命中无缘,只因为那一杯酒、一场雨、一次未遂的犯罪,和上一辈未成的联姻,才让他们交缠在一起。
红线繁杂,剪不断,理还乱。
……
路之恒当晚没有回来。
或许是一天都没吃东西,黎乐从凌晨三点就开始胃痛难忍,就算是喝一口水都反胃想吐。他满脸疲惫,连续四个小时的疼痛让他浑身乏力,难以站立。
而更严重的孕吐也几乎同时接踵而至,黎乐只能抱着垃圾桶倚在浴池边,眼角泪水早已干涸,他披散着头发,整个人像纸一般易折易碎。
他穿着路之恒的衣服,淡淡的留香珠混合着残留的半缕威士忌信息素的味道,渐渐安抚住了闹腾的孩子。
“你也知道你路爸不回来啊?”黎乐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关系,爸爸会陪着你的。”
他抚摸着肚子轻声安慰着,突然胃部一阵剧痛让他不由得弯了腰,豆大的汗珠滴在地砖上,黎乐终于撑不住了,昏厥了过去……
而再次醒来,消毒液的味道熏得他又想吐。他挣扎着起来去找垃圾桶,下一秒有人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抚信息素随之而来。
“你的胃病怎么又变严重了?”路之恒揽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温水杯递到他嘴边,“如果我没来,你就要疼死过去了。”
黎乐喝了一小口,可他此时却不想见这个看上去温柔体贴的alpha,赌气道,“我自然是比不上公司的事情重要,死就死了。”
“胡说什么呢!”路之恒低声呵斥了一句,随后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重话,于是又放平了语气道,“宝贝,我知道是我疏忽你了,我保证再次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酒店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门口有一道影子在,可就当黎乐看过去时,影子一闪而过。他的记忆力不差,几乎瞬间就认出了是谁。
“孟澈呢?”他盯着路之恒问道。
路之恒果然又变了脸色,虽然只是一瞬,但黎乐还是捕捉到了。
“你问他干什么?”
果然。无论再试几次,都还是这样。
可黎乐还是坚持道,“他是你的助理,这些天照顾你也辛苦了,我想当面感谢他。”
“阿乐,这没必要。”
见他仍在维护孟澈,黎乐感觉身上更疼了,但这次不是胃,而是心。
“你昨晚没回来,是不是和他……”黎乐捂着胸口,他实在不想怀疑路之恒,但那些点点滴滴的细节足以证明他们关系匪浅了。
“你不要多想。”这次路之恒回答的很快,仿佛没有任何犹豫,“我们在谈工作,而且还有其他人在,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别人。”
“真的?”
路之恒微微眯了下眼睛,看向黎乐的目光又暗了暗,“阿乐,你最近是不是太敏感了,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我们这段时间不是很好吗?我陪你去海边,陪你买甜品,陪你拍照……我以为你爱我就会相信我,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胡思乱想了?”
胡思乱想?原来他想要寻求一个真相,一个夫妻间的信任,却在路之恒看来就是这么无理取闹吗?
可但凡路之恒能发一条信息说明情况让他安心,一个电话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现在还能胡思乱想吗?
但他没有,一个字也没说过,只留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酒店,独自忍受身心带来的疼痛。
“……之恒,你喜欢孟澈吗?”他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仿佛一定要用刀把心戳的千疮百孔才肯罢休。
路之恒深深望着他,“在椰子水店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喜欢你。”
他的话坚定,若放在从前,黎乐一定感动的掉眼泪,但现在,他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了。
“……可我觉得你更喜欢他。”
他总是避重就轻,用一句好听的话搪塞过去,永远都不会回答黎乐最想知道的问题。
路之恒叹了叹气,“我知道现在和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那就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医生说你的胃病很严重,万一影响了孩子……”
“不,我现在很冷静。”黎乐一狠心拔下输液管,“一颗心是无法分给两个人的,总会有一个可以舍弃,而我就是那个被你丢掉的人。”
他期待了很久和路之恒来海市度假,做了无数的攻略想要留下和路之恒的相处点点滴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孟澈来了,他就像是小丑一样,甚至连得到真话都要小心分辨和斟酌。
“既然你公司那么忙,这个假期也很难能玩好,不如我们回去吧。”
“阿乐……”路之恒唤了他一声,这样的黎乐让他感觉格外陌生,他想要挽留可黎乐却慢慢后退,似乎有意要和他保持距离。
“我不想在这儿待了,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