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脸擦擦,回头要是伤了脸就不美了!”夜琉璃的声音有些低,另显温柔。
“谢谢殿下,奴婢没事!”
金钏破涕为笑,拿着锦儿白色的手绢擦着脸上的泪痕,最后还擦了擦鼻子下面的鼻涕。
她从来都知道,外人们都说王姬性子顽固,专喜玩乐,可外人们哪里知道璃王殿下的温柔,她们璃王府从来都没出现过主子虐待下人的事件,她虽然差事办砸了,可她仍旧是王姬最信任倚重的人,即使她错了,王姬也会原谅她的!
和金钏的雀跃想比,锦儿的脸是白了一层又一层。
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看面前两个神色各异的人,夜琉璃想着睡梦时廊下的嘀咕声就是因为这吧!
“锦儿,金钏说的可是真的!”夜琉璃看着锦儿懒懒的开口问道。
“咚”的一声锦儿直直的跪了下去,那声音听着比刚刚金钏跪下去的声音还要响。
白着一张脸,锦儿知道自己终是比不过金钏在王姬心中的位置,她已经将金钏得罪了个全,辩解的话都被她咽到了肚子里,颓势已现,识时务者为俊杰。
有些嗫嗫的开口道:“王姬恕罪,锦儿一时逾矩了!”
“嗯,知道自己无状逾矩就好,你这般没规矩,就罚你三个月的月钱!看你下次还长不长记性!”
“诺!”
锦儿应道,肉眼可见,刚刚还挺的笔直的脊梁骨现在有些颓然,她突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哦,对了!当初是看你伶俐稳重才让你到书房伺候,现在这么没规矩,从今儿开始你也别去书房了!”
听了夜琉璃的话,锦儿呆愣了片刻,青白的脸色瞬间灰败。
站在一旁的金钏捂在帕子后面的嘴露出了无声的笑容,想和她斗,也不看看自个是个什么东西!
夜琉璃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锦儿的路安排的明明白白,仿佛看不到她们二人的神情,她又伸了一个懒腰。
“行了,没什么事情了,锦儿快进来伺候吧!”
夜琉璃说完话,有些受不住门口的凉风,搓了搓胳膊,就关门进去了,把两人留在了一门之外。
她们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现在脸色俱都有些呆滞,像是出现了幻听,跪在地上的锦儿抬头看向金钏,她自己绣的白色手绢就在对方手里,而对方脸上的那个偷笑还没有消失呢!
金钏的表情似乎凝固住了,她脸上神色充满了不相信,亦是低头看着锦儿。
四目相对,答案已知,这下轮到锦儿笑了,看来她没听错啊!
“吱呀”一声,门再次被打开,夜琉璃眯着眼,越过门口的两人,用手指了指台阶下跪着的六人。
“你们六个!”
“看什么看,就是你们六个,别跪在下面,到廊上避避风!”
夜琉璃说完,就感觉一股凉风似乎顺着她的袖口处蹿了进来,“啪”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嘿嘿……”
下面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轻笑,金钏恼怒的脸色就像是要吃人,那盯着锦儿的眼神似乎像是淬了毒一般。
锦儿嘴唇带着微笑回瞪了了去,她才不怕,她升官了!
“殿下都发话了,都快起来吧!”
“跪了这么长时间,盆里的水都凉了,快回去再重新打一盆回来!”
“这么冷的天,这些衣服再拿回去重新用香薰一遍!”
“谁选的这副蓝宝石头面,快回去在重选一套,王姬可不喜欢蓝色!”
“都是些懒货,再警醒着些,好生伺候着,若是有什么疏忽,别说王姬心善不舍得惩戒你们,我就先剥了你们的皮!”
锦儿出口训斥着,但是那话音里可没半点恼怒的意思。
“是,锦儿姐姐!”
六个女婢齐生生的回答道。
她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姑娘,是府里的婆子在她们十多岁时就从外面买回来的死契奴婢,用来替代这些年陆陆续续从王府里放出的人。
豆蔻年华的姑娘,正是叽叽喳喳的时候,她们互相掺扶的站起了身子,笑嘻嘻的和锦儿打了一声招呼就听着指挥去重新准备衣服首饰了。
姑娘们走了个干净,就剩下了锦儿和金钏两人。
虚惊一场的锦儿虽然心里高兴,可也明白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的道理,并没有露出什么得意忘形的姿态。
反而很是知理的朝着金钏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多谢金钏姐姐让着锦儿!”
“锦儿就不送姐姐了,毕竟伺候殿下才是最要紧的!”
锦儿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不知道为什么,金钏直觉得她后牙根痒痒,真想上前先撕了这个丫头的嘴。
“别太得意,我们走着瞧!”
金钏恨恨的留下了一句,转身就走。
里间沐青窝在被子里还在睡觉,夜琉璃脱了下里衣,由着以锦儿为首的女婢左右折腾。
“奴婢知道殿下今儿不出府,特选了一身素净的衣服,殿下瞧着可还欢喜!”
锦儿从托盘里取下了一只绣着腊梅的香囊边说边系在了夜琉璃的腰上。
“嗯!”
夜琉璃随意的应和着,张开双臂由着其它几个女婢替她抚平衣裳上的褶子。
冲着女婢手里的镜子照了照,她有些怀疑锦儿嘴里的素净,她穿着的是一身墨绿色交领束腰窄袖裙,这是从附属邦国进贡上来的缎子,缎面丝光泛着光泽,用比料子颜色更深的丝线绣着各种花鸟文案,这身儿衣服不管从哪里来看都算不上素净吧!
索性夜琉璃本来就不是个挑剔的性子,穿都穿上了,她还能脱了不成。
收拾的差不多了,让其它女婢都退出去了,夜琉璃坐在小椅上由着锦儿替她绾发带冠。
镜子里的美人唇红齿白,本该柔媚的眉眼却是一股终年不化的冷气,面无表情的样子会让人下意识的低头不敢去看她的脸。
锦儿小心翼翼的将发冠替人带好,插上了最后一根羊脂白玉簪子。
“小公子觉浅,怕吵,日后小心着些伺候!”
夜琉璃抬手抚了抚额间,看了看她的发冠有没有戴歪,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开口说道。
锦儿一愣,眼神对上了镜子里夜琉璃的目光,反应过来就跪在了地上。
“殿下放心,奴婢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定会小心着些伺候的!”
锦儿急急忙忙的说着,她明白王姬说的早晨她同金钏在廊下的争执!
“嗯!”
“行了,起来吧!”
夜琉璃站起来身子,将手里的镜子丢进了锦儿的怀里。
“本王今天不出府,要在书房会客,你一会去库房管事那把府里的账本给我拿过来,送到本王书房里!”
“哦,对了,本王记得库房里还有些云锦,你找个裁缝替小公子量下尺寸,做几身合适的衣裳!”
“在把尚云坊里最好的绣娘找来,给小公子做几双软底长靴,记得,用最好的料子!”
“另外你也去做几身厚实衣裳,跟在小公子身边伺候,别太寒碜了!”
听着夜琉璃的吩咐,锦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下来了。
“若是有什么事就去书房找本王便可!”
“诺!”
想了想没什么遗漏之处,夜琉璃就去了书房,锦儿做事效率也很快,听了吩咐半刻钟的时候就将王府里的账本送了过来,足足有好几册子,这还只是当年的。
翻开账本墨香扑鼻而来,夜琉璃这是第一次看账,往常这王府里的管理杂物她都是很放心的交在了金钏的手里,可现在她并不信任那个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夜琉璃一手拿着狼毫朱笔,一边翻看着账册,那一串串的数字好看倒是不难,但是王府平日里的支出,以及外面的市价如何这才是最难的,她一个王姬,怎么会知道外面民生账务。
另外锦儿只把王府里的账本搬过来了,她名下的那些庄子铺子的账册还没有被送过来,那些东西以往都被保管在了金钏那里,锦儿要不过来,也只能她亲自去了。
夜琉璃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用笔在账本的一夜上圈了一个红圈。
她这个璃王府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个筛子。
收回了思绪,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把账本上面她觉得不对的东西都圈了出来,等回头让鲁春花给她寻一个靠谱的账房先生在核一下。
忽然想起了在京都时,哪里需要她做这些,需要什么直接去皇宫里向母帝讨便是了,与其说这是她的封地,她看,这其实就是软禁她的牢笼罢了。
夜琉璃想想就憋气,她现在是要人没人,要权没权,刚开始还因为母帝让她回京而生了些孺慕之情,可是只要一想到她生命垂危之时,如果她府里哪怕有一支在编禁军,她也不必那么狼狈,可她没有。
而且,她府里混进来细作背后的主人,现在明显是急了,是想要了她的命。
只要一想到府里,她日日休息睡梦的地方,有人已经暗暗的向她脖子举起了刀,她就闹心。还有个仇燕日日明里暗里的催她回京,自两年前被母帝赶到晏城,她就再不敢赌了!
帝王的偏爱,向来也不过如此,她可再不想丢人了。
她今儿把鲁春花越过来就是想跟她借几个人,不把这府里的腌臜清理干净,她是不会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