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让凌景途担忧,江渚回家之后先拾掇好自己菜色的面容,接着将瓜果蔬菜放置好后才蹑手蹑脚地去推卧室的门。然而当他看到那只蹲在凌景途脑袋面前,并指着他的手机说三道四的死耗子时,终是一口气不顺,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猪兄?”凌景途抬眸看到江渚的一瞬,当即像见到巡视的领导一般,立马爬起来,老老实实地端坐好,并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安放在床上的手机。
“你……”江渚睥睨过那只对他挑眉传情的大耗子,接着动了动僵硬的下颌,勉强露出个干巴巴的风雅笑容,“俩做什么呢?”
鼠哥瞥过江渚暗藏杀机的想宰了他的眼神,知道他憋着一肚子火气,现下也不过是当着凌景途的面不好发泄,所以明知故问罢了。而这个时候他一旦应声,江渚说不定会以密谈的形式直接把他提溜出去,于是他装死地匍匐在床被上,牢牢抓着被面,仅甩着尾巴,将耗子屁股对准江渚,然后静等着凌景途解释并揽下所有祸端。
况且,鼠哥自认为他顶多算共犯,操作可全仗着凌景途那点炮弹似的僵直的手指头,如果江渚要定罪,那罪无可恕的肯定是一指横扫千万纸尿裤的凌将军,绝不该是他这个出谋划策的优秀军师。
随即,不出鼠哥预料,凌景途果然对他们的“罪行”供认不讳。
“猪兄,鼠兄在教我赚钱,用它就可以。”凌景途瞪着俩炯炯有神的发亮眸子,捧起他自以为神圣得只可用手指头轻戳的手机,迫不及待地向江渚展示它的功劳。
“赚钱?”江渚夸张地挑了挑眉头,旋即自然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这咒符是他从凌景途破损换下的衣袍中翻到的,仅是一些封魂的符印,他随手揣在口袋里后,便没有在意过。不过此时,江渚可真庆幸他有这东西,毕竟用这玩意儿抓耗子也是不错的。
鼠哥背对着江渚,并没有察觉到有啥险情,直到一股清流自他后脑勺蹿到了尾巴尖,他接着便如被冻住了一样,全身瘫痪箍缚在原地时,他才大梦初醒般意识到,自个儿着了某人的道儿。
江渚颇好心地规整过盖在鼠哥身上的黄符,然后凑到床边,选了个合适的位置,边一个脑瓜崩接一个脑瓜崩地弹在鼠哥屁股上,边不可思议地拿过凌景途手心里的“作案工具”,细细品琢过问:“怎么个赚钱法?”
凌景途看了看把头埋在软被中骂骂咧咧的鼠哥,他下意识地伸过手,准备揭了他鼠兄身上的符印,不承想,江渚不偏不倚地把手机又塞回了他手里,然后兴趣盎然地盯着他,极有耐心地等他回答。
“鼠……鼠兄说,只要在这里面买东西,然后发鬼鬼通快递,猪兄就能赚钱,所以鼠兄教我买了许多东西。”
江渚听到“许多”两个字,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大了些,惹得鼠哥憋不住骂了一句:“你祖宗的!我们给你买东西你还挑,不乐意就直说,动手动脚的……嘶……换换……换一半屁股再弹……”
听到这番话,不识好歹的江渚赞同的点了点头:“给我买东西是不错……”你大爷的!怎么不看花得是谁的钱呀!
“猪兄……我是不是买错东西了?”凌景途觑过江渚苦笑不得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这里面有太多东西,我不知道它们是做什么用的,不过鼠兄说,这些东西,猪兄都有用的。”
鼠哥:“……”我咋叮嘱你的,见者有份,鼠哥我虽是忽悠者,但那些东西是不是征得你同意后才买的?你这过河拆桥就不好了吧……再说了,呜呜,你再坦白从宽下去,鼠哥我屁股要开花了……
“唔?我有用?”江渚一丝不苟地将鼠哥的尾巴打了个结,“您老倒是说说,那盒子耗子药我有什么用?”
“哎呦……这不是怕你拆快递的时候再嘎了,提前备好急救药品嘛!”鼠哥吭吭唧唧地哀怨。
听完这句体贴入微的答复,江渚若有所思地动了动下巴:“可那些纸尿裤呢?”
“轻轻点……这不是怕急救不及时,你再挺了尸,途弟照顾你的时候能省点心嘛!”
“那花圈呢?”
“呜呜……这不是怕你永垂不朽了,我们不用临时抢购必需品嘛!”
江渚听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去,随即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赞赏说:“不错,想得挺周到嘛,家有您老,我这身前身后事都不用操心了,继续说,如果我不拦着你,你还能给我准备什么东西?”
一想到自己一时如鱼肉般趴在砧板上,鼠哥就算再怨怒江渚将他关在冰箱里,也不敢把自己放肆的想法说出来。
然而,鼠哥自己的嘴封得再严实,也不妨碍实诚的凌景途继续直率纯良的坦白一切。
“猪兄,鼠兄说等有机会再给你买一个太平间……”凌景途郑重其事地说完之后,忽地微微蹙了下眉头,惑然问,“太平间是啥?”
“太平间就是避暑山庄!”鼠哥说罢,已然解开了符咒,霍然间,在江渚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
江渚:“……”呵呵,好一个避鼠山庄……
被大耗子报复性地闹腾了一阵儿,江渚才想起与凌景途商量再返回那片闹鬼校区的事。虽然曾泉与章辰还没有查到李富贵的资料,但江渚从凌景途身上的伤情也能推测出那地方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猪兄,明早我便启程再回那地方查探一番,你留在这儿,不要去。”
江渚没有回应凌景途这句话,反而指了指房门外,苦口婆心地叮嘱说:“外面那大耗子,脑子有病,而且人兽有别,以后他闲得没事教你的东西,别搭理。”
“可是鼠兄他……”凌景途顾虑着江渚的神色,低声反驳说,“他说……如果猪兄说他脑子有病,让我不要信他这种话时,都是口是心非……”
江渚一愣,他一看凌景途被鼠哥洗脑洗得挺透彻,一时半会儿得估计上不了正道,只能添了下干涩的唇瓣,趁热打铁地回了一句:“以后你想学什么,或者有什么不懂的都告诉我,我教你。”
江渚也不知道这句提醒有没有用,反正凌景途听到这句后,直勾勾地盯着他愣了一会儿神,才用许山盟海誓的坚定点了点头。
“猪兄,明日……”
“明日我陪你去,”不等凌景途说完明日的打算,江渚不容置喙地吓唬说,“既然魂司让我助你寻到那什么镇祟石,这事儿我怂也得做,不怂更得做,要不然忤逆了领导,我岂不是砸了饭碗,到时候还怎么赚钱养耗子。”
许是江渚说得有理有据,再者,家里的大耗子确实不好养活,凌景途思忖了须臾,突然莫名地问:“猪兄,太平间怎么买?”
江渚没料到话题还会转回去,他支吾了片刻,嗫嚅说:“这地方不用买,我……我们用不着。”
“可鼠兄说,只要猪兄进了太平间,以后都不用辛苦赚钱,每天躺着都有钱。”
江渚:“……”如果有给烧纸的,这可真是个躺尸赚冥币的好地方……
随后,江渚向一心只想送他入太平间享福的凌大侠解释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熄灭凌景途被鼠哥祸害出的这一荒唐的念头。而为了惩戒家里的“贱”宠,第二日天还没亮,江渚便将鼠哥从暖被里提出来,随手垂挂在了腰间。
他们返回校区的行程除了魂司和浮三知道,江渚没有告知任何鬼,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蹭一辆代步的鬼车,而是本着掩盖行踪的原则,领着凌景途坐了一次人气爆表的坎坷颠簸小巴车。
凌景途没坐过这种游走在村镇间的人挨人的车,许是为防他猪兄被吃撑了的小巴车吐出去,他一路上都颇贴心地挽住江渚的老腰,将江渚牢牢地按在自个儿怀里,惹得周围的人皆投来了惊诧的瞩目,有的甚至好心地往后退了半步的半步,试图为这俩被“挤”得如胶似漆的小伙子争一些空间,免得两人再被挤出什么“大逆不道”的感情。
然而江渚许是热着了,除了脸颊染上了绯红,倒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愫涌上心头,只是凌景途侧脸每每无意间划到他耳廓时,他这百年老腿便莫名软力了些,尤其再加上那瞬拂过耳畔的温润气息,江渚恍惚有种溺水的慌窒无力感。
不过被挤的想死的还不是这些活人,而是被迫随江渚而来的鼠哥。鼠哥活了几千年,头一次被挤蹭得掉了裤子,他这老脸的赧然程度竟比他那脱落的大红裤衩还稍胜三分,就差找个耗子洞钻进去。
幸而这小巴车虽不堪重负,但陡路上没有红绿灯,更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险路,司机又已经在这条路上来回穿梭过数次,所以这段颠得摇摆的旅程不多时便结束了。
而江渚和凌景途也是随着一批人在一个分叉路口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