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药汁顺着唇角流了进去,怀里的人极为乖巧,即便她神色有些郁郁,可那精致的眉眼,微垂的眼眸,也让沐青止不住的心砰砰跳着。
“在喝些吧!”沐青劝慰着。
没有开口说话,夜琉璃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现在浑身乏力,精神也并不太好,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这具破落身体,怕是回不到帝都了。
夜琉璃半躺在沐青的怀里,这个姿势并不怎么舒服,可她每动一下连着骨头都疼,就这样吧!
昨夜那梦似真似假,都说梦是反的,她若当日应了母帝的意思,就留在京都不回晏城,怕也是不会遭遇此番变故。
可恨这下黑手之人,当真如此迫不及待!
夜琉璃心中暗恨,眼前闪过了夜翡翠的脸,那是她家小四儿啊!
当真,如此容她不得了吗!?
夜琉璃听沐青说了昨晚的黑衣人,心里只当是那群杀手找不见她的尸首,知道自己还活着,一路顺着她们留下的痕迹追了过来!
她们休息的地方被沐青收拾好了,那些露天白骨也全被他摆放进了棺材里。
白日间,这本该阴森脏乱的地方也不是那么不可忍受的了,只是与几口漆墨大棺材共处一室,萧瑟之感总也是挥之不去的。
义庄外面的积雪有些消融,那头灰色的小毛驴被沐青放到了外面,头杵在雪堆里啃着杂草。
也幸好昨天晚上把沐青怕它吵着夜琉璃休息,把驴拉到了义庄后面的破屋里,没有被那几个人发现,要不然他们怕是性命难保才是。
小心翼翼的瞄了瞄窝在怀里似乎已经睡着了夜琉璃,沐青瘦削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脸爬上了两朵红云,他眼神描绘过怀中之人的唇畔,忽而想起了昨晚。
他曾离她那么近,甚至只差一指之距就可以吻到她了,她是那么的香。
沐青只觉的他的心又在乱撞,他不知他眼中眼中的情义似那快要决堤的洪水。
如果她愿意的话,那他就带着她回邺城,他们回到乡下,租上两亩地,春忙秋收便由自己来忙活,若是寒冬闲了下来,他就去县城里做个短工。
只要自己辛苦些,再忙再累都能养着她,若是她愿意的话,他们还可以有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姑娘。
沐青神色有些痴迷,他脑海里描绘着勿自的期待。
夜琉璃半睁着眸,她压根就没睡着,只不过身子不太爽利,懒得睁眼睛罢了。
这么一抬眼就见着丑鸭子一脸傻笑。
也不知为何,或许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夜琉璃难得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她黎国的帝都,那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王座上的是她的母亲啊!
那里本该是她的家,可现在想要她命的就是她的家人。
如果不是被这丑鸭子阴差阳错的救回来,自己现在怕早已随着鬼差进了那黄泉路了。
这乃救命之恩,本该重金礼谢的,原想着等她回了长安城,向母帝禀明辞他个虚职也算答谢了,可自己这具身子,她自己了解。
不争气的玩意儿,怕走不回帝都了。
那追杀自己的黑衣人发现她们是迟早的事情,既然自己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那就更不能在连累这只丑鸭子了。
夜琉璃躺在沐青怀里,那本该属于情人的呢喃,暧昧情深,可现在,沐青只见怀中人神色肃穆,那双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所有思慕被瞬间压倒了心底,沐青脸上羞意难遮,眼神直躲。
“你走吧!”夜琉璃启口,声音有些飘渺。
沐青脸上的羞意还没撤下,那张寡淡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似星辰,还算尚可,此时也已经被震惊而填满。
像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般,对上了夜琉璃眼底的笃定,只觉脑门生凉,心也空落落的,不知是难过还是什么。
没有答话,沐青嘴唇泛白,细看的话还带着细颤,过了不知几息,夜琉璃被放到了地上,尽管他动作小心翼翼,可仍是扯到了她胸口的伤处。
再顾不得什么,夜琉璃就见着这只丑鸭子眼角似乎红了。
他匆匆的跑出了义庄,夜琉璃只觉得这地好凉。
她明明是为他好啊!
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何必拖累他,这个丑鸭子虽然样貌丑了些,可到底也是良善之辈,又何必因她陪葬。
适应了地上的冰凉,胸口火烧火燎的疼好似也轻了些,夜琉璃百无聊赖的想着。
闭眼假寐,竟然也渐渐有了睡意。
那边沐青跑了出去,抱着胳膊蹲在雪地里,那头小毛驴还在不停的拱雪找着干草。
脚上的鞋子早已经烂了,还有一个小指头露在外面已经似结了冰渣。
曾为拥她入怀而感幸运,只是一朝梦碎,他突然想起来,当初救起她的时候,她身躺与血泊之中,可她身上锦衣质地,那是他在第一任主子身上都未见到过的。
可他自己又是谁呢!?
一个样貌丑陋,不知被卖了几手的王府逃奴,他是逃奴啊!
她是那穹颠之上的月,那自己就是被人踩在脚下的泥,不会有春忙秋种,她要自己离开!
夜琉璃一觉睡醒的时候,只迷迷糊糊的看着了沐青在为她熬药的背影,心里暗骂了一声丑鸭子。
连着三日,两人互相僵持着,夜琉璃数次想要开口打破这个僵局,但每每她一开口,沐青便逃也似的躲了出去。
看着丑鸭子的脸上的温情,夜琉璃突然纠结了,只是再一想就是因为心怀感念才更不能让他为自己陪葬。
“让你离开时为你好!”夜琉璃开口说道。
只是沐青在触及到她的眼神时,那逃避的神色又出现了,看着人马上又要躲出去,夜琉璃伸手一把握住了沐青的手腕。
她的力道不小,扯到伤口时让她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夜琉璃做为天骄贵女,早已习惯发号施令,沐青虽身为贱奴,性子却倔强的很,往日里平和的氛围被打破了。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不说话,只是对着夜琉璃的怒目,沐青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那双眸里的千万情丝陪着那眼泪滚滚落下,手上力道一松,沐青甩袖跑了出去,只剩夜琉璃躺在草垫子上震惊难消。
他,他像是哭了!?
他……
手缓缓的垂了下来,夜琉璃眼底一片复杂。
她年芳二十有二,与那十六七的小姑娘不一样,按着黎国皇室规矩,凡是年满十八的帝女王姬皆可聘正夫。
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场意外,她璃王府早就有正王夫了,沐青的眼神她实在太过清楚了。
那只丑鸭子,他……
以往也不是没有人往她府里送那些清倌小奴,可他和他们不一样!
他那么丑,连给她做个侍奴都不配。
夜琉璃默默的想着。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面对沐青自己都遮盖不住的心思情谊,夜琉璃下意识的选择了拒绝。
等了不知道多久,日薄西山,空地上的那个火堆最后的火星子都熄灭了,夜琉璃才看见穿着一身破旧青色长袄的沐青,抱着一捆干柴,慢吞吞的走了回来。
他神色萎靡,本就寡淡丑陋的脸不知因何总是不敢去看夜琉璃的眼睛,而后者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只当什么都不懂,没看见。
看着夜琉璃不欲搭理自己的模样,沐青只觉得更加的懊悔失落,他不该那么甩袖离去的,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沐青蹲在地上一边收拾柴禾,一边出神的想着,一个走神没看见,手心被那干柴禾狠狠的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珠子霎时间不要钱的往外冒,沐青向来是个能忍的性子,愣是一口没出声,擦了擦手心,继续生火,他这下是不敢再走神了。
火是生起来了,沐青心里如万蚁啃噬般,不一阵儿的偷瞄着夜琉璃。
想着自己刚刚的冲动鲁莽,沐青是生怕夜琉璃因此恼了自己。
天渐渐黑了,外面又飘起了一层白雪,因为有了这个火堆,这个地方暖和了不少。
化了点雪水,热了两个馒头,沐青拿着送水送饭的由头走到了夜琉璃的身边。
“阿璃,吃点东西吧!”
沐青笑得有些勉强,那张本来就不英俊的脸更加难看了。
比起沐青心里的忐忑,夜琉璃心思就自然和顺的多了,抬眼定定的看着沐青。
“扑棱”一声,手里的馒头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还沾了不少的灰。
此刻,沐青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她知道了。
夜琉璃眼里的讽刺毫不留情,沐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她怎么会允许如此下贱的自己对她心怀爱慕啊!
沐青二话不说转身又要往外跑,只听到耳边一声厉色:“站住!”
脱口而出的话,连着夜琉璃自己也愣住了。
她是天之骄女,看上了什么,不用开口便自会有人亲手奉上,何曾在乎过别人的感受。
她这是怎么了,有些心烦的皱起了眉头,便看见了沐青正在往下滴血的手心。
可真是又丑又笨。
稍稍改了一下,睡觉去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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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