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回首时 第8章 chapter8

“孩子，孩子……”他嘴唇颤了颤，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你给本殿戴了绿帽，还想要本殿认这个孽种做龙神嫡子？！”

当初他说了什么？

在卿思苦苦求他放过那孩子时，他说了罪不可恕的话，做了惨绝人寰的事！

是啊，他怎么一直忘了孩子的事。

就连母后都对卿思坚信不疑，他却还在犹豫徘徊。

选择相信那个男人说的话，想着百年前那刻骨铭心的患难与共，觉得他还有改变这一切的能力。

死掉的，不过是一个仙娥和影卫，所以他还有机会补偿的。

只要找到那个男人，只要平安带那个男人回来，给他重塑肉身，一切都还有机会。

可是他怎么忘了……孩子呢？

他说，那是他们的孩子，求他不要伤害那小小的一团生命。

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犯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能被原谅的错！

他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思及那些，青旭的心猛地一阵揪痛，让他跪都跪不稳。

他瘫坐下来，驮着背，低着头，抬手捂着左胸口的位置大口喘气，像缺龙的鱼。

“母后……您早就知道，为何不阻止我……”青旭颤声问向龙后。

龙后猛地一拍金椅的扶手，颇是气愤：“孽子！若本宫提前知晓，又怎么会让你做出那禽兽不如之事！”

听到母后大怒的话语，青旭连忙跪着爬到了他脚边，重重磕头。

“母后息怒，是儿臣一时慌乱说了糊涂话……”

龙后站了起来，金丝云珊裙摆拖地，划过青旭放在地上的手背，带着一丝锋利。

“看在母子情分上，本宫提醒你一句，嫁来龙族的卿思王子的确已死，但属于雀族的卿思帝君却还活着，往后龙神殿是血雨腥风还是门可雀罗，本宫和你父王盖不会干涉。”

“倘若你处理不好这丢人现眼的儿女私情烂账，龙神一职，你父王随时都会收回！包括你的龙系术法，也妄想再用！”

龙后说完，拂袖离去，未再看地上跪着的青旭一眼。

青旭的头依旧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久久没有抬起。

有龙滴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是他留下的悔恨眼泪。

伤了救命之人，负了心爱之人，还让父母对自己大失所望，他的确混账之际，死一万遍都不足以偿还自己的罪过！

回到龙神殿，青旭的情绪也渐渐冷静平息了下来。

他回想母后最后对自己说的话，也清楚他老人家还是在关心自己。

撤不撤职，青旭并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母后说的头一句话。

卿思王子已死，但卿思帝君还活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帝君还活着，那殿外驻守的十万孔雀军又是个什么情况？

青旭拿出那沾血的玉扳指，眉宇间锁着的纹络久久没有平展开。

他想起九天界有一人上知前世，下通今生，若是寻得他的帮忙，了解一下卿思的具体情况，那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他平时少与各路神仙联络感情，这会儿冒然去找，怕是会吃个闭门羹。

但不管怎样，还是要一试。

青旭正要再次出门，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殿下，龙神妃头疾又发作了，您快去看看吧……”

听到龙神妃三字，青旭呼吸顿了顿，但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那是惜春宫的仙娥说话。

“婚事已作罢，谁准你这样称呼他的？”

青旭一身怒火无处发泄，直接给了门口那仙娥一掌。

太过猝不及防，仙娥吐血倒地，整个人诚惶诚恐。

“殿下，奴婢知错了……”她战战兢兢求饶。

“尚且跪在这里待命，本殿处理完手中之事随你去惜春宫。”青旭冷声命令道。

仙娥立即带伤跪好，一句话都不敢说。

青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情绪稳住。

活了五万年，他第一次感到心力交瘁。

住在惜春宫的那个男人尚且还没妥善处理，他又怎么能放心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呢？

挽起左臂衣袖，龙月鼎依旧如镯子般缠在他手腕上。

青旭将右手相握，缓缓闭上双眼，再次进了龙月虚境。

这一次，他看到卿思是如何在自己苏醒后易容相伴的整个过程，也看到了自己在走火入魔后，雀族中人寻到了荒芜谷，四处寻找他的画面。

卿思带着昏迷的自己躲藏，随手救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喜鹊精，赠与他部分灵力，让他得以幻成人形。

青旭看的清清楚楚，那只喜鹊精，正是炎岚！

炎岚在卿思走后，剜出了自己胸口的琉璃心，然后以内丹相换，他所有歹毒的神色都被青旭尽收眼底！

如此一来，卿思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他的心脏的确是给了自己，但却被炎岚拿走。

他，弄丢了他的心。

后面的回忆画面，青旭不用在龙月虚境看，也记得清楚。

他将神魂收回躯体，大步走出房门，让那仙娥跟着自己到了惜春宫。

仙娥经过那一伤，自是清楚青旭此刻前来身上带着杀气，大气都不敢出。

“炎岚仙君……”仙娥正要跟炎岚禀报，但这个称谓引得他极其不满。

“前几日便要你们改口，活得不耐烦了吗？！”炎岚冷声呵斥，大步走出来想教训仙娥一番，却看到不远处正站着负手而立的青旭，他立马转变脸色，变成一副温婉的模样。

“殿下，你过来了……”他想起自己还在假装头疾发作中，连忙扶着门露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想起刚才自己训斥仙娥的另一面已经被青旭听见，他绞尽脑汁想办法解释。

狠狠瞪了仙娥一眼，他正要楚楚可怜的弱声说话，青旭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殿下……”炎岚柔弱的唤着，就要假装站不稳往他怀里倒。

可就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青旭却侧开了身，让他直挺挺往地上栽倒。

眼看就要和坚硬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炎岚只得尴尬地用了一小点儿灵力让自己重新站稳。

“咳咳……”为了掩饰尴尬，他故作病态地轻咳了两声。

“五彩琉璃心在哪？”

青旭突如其来的发问，给了炎岚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他眼神一阵闪烁。

“本殿想起了一些事，卿思放在本殿这里的琉璃心被你拿走了，还给本殿。”青旭看着他，神情中再无昔日一丝柔情。

炎岚错愕不及，条件反应地想否定，但看着他那笃定的样子，便知事情并不简单。

只怕，他什么谎都不能撒了。

“岚儿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殿下若要兴师问罪，还请直言。”他平静开口，脑子却在飞快运转。

青旭朝他走进，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凌厉眼神。

“百年前荒芜谷，是卿思照顾的本殿，还是你？”他问道。

炎岚脸色一变，扯开的嘴角似笑非笑。

“殿下觉得是谁便是谁，岚儿无怨言。”

他越说的模棱两可，青旭心底的情绪就越难扼制。

“炎岚，百年相伴，本殿不想把事情做太绝，你且说实话。”他拧紧了眉，耐心几近耗尽。

“岚儿说的句句属实，未曾骗过殿下分毫。”炎岚眼睛都未眨一下，一丝闪烁都没有，“百年前荒芜谷中，殿下醒来看到的也是岚儿，不是吗？”

青旭捏着他下巴的力道加重了一分：“之前易容成其他男子模样照顾我的人，也是你？”

炎岚浅笑：“不是。”

他坦然的承认，让青旭一愣，随即更是滔天的怒火。

“为何百年前撒谎？为何要骗本殿？！”他放在他下巴上的手挪至颈脖处，带着要拧断他脖子的狠劲。

炎岚亦不恼，费力地出声提醒：“殿下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那个男子，未曾问过我也未曾质疑过，何来撒谎！”

青旭一顿，眼中闪过厌恶的情绪：“若本殿从一开始认错，你完全可以解释！”

说罢，他一把推开他，大掌幻过一层龙雾自掌心流淌，似是这只手碰过什么不该碰的脏东西。

“既是殿下的错，为何要怪罪到岚儿身上？”炎岚反问道。

青旭呼吸一滞，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是啊，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认错了人，炎岚只不过顺龙推舟接受了他的感激和宠爱罢了。

他凭什么将一切错都怪到他头上？

“那你自本殿身上偷走琉璃心一事又如何解释？”青旭想起炎岚还有不可饶恕之罪。

炎岚笑了笑，早就想好了自己该如何回复他这个问题。

“殿下这般问，有证据吗？岚儿身上可只有哥哥的命珠，心脏可是岚儿自己的……殿下如实不信，岚儿便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给你看看……”

炎岚说着，就要抬手自己自己胸口捅进去，但被青旭制止。

“够了！本殿要是未曾知道所有真相，不会这般找你兴师问罪！你还要谎话连篇，本殿带你一起回忆回忆！”

青旭说着，开启龙月虚境，拉着炎岚一并跳了进去。

带炎岚重回一次荒芜谷经历，是青旭的目的之一，但他的另一个打算，是看看在龙神殿发生的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炎岚和卿思之间的事。

因为龙月鼎开启记忆，必须本人在才能看到。

虚境中，青旭看到了炎岚去找了卿思，自他胸口蓦地拿出琉璃心，逼得卿思情绪失控去夺，却反手被突然到来的他用龙剑刺伤。

再后来，炎岚又一次去找了卿思，然后将那琉璃心拿了出来，残忍地摔碎之地，残碎成渣。

……

走完所有记忆之路，青旭看向炎岚的视线，冷若冰霜。

“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谎能圆？”他也不再恼羞成怒，而是用冷至骨髓的语气问他。

炎岚神魂刚归体，整个人还有些恍惚，但转瞬他便恢复了过来。

“你只看到了我拿走卿思的琉璃心，将自己炼化成孔雀，但你却不知道我们喜鹊一脉经历了多少惨痛！貉雀本一家，可我们喜鹊却被雀族赶尽杀绝，

我东躲西藏到了荒芜谷才得以活命……可活着又能怎样？能替我死去的家人报仇雪恨吗？我必须得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把我们喜鹊有过的遭遇让他们雀族也一并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