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凝视：深渊社会学实验 第4章 第 4 章

钟砚是被数据流拍醒的。

那些发着蓝光的代码像海水似的漫过膝盖，他睁开眼就看到走廊变成了活物——墙壁上爬满跳动的二进制代码，天花板垂落着光纤组成的藤蔓，每根藤蔓末端都挂着个电子眼，正用红光扫描他的瞳孔。

"san值还剩63%，抓紧时间。"傅闻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钟砚抬头看见他倒挂在数据藤蔓上，右脸的金属头骨闪着电火花，左眼缠着用校服撕成的绷带。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钟砚刚起身就被代码浪拍在墙上。那些数字粘在皮肤上开始啃食，像电子版的食人鱼。他抄起泡在数据流里的钢笔猛戳，钨钢笔尖突然弹出一截激光刃。

傅闻声翻身落地，机械义肢插进墙壁稳住身形："系统把我们的记忆抽出来做成迷宫，在这里发疯比死亡更可怕。"

仿佛要印证这句话，前方突然传来癫狂的笑声。三个穿深蓝校服的玩家正在用头撞墙，他们的皮肤下鼓起蠕动的代码包，校服被撑裂成布条。其中一人突然转头，钟砚看到他的眼球变成了转动的硬盘指示灯。

"别对视！"傅闻声的机械臂突然伸长捂住他眼睛，"数据蠕虫会通过视觉神经..."

话音未落，那个变异玩家突然爆开。成千上万条荧光代码虫扑过来，在空中组成张巨网。钟砚的钢笔自动挥舞，激光刃划过的轨迹竟在空中留下燃烧的质数公式。

"跟着公式跑！"傅闻声拽起他就冲进公式烧出的通道。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钟砚回头看见数据虫群正在啃食他们刚才站立的区域，地面像被删除的文档般消失成空白。

通道尽头是座旋转的数据塔，塔身由无数个电子屏幕堆砌而成。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他们的记忆碎片：十七岁的钟砚在病房里画质数表，傅闻声被绑在手术台上植入机械义眼，还有两人在更衣室接吻时突然被警报打断...

"别看那些！"傅闻声一拳打碎正在播放亲密画面的屏幕，飞溅的玻璃渣却变成更多小屏幕，"系统在故意刺激你的san值！"

钟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发现自己左手背浮现出电子屏，上面跳动的数字正在从63%跌向危险红线。当数字跌破50%时，周围的场景突然扭曲——数据塔变成巨大的手术室，无数个穿白大褂的傅闻声克隆体正举着手术刀逼近。

"这是幻觉！"真正的傅闻声用机械臂勒住他脖子，"想想你毕业论文里福柯说的'自我技术'！"

窒息感让钟砚清醒了一瞬。他咬破舌尖，血腥味中看到数据塔的真实结构——那些屏幕连接着脊椎状的数据光缆，塔顶有颗跳动的机械心脏。当san值跌到45%时，他后颈的纹身突然发烫，激光刃自动劈向最近的光缆节点。

整座数据塔发出惨叫般的电流音。傅闻声趁机把他甩上机械臂，像投掷标枪般抛向塔顶。钟砚在失重状态下看到塔心有个发光的保险箱，箱体表面刻着血色方程式——正是之前在通风管见过的X? Y?=003。

"用你的生日当密码！"傅闻声在下方大喊，机械义肢正被数据虫群啃食得火星四溅。

钟砚的指尖刚触到保险箱，周遭突然陷入死寂。数据风暴定格成漫天繁星，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在脑海响起："真的要打开吗？想起所有事情的话...可能会恨他哦。"

保险箱自动弹开，里面是把老式转轮手枪和枚婚戒。当钟砚握住手枪的瞬间，海量记忆灌入大脑——

三年前的暴雨夜，傅闻声用这把枪打穿实验舱玻璃；他们假扮新婚夫妻混出安保；还有那个潮湿的逃生舱里，傅闻声把婚戒套在他手指上说"系统监控不到真爱"...

"回忆够了吗？"另一个钟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转身看见穿白大褂的自己靠在数据墙上，胸口别着管理员徽章，"当年你们确实差点逃出去了，可惜..."

幻影突然扯开白大褂，露出机械胸腔里的培养舱——里面泡着个婴儿大小的傅闻声克隆体。

"你猜他现在的身体里，还剩多少原装零件？"

钟砚的手枪差点脱手。泡在培养舱里的"傅闻声"突然睁眼，机械义眼闪着和正主一模一样的红光，小拳头砰砰砸着玻璃壁，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电子音。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他后退时撞碎了数据墙，身后突然伸出十几条光纤触手。幻影钟砚歪头冷笑，机械胸腔里又弹出三个培养舱——里面泡着更小号的傅闻声，最大的不过巴掌大。

"系统备份了127个他的克隆体，"幻影敲了敲玻璃，"你猜现在跟着你的那个，是第几号试验品？"

下方突然传来爆炸声。真正的傅闻声半个身子泡在数据流里，机械臂过载发红，正把数据虫群引向数据塔基座："别听它放屁！打碎塔顶的机械心脏！"

钟砚举枪瞄准的瞬间，幻影突然闪现到面前。冰凉的手握住枪管，他闻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血腥味："三年前你发现他是克隆体时，可是哭着把枪塞进嘴里..."幻影的瞳孔突然裂开，露出转动的摄像头，"要我帮你回忆怎么扣扳机吗？"

傅闻声的机械手指突然插进培养舱玻璃，粘稠的营养液顺着裂缝滴在钟砚鞋面上。小号克隆体突然睁开全黑的眼睛，八根机械触手"啪"地拍在玻璃内壁，每根触手尖端都亮着监控探头似的红点。

"这是...婴儿时期的你？"钟砚的后背抵住数据墙，冰凉的代码藤蔓缠上手腕。幻影钟砚的胸腔里又弹出三个培养舱，里面泡着的傅闻声克隆体正同步做着口型——通过唇语辨认，分明在重复"快逃"。

真傅闻声突然拽断自己的机械小指，零件迸溅中，他扯着钟砚滚向数据风暴眼："这些是意识备份！当年他们把我的脑神经切片..."话没说完就被克隆体的尖啸打断，那声音像用铁勺刮擦玻璃，震得数据塔簌簌掉渣。

"去你妈的！"钟砚一枪托砸碎幻影的机械胸腔。培养舱坠地破裂，小号傅闻声突然膨胀成成人体型，湿漉漉的机械手掐住他脖子。窒息中他看见这个克隆体后颈的编号——002-47。

"你...才是第47号..."钟砚艰难地摸向婚戒。当戒指触到克隆体手腕时，对方突然触电般松手，机械义眼疯狂闪烁：【错误！检测到配偶权限】

真正的傅闻声突然从下方弹射上来，冒着烟的机械臂直接捅穿克隆体胸口。黑机油喷了钟砚满脸，他听见对方在耳边低吼："婚戒里有反制程序！快戴上！"

数据塔突然剧烈倾斜。钟砚套上婚戒的瞬间，整座塔亮起红光。那些播放记忆的屏幕齐刷刷转向他，射出交织的数据锁链。傅闻声用身体挡在前面，机械义肢被锁链绞得火星四溅。

"用枪打屏幕里的你自己！"傅闻声的金属头骨开始融化，"那是系统的认知锚点！"

钟砚滚到数据塔边缘。下方无数屏幕里，十七岁的自己正在病房墙上写质数。他闭眼扣动扳机，子弹穿过七层数据屏障，精准击中画面里少年手中的粉笔。

"哗啦——"

所有屏幕同时爆裂。数据锁链像被抽了骨头的蛇般瘫软，塔顶的机械心脏暴露出来。钟砚的san值暴跌至19%，视野开始出现重影。他看见心脏表面刻着道数学题：【请证明1 1=2】

"这是罗素悖论..."他咳着血笑起来，"系统你个狗东西..."

钢笔突然自动飞入手心。钟砚用最后的力气在虚空中写下《规训与惩罚》的段落，文字化作数据刀刃劈向心脏。爆炸的冲击波中，傅闻声扑过来把他按在身下，融化的机械臂滴滴答答落在他脸上。

数据风暴突然静止。他们跌回现实中的礼堂走廊，满地都是烧焦的数据虫尸体。钟砚的婚戒正在发烫，眼前飘过系统提示：【管理员权限提升至49%，解锁技能"记忆洪流"】

傅闻声瘫在墙角，左腿只剩金属骨架："看见了吧...我这身子骨..."他敲了敲露出来的电路板，"连脑浆都是掺了机油的。"

钟砚突然拽过他衣领，婚戒怼到他机械义眼跟前："三年前在逃生舱里，你说这戒指能防监控..."他声音发颤，"那现在你告诉我，当年和我逃出来的傅闻声——"戒指突然射出红光，在对方金属头骨上照出血色编号002-01。

"是第1号克隆体？还是本尊？"

傅闻声的机械义眼突然播放全息投影。画面里是实验室爆炸前的最后五分钟，本体傅闻声把意识芯片塞进克隆体脑袋，然后把他推进逃生舱："活下去，哪怕变成铁疙瘩也得护着那小子。"

钟砚的拳头僵在半空。身后突然传来掌声，穿白大褂的导师从数据残骸中走出，金丝眼镜闪着冷光："真是感人，可惜..."他举起遥控器按了下，傅闻声突然抽搐着掐住自己脖子。

"他的脑干里埋着自毁程序，"导师踢了踢傅闻声的机械腿，"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钟砚的钢笔突然暴起，激光刃直接削飞遥控器。他后颈的纹身红得像烙铁，数据洪流从婚戒中喷涌而出。整个空间开始数据化，连导师的脸都开始像素化。

"我选第三个选项。"他扶起傅闻声，激光刃指向虚空，"把你这老混蛋和系统一起拖进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