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的将领们听到这话,互相对视一眼,皆从战友的眼神中看到自己的喜悦之情。楚瑾年爱民如子,挺好,但当军师当军需官,第一要素就是得护食!护住了北疆军生存所需的兵器粮草军饷。而不是随随便便的就悲天悯人,搞得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完全不顾北疆的实绩情况。
“赵大虎也挺会办事,会命人送来相应的粮草。”楚国栋没过错将领们的眼神,抬手把情绪激动的楚瑾年按回座椅上,眉头一拧,当众开口问道:“他好像挺信任你的。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天知道,当他收到这份情报时,满脑子都是自家真闺女楚飒飒说的话——龙阳断袖小兔子!
楚瑾年垂首把情报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确定西北,确定赵大虎手里还有粮食时,才缓缓吁口气。
揉揉自己受惊的小心脏,楚瑾年迎着楚国栋注目的视线,认真无比回答:“就合作过一次。但人能够先驱逐外敌,也算是好汉了,我当时不知他身份还说过一句宝剑赠英雄,算有知遇之恩?”
说到最后楚瑾年还颇不好意思的挠挠脸。
瞧着楚瑾年公事公办没桃花朵朵的心思,楚国栋喝口茶,压压惊,说正经事:“我们刚打出共御外敌的口号,对方也送钱过来,那自然要接纳西北的百姓。且也不能跟新希望营地的难民一样管理。毕竟这帮人到底还是要回西北的。所以把你连夜叫回来,就是愁如何安置管理。”
楚国栋一挥手,当即有亲卫把北疆的堪舆图拿了上来,“咱们北疆虽然地盘大,但能居住的也就这么几个地方。且西北百姓到底不是军属,若是安置的离军营太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言外之意谁都听懂,就怕有心人混迹在西北百姓,悄然潜伏探听北疆的情报。
“要不,我们把百黎州收下来,把人安排在那里?”商祺见楚瑾年看完情报了,便抛砖引玉,诉说自己的想法:“老话说得好,水土不服!真让他们进入北疆的地界,受冻了也不好。”
“可现如今还不到将军说的自立为王时机,直接动手的话,岂不是惹人侧目?到时候楚参领他们在外怎么生存?天高皇帝远的,出了点事情,咱们鞭长莫及。”有人当即反驳着。
楚国栋视线一一看着其他将领,示意都畅所欲言,得动脑子多想想。
迎着楚国栋如此亲切的眼神,有将领抓腮挠耳想了想,开口:“以我看,就干脆在开山城外再仿照新希望营地设立一个新城?让西北老百姓自己动手建设也成,一开始就营帐对付对付。且据闻来的大多数是妇孺。那这些妇女孩童能住进新希望营地,不也挺好?”
“可那地方,少将军不是秉承大隐隐于市原则建立个军工坊?虽然这些匠户没什么大用,但是把少将军所言的英雄陵设计的好看一点,也成。”
“就是,这点不能动,少将军不还说把皇陵工匠找过来,在咱玄武城修建英雄陵!”一听这话,有人激动无比,开口:“多少同袍无法返乡,若是能长眠咱英雄陵,年年有人祭拜,也是好事。这事是咱们玄武城北疆军的要紧事!”
“所以还是把这帮人迁到咱内城来啊,让他们熟悉环境,然后手脚麻利的动工。其他别说,先前那个公厕,嗨,还什么烫样,设计的老好看了。再顺道让他们把我老李的坟也设计设计,将军,我能在英雄陵旁边找个风水宝地吗?这样死了,我也不寂寞,咱哥几个还能继续聊天喝老酒呢。”
“…………”
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但最后诡异的达成了一致意见——将安置地点设在新希望营地对面,至于工匠们直接搬进玄武城,开始修建英雄陵,顺带建造将军墓。
“少将军,您得帮我们记得,给我的墓穴里要设计个机关,我得藏私房钱!别让你嫂子知道,当鬼我也要稍微有钱。”
被叮嘱的楚瑾年微笑着提笔一一记下众将的要求。
散会后,楚国栋独留楚瑾年在帅帐内,看着人还耐心整理着墓穴设计要点,失笑了一声:“咱们笑看生死也好。”
说完,楚国栋便话锋一转,神色带着肃穆:“你自己留心点。赵大虎这性子也够暴戾的,莫要与虎谋皮。”
楚瑾年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笔墨,郑重无比的看向楚国栋,一字一顿:“爹,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嗯,”楚国栋挥挥手示意楚瑾年过来一些。
楚瑾年当即靠近楚国栋。
揉揉楚瑾年脑袋,楚国栋眼里满是欣慰,“说句实在话,你能第一反应是钱,爹心理也是高兴的。咱哪怕怜惜百姓,可说一千道一万,不能为了西北的百姓,就让咱北疆的百姓饿肚子,是吧?到时候两边都讨不找好。”
叮嘱完,楚国栋问:“那两个奸佞听话吧?”
虽然没点名道姓,楚瑾年也知道亲爹问的是谁,还脑袋左右转了一圈,一副说小秘密的架势:“还挺听话的。大概是有利可图,大概也是被赵大虎这一言不合就炸的性子给吓到了,都挺老实的。”
瞧着楚瑾年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泛着一抹精芒,楚国栋满是风霜的脸庞带着些笑意,也同样低声,笑着回道:“你心理有数就好。我就不跟他们见面了,免得一言不合,我能拔刀杀了他们。”
说完,楚国栋一咬牙,拼命让自己理智,不要感情用事,不去想自家媳妇那断指,开口道:“两老油条能在官场混了那么久,还是有点本事的。他们纵不知正义公理,但是人心之恶,这两王八蛋都是知道的。用他们来管理见风使舵的人最合适不过。”
“咱们为一方将帅,要造福一地百姓,就要知道这个世间不是黑白分明的。但得守住自己的初心,知道吗?”
看着如此面色忧虑,带着对未来思索的老爹,楚瑾年心中陡然升起了紧迫感。若不是有楚瑾年这个大蝴蝶在,在过三个月,便是新朝开国的日子了。可现如今被蝴蝶的乱七八糟的,晋朝连名存实亡这四个字都做不到了,各地起义遍布,形式更加严峻。又横空出世一个赵大虎,因此接下来谁会脱颖而出,一切便成了未知数。
所以,楚瑾年得更小心谨慎的护好北疆。
在心理一字一顿的自我告诫着,楚瑾年表情凝重着,毕恭毕敬朝楚国栋行了大礼:“请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会护好北疆的。”
楚国栋看着眉眼间带着锐利之气,仿若猛虎下山,带着威猛的楚瑾年,垂首看了眼自己虎口处的老茧,欣慰的笑了笑:“也要当起少将军的责任了,要让这称呼名副其实。”
楚瑾年郑重点头,“您放心。”
拍着胸脯承诺过后,楚瑾年便又匆匆忙忙回了开山城,筹备安置西北百姓的事情。
当然,得率先找两个门客,问个消息。
庞丞相和田公公面面相觑,愕然的看向楚瑾年,异口同声,“什么,又、炸了城?”
楚瑾年眯着眼打量着两人,不错过一丝一毫表情的变化,声音也有些冰冷,“你们看起来很诧异。”
“这简直就是胡闹!”庞丞相面色铁青,像是愤怒中失去了理智,完全没有注意到楚瑾年审视的眼神,怒不可遏:“赵大虎这是要成开国皇帝还是亡国之君?!纵观史书,只要坑杀、俘、虏,都会有暴戾之名。更别提他一口气毁了两座城池,哪怕是事出有因,可天下悠悠众口,可文人的笔,史官的笔,不会这般记载!本官的眼皮底下怎么就出了这……”
“庞丞相,”田公公听得这话,只觉得寒气都从骨子里渗出来了,急急忙忙喊了一声,回眸剐着怒火滔天的庞丞相,“注意你的态度,你如今已是手下败将。主子的事情,咱们做奴才的过问不得。且,只要胜利了,不就成了吗?”
迎着仇敌警告的眼神,庞丞相手紧捏成拳头,抬眸看着似笑非笑的楚瑾年,极力压抑自己的火焰,但转眸间撞见田公公说到最后还理直气壮与有荣焉的模样,咬牙切齿着开口:“他是要当皇帝的人!皇帝就必须注意言行举止!最寻常也不过是杀兄弑父而已,但从来没有血流成河过。比如唐太宗,哪怕盛世明君,却也依旧背负污点。我庞展鸿就算斗失败了,被皇帝五马分尸的,那也必须是明君圣主,不是个暴君!”
如此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在书房内,震的楚瑾年两眼呆滞,静静的看着人生追求如此明确,如此坦荡的庞丞相。
“你读书读的傻了吧?哦,不对,”田公公闻言似想到了什么,嗤笑着开口:“皇权与相权的斗争,历朝历代都存在,你输了你倒是能坦坦荡荡的。那你凭什么看不起咱家?众所周知,我们阉奴本就是皇家的鹰犬罢了。”
一字一顿,田公公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烙印着屈、辱两个字,冷冷的斜睨着怒气冲天的庞丞相,眼角还带着狠厉:“你连咱家都斗不过,更别提跟皇上斗了。”
“也就是你们这些人让皇上耳濡目染的学坏了一分。”
“合着你这个太傅真心教导了?”
楚瑾年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眼刀子互甩着,像极了在互相打孩子斥责对方不好好教导的爹娘,沉默了半晌。
感觉茶盏里的水都凉了,楚瑾年一抬眸就瞧着两人还互相仇视着,似乎在算着新仇旧恨,不由得啧啧了一声,开口问:“你们两这岁数合起来都快两百岁了吧?这一出戏是发自肺腑呢?还是演给我看?”
说着,楚瑾年直接将茶盏重重往地下一摔,冷笑:“现在你们吃的是我楚家的饭,拿着我楚瑾年给你们的俸禄。当着我的面吃里扒外的?”
这话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让庞丞相和田公公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两人手脚麻利的匍匐跪地,不约而同道:“主公,您息怒。”
看着完全训练有素,跪地跟吃饭一样成为本能的两个奸佞,楚瑾年靠着椅背,凉凉开口:“老庞啊,我记得你是正儿八经科考上来的?”
虽然这问题忽然间转化的太快,以致于自己思绪一时间有些跟不上。但是庞丞相此刻也是极其老实的回道:“是,学生的路引也没有造错,虽然不过三甲进士如夫人,但老夫当年也是少年进士。”
哪怕是同进士,但十八岁的同进士,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存在。
只可惜啊!
正如楚瑾年说的那样,长得好。
又逢皇子倾轧,夺嫡大战。
他被榜下抓婿,被视为值得栽培的人。
所以原配还有长子就……就走的不明不白的,一场大火,都化作了灰烬。
当他发家后,掌权后,这些事情随着先帝那狠绝的废了成年皇子,都烟消云散了,他甚至以表字为名,代表彻底斩断过去。楚家夫妇就算知道他的发家史,那也是所谓的女婿党而已。毕竟那个时候文武斗争的厉害,楚家自身也难保,没心思关注这些事情。
心理琢磨着,庞丞相小心翼翼的眼角余光打量着楚瑾年。
“你我接触这些时日,坏的也坦坦荡荡的。怎么就忽然扭捏起来?替皇帝,”楚瑾年琢磨着庞丞相先前的用词,还十分莫名,“你就言之凿凿赵大虎能够做皇帝了?替他这般考虑?”
一听到这个问话,庞丞相吓得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舌尖转了又转,才压制住自己知晓的惊天秘闻,沉声回道:“主公,您若是有逐鹿中原之心,学生自然是替您万千谋划。可您心在北疆,那学生便自然得更加为北疆盘算。说一句简单的话,自古老二难为,有兵权的老二更难当。”
深呼吸一口气,庞丞相也不敢抬眸去看楚瑾年的脸色,道:“放眼天下,赵大虎登基称帝,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于公,他到底也受着皇家教育长大,总不同那些草莽,也心怀天下,知道先驱逐外敌。于私,学生这辈子只图一个利,我希望史上记载的,奸佞庞展鸿是死在明君之手。赵大虎若是明君,那百年后老百姓也会记得他的好。自然而然的,我的名字也能遗臭万年。”
楚瑾年嘴角一抽。
“可赵大虎若是一个暴君,后世百姓也不会念着他。那我自然也就寂寂无名了。”庞丞相是坏的坦坦荡荡:“做奸佞,活着,打压所有人,死了,我也得跟历朝历代的奸佞比较。我也得成为所有奸佞的魁首。”
“好志向。”楚瑾年从喉咙里憋出三个字,随后静静的看了眼匍匐跪地的田公公,开门见山道:“阉奴这两个字,是田公公最憎恨的两个字吧?”
田公公闻言静默一瞬,老老实实开口:“是。”
“做人,首先自尊自爱,旁人才会高看一眼。我楚瑾年讨厌你,不是因为你是什么公公,而是你单纯的坏,跟个秃鹫一样盯着北疆。”楚瑾年诉说着自己对田公公最真挚的想法,“但我容你,也是因为你见风使舵的快,有价值。我让你成立凤卫的目的记得吗?”
田公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揣测楚瑾年说这话的目的,只能愣愣的开口:“奴才记得。”
“我有心要提高女子地位,推动女户政策,自然对于内监这样的制度也不喜。”楚瑾年说着,坐端正了些,声音恍若洪钟一样,响亮而又低沉,“你若是对此深恶痛绝,现如今百废待兴,自然也可以结束这样的陋习。”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震得田公公脑子一片空白。
“看看你的老仇敌,都想着死后遗臭万年了。”楚瑾年定定的看着愕然的田公公,“你要是以一己之力结束内监之策。就算是奸佞,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废立皇帝都敢干,结束你内心所憎恨的阉奴之策,没胆子吗?”
被点名的老仇敌庞丞相闻言眸光诡异的亮了亮,又鼓足勇气大着胆子抬眸看了一眼楚瑾年。果不其然,对方眉眼间带着冷戾,像极了人当时一步步走向皇宫时,带着的杀伐果决,以及势在必行的强势之气。
偷偷瞄着楚瑾年的神色,庞丞相思绪万千。
以楚瑾年之能,肯定不是随随便便提及的。这样的心思,在人心理没准想了千万遍,才开口提出来。而之所以提这样的事情,原因也很理所当然的——两个断袖,搞龙阳的。没准儿现如今这年纪轻轻的,还处于海誓山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调调。
所以内监制度存在的理由——彰显皇家威严,防止祸乱宫闱,对赵大虎和楚瑾年来说都没有必要了。且就承平帝幼年的生活经历来说,有心想要祸乱宫闱的话,不是内监,而是侍卫而是太医而是某些王爷。
心理噼里啪啦盘算着,庞丞相一挥袖子,朝楚瑾年匍匐一拜,积极毛遂自荐着:“请主公放心,学生定然会解决主公您所不喜的制度。且阉奴之策,该在我这样的奸佞手中结束!这必然成为我超越前辈的光辉政绩。”
楚瑾年看着情绪高亢,甚至还一副跃跃欲试的庞丞相,发自肺腑赞道:“不愧是庞丞相。”
与此同时,田公公猛然回过神来,气得拂尘去甩庞丞相,膝盖朝着楚瑾年移动,声音都难得急切:“主公,奴才定然会解决好这事的,求您给奴才一个机会,一个结束心魔的机会。”
“机会可要自己抓牢了。”楚瑾年看着急得眼圈都有些红的田公公,心中莫名软了一分,安抚了一句。
但说完之后,楚瑾年也没有给两人回过神细细思考的机会,冷不丁开口问道:“你们先前的意思是说自己完全不知道赵大虎在西北干的事情了?”
田公公闻言唯恐自己又被庞丞相抢了先,忙不迭开口就道:“回主公的话,奴才的确不知。我们能够活着也是赵大虎看在您的份上,看在我们两个先前因为利益帮您的份上。所以他派我们过来,就是怕有些事情脏了您的手,让我们来处理。但如何让您重用我们,都是得看我们自己的本事。”
庞丞相闻言也附和道:“主公您明鉴,我们对您来说是奸佞,对赵大虎而言,更是眼中钉。我们存在的用处只是一把刀而已。他自然也不会跟我们商议任何的事情。”
楚瑾年视线幽幽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了一眼。
他按着自己看的警匪片,是连蒙带吓着庞丞相和田公公,甚至还有些戳人老底的意思了。这两人情绪激动之下,也没有翻自己的“口供”,那很显然赵大虎派两人前来也就这么一个理由。可问题就来了——赵大虎对楚瑾年的信任哪里来的?楚瑾年的表现好到让赵大虎托付身家性命,全副家底?
越想,楚瑾年觉得自己脑仁疼,挥挥手:“你们两先下去。陈妈,给我端药。”
庞丞相和田公公闻言也不敢多说其他,行礼之后,便退下。
楚瑾年喝着药补补脑子,继续思索。
思来想去,楚瑾年发现自己手头上的线索太少,想不明白,气得叹口气:“陈妈,吩咐厨房烧个猪脑子,补补脑。”
陈妈闻言哭笑不得应下。
喝完黄豆猪脑也想不明白后,楚瑾年干脆又把庞田两人唤了过来,问起了正经事:“商贾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赶紧处理好,接下来我们要忙着安置西北百姓的事情。”
庞丞相一听这话赶紧介绍自己相中的商贾,“周达傅,此子颇具野心,能屈能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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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赞誉的周达傅此刻在公告栏处张贴着感悟。
“少爷,您这又是何苦,这些事情交给奴才来做便可。”小厮看着自家向来锦衣玉食的主子此刻费力的拿着浆糊张贴着感悟,眼里都带着些心疼与不忿,“他们也太折、辱人了。”
“你再废话,我便卖了你。”周达傅眼里带着狠厉,冷冷剐了眼多嘴的小厮,哑着声道。
他们自打被赶出营地,一晃都大半月了。真心想要留在北疆,想要在楚瑾年面前露脸的,这些日子都使劲了浑身解数,想要套出楚瑾年的性子。他能够越过众人,在庞幕僚门前得了好,被安排了张贴读后感的活计,便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说明他做对了。
父母妻儿,一个都没有留外头,全都送进营地表忠心还不够,得要跟主公一个心思。主公说女子当自强,那就得让女儿背着自强自立,学文习武;主公说男人要尊重女人,那就要尊重妇孺;主公说要管得住下、半、身,那他就清心寡欲,当和尚都成!
必须得狠!
在这动荡的乱世中得对自己狠,到时候成为楚瑾年的左膀右臂,获得从龙之功,成为皇商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没准下一代还能改变了命运,还能当官做宰相!
展望着未来的美好,周达傅刷着更加用心,也仔细,将感悟张贴的端端正正,方便其他人察看。
楚瑾年瞧着人张贴的仔细,抬眸看了眼人剑眉星目的模样,侧眸朝庞丞相点个头,表示自己认可了。
当然也没都说其他,负手继续溜达着,看其他商贾苗苗。
能入庞丞相考验留下的苗苗不多,才五个而已。但这五个确实很卖力,除张贴感悟,军医药材处,粮种收集处……都有他们忙碌的身影。
考察结束后,楚瑾年一个令下,干脆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
瞧着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楚瑾年喝口茶开门见山道:“尔等既然有心投诚,那我说话也直白些。我不缺山珍海味,珍奇古玩,要么你们有本事给我搞到各种舶来品,没准能让我看上一眼。要么,就按着我的吩咐,去寻一些民间的工匠。”
周达傅闻言急急起身,“是,主公。”
这称呼是他听着庞老先生他们喊的。相比少将军这样的呼喊,这样的敬称而言,很明显唤主公的门客乃是楚瑾年自己发展的出来的。
人都有个亲疏远近的。他既然选择了朝楚瑾年投诚,自然是想成为楚瑾年心中的“自己人”。
楚瑾年侧眸看了眼周达傅,眉头一挑,也没戳破人的小心思。
其他人一见,也跟着开口行礼喊主公。
楚瑾年摩挲着茶盏,道:“给你们每人一小队护卫,既然投我门下,也不会让你们在外遇到危险。但是,你们接下来的待遇如何,就得看你们完成任务的情况了。”
“多谢主公。”周达傅等人闻言知晓还有护卫,心中也带着些暖意,忙不迭再一次弯腰感谢。
“这是你们的任务。”楚瑾年侧眸看了眼庞丞相。
庞丞相当即一挥手,就有亲卫将任务牌抬了过来。
周达傅一行人就看见上门按着甲乙丙丁排序着——
甲等任务【经营镖局】
北方镖局贯彻东北西北。名玄虎镖局,意在连通北方行商道路,方便民间往来。
南北镖局打通南下行商之路,名为吉祥镖局,暗有探查各方消息之责。有一定危险性。
乙等任务【海贸经商】
丙等任务【各地土特产收集】
……
密密麻麻的一串,看着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庞丞相见状,清清嗓子,朝楚瑾年一拱手,才娓娓介绍着:“你们各自按着自己的实力领取相应的任务。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可以经营原本的生意。可丑话说前头,若是完不成任务,甚至盲目自大,害了护卫。那你们家老小,也会在黄泉路上陪着你们。”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吓得心肝一颤,还没回应过来,就看庞丞相还在诉说:“若是敢背主,那便是株连九族。当然,若是干的好了,你们儿孙成器,也是能够改换门楣的。北疆商会的会长,官拜五品。”
最后一句话,庞丞相诉说着极其缓慢,视线一一横扫众人。
果不其然,所有人眸光都泛着势在必得的野望。当然也还有一丝的呆滞。
这一份的错愕,也像他乍然听到商会会长能够当官这一惊世骇俗消息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可老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且放眼天下,也就楚瑾年敢如此胆大,许商人官位。这一点一出,不怕其他义军有样学样。
因为没有人学得起!
这一点也就弥补了北疆地理位置的缺陷,足够吸引源源不断的商人前来。
琢磨着,庞丞相笑着开口:“看看这些人呆愣的模样,说起来也就是主公您如此宅心仁厚了。学生说一句惹您不快的话,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其他义军都还要笑话您。毕竟商人重利,都是见钱眼开的主,自古以来便是贱籍。不值得您如此厚待。”
“就是。”田公公在一旁挥着拂尘帮腔道:“历来商贾拜在王侯将相门下,当做奴役来驱使的。以此来保全自己的产业。您门下也有不少商人,诸如大粮商张家布商李家等等,哪一个不是富可敌国的?跟这些小商小贩往来,也是跌了您的身份。”
楚瑾年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再想想五品官吏一出,其他书吏劝谏的表情,难得感慨奸佞好用。这两真利益为上,能把饱读诗书的其他人怼得面红耳赤,无话可说。
内心表扬着庞田两人,楚瑾年看着周达傅噗通一声跪地,轻笑了一声:“也就是爹爹疼我,我想着有所改变,他便许了。且尝试罢了,也值得你们两位如此捏酸吃醋着?”
“毕竟五品的官了,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十余年,成为状元,也不是从五品的翰林编修。”田公公竭力让自己酸溜溜的开口。对于商贾当官,他倒是不羡慕,朝代末年,卖官鬻爵的事情多了。阿猫阿狗有钱就能当官。若是许出一个官位,收获商贾之心,让这么一群人老老实实替主公办事,那便是好事。
更别提主公说的也有道理,北疆到底缺粮食衣物,需要这些商贾运输过来。给点蝇头小利,让人更好卖命罢了。
也不知道这这些粗浅无比的道理那些书吏怎么就想不明白。让楚瑾年还冷了脸,宁愿抬着他们来配合楚瑾年的“演出”。
闻言,其他商贾也跟着噗通跪地,神色间满是激动。
能当官,若是能够正儿八经的当官,谁不愿意?
自古以来便是士农工商的等级秩序,他们这些商贾纵然拥有金山银山,却也不如一个农民来得有地位。农民的儿子能读书,可他们一旦入了商籍,子子孙孙便是商籍,无法科举出仕,甚至连戍边从军,想要从军官做起都不可以。
“主公您英明,我周达傅定然竭力全力效忠主公。”周达傅说着,甚至都还有些哽咽。
其他人也一般,纷纷跪地感谢着。
看着跪地磕头的众人,楚瑾年喝着药,不急不缓开口:“我也以国士待你们,望你们也以国士报我,不要让我楚瑾年成了笑话。”
所有人闻言情绪愈发激动,纷纷诉说着忠心的话语。
“您真不愧是仙人下凡,心怀天下,体恤我们这些卑微小民。草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草民才疏学浅,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对您的敬仰之情。只晓得一点,您给予了我们这些商人一些颜面与尊重,让我们也能够昂首挺胸的走在了大街小巷上,再也不用被担心若是衣服穿着了该怎么办?不怕您笑话,我家祖上一开始也是良民,只是手里无田,才成了个小货郎,一点点发家的。”
“您……”
听得传入耳畔的各种彩虹屁,楚瑾年笑笑,“我知道诸位也想要表现,但是选择任务的时候一定要慎重。”
说完之后,楚瑾年起身离开,把这一群人交给庞丞相处理。
目送着楚瑾年离开的声音,周达傅一行人还兀自沉浸在当官的喜悦之中,激动的面色都通红了。知道庞丞相冷笑连连,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看着任务。
翌日天蒙蒙亮,选择了任务的众人都迫不及待的就动身离开了。也没有带任何的家眷,就带着楚瑾年安排的十个护卫,伪装成行商,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出发了。
周达傅看着自己身边多出来的马车,还有些紧张,他选择了甲等任务,南下成立镖局。因此他据闻会多两个助力。
正忐忑着,白芸缓缓掀开了车帘,朝周达傅点个头,“接下来,我与小姐,有劳周老爷提携了。”
当看清白芸的容貌时,周达傅一怔。说好的隐匿,怎么选择了这个在五万多百姓面前露过脸的丫鬟?就不怕人多口杂的,将消息传了出去?
没错过对方的愕然,白芸昂了昂头。
她知道自己得有用处,才能养得起病弱的小姐。因此楚瑾年信任的田道长来找她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当做一个忠仆,跟在盈盈小姐身后,回到老家山东的白水镇,暗中蛰伏下来。
至于早已抛头露脸的事情也不用怕,北疆军都安排了寻亲队伍,那她带着棺木落叶归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周老爷,我们路上慢慢商量吧。停留时间太久,反倒是惹人怀疑。”盈盈看着讶然到现在还未回过神的周达傅,不由得出声提醒了一句。
周达傅闻言心中忽然有些凉意。
他他他他他……不会是被耍了吧?
与此同时,楚瑾年看着人员安排,扭头看着庞丞相,“你不是看中周达傅吗?怎么如此安排?”
“您有心发展海运,那咱们就得把山东夺下来。北疆沿海就一个口岸。这个口岸也容易让人来袭。”庞丞相闻言慢条斯理的开口:“顾靖带领的大鸿军还占领了山西这个出煤矿的地方。这两个地方都是宝地,且还堵在咱们与西北的正中间。所以啊,拦路虎迟早得除掉。”
轻描淡写中带着狠厉,庞丞相继续诉说自己如此安排的理由:“白芸是山东人,土生土长的正好落叶归根,盈盈长得好,顾靖不心动,沈勉不心动,沈勉他爹也得蠢蠢欲动。那沈知府是我门下,什么德性,本官清楚。”
楚瑾年闻言示意亲卫把堪舆图拿过来,定定瞧了又瞧,眼眸闪了闪。按着目前这个局势,未来姐夫的地盘的确碍着他们北疆的发展了,提前下手布置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对方都派人来散播谣言了。
冷哼了一声,楚瑾年眉头一挑,带着些戏谑口吻开口:“若是我姐经过山东,把顾靖抢回来当压寨夫军呢?”
庞丞相闻言认真思考了片刻,摇摇头:“若是顾靖跟他爹一个脾气,恐怕这事不成。他爹顾御史脾气挺臭,又刻板,否则我也不会寻了个错处就把他们流放去挖煤做苦役了。是男人,尤其是像有所谓原则,讲究三纲五常的男人,会觉得被女人压在头顶上是屈辱的事情。”
顿了顿,庞丞相笑着:“若是顾靖不跟他爹一个德性,没准可成。绑过来,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形成秦晋之好。但也要谨慎些,若是他鸠占鹊巢,反过来占了北疆就不好了。”
楚瑾年闻言,无比操心,“要是女户政策落实了,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我也不用操心我姐的终身大事了。”
“此事需要徐徐图之,您还是想想黄精灵吧。”
楚瑾年翻了个白眼,把户籍图册丢给庞丞相,“西北百姓到,就按着这个格式进行登记造册。”
“是。”
就在楚瑾年筹备中安置西北百姓时,罗鸣看着基本以老弱为主的队伍,特别担心北疆其他将士们见状心中有所不满,唯恐给楚二小姐皇后娘娘添加压力,想了又想,干脆接受了常柏的建议,去薅个羊毛。
没办法,这北方,成气候的队伍也就是大鸿军了。至于黄田军,早就被他们忽悠的投奔西北去了。虽说是农民,可倒也是青壮年,训练训练能够打仗。
“别太过份,”罗鸣吩咐道,“重点以打探三菱箭的事情为主。”
常柏领命,忽悠上官亮一行去。
而罗鸣又走了几日,听到先锋来报,楚二小姐,也就是楚参领奉命带着寻亲队伍找士兵家眷,愣怔了一瞬,忙不迭写了一封拜贴恭恭敬敬递上。
两方人马到达约定地点后,罗鸣使劲眨眨眼,再眨眨眼,看着迎面而来气势凌厉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开口:“拜见楚……楚二小姐?”
楚飒飒瞧着人小心翼翼,似乎还有些愣怔的模样,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神色淡然无比的开口:“执行公务期间,称我为楚参领便可。”
“是,”罗鸣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一身铠甲,精神奕奕的楚飒飒,使劲嗅嗅鼻子,确定自己没闻到那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心中缓缓吁口气,恭恭敬敬的行礼:“是,楚参领。”
他应该能够分辨出来皇后娘娘吧?
毕竟这龙凤胎……这龙凤胎……
罗鸣心中纠结不已,若是眼前这位楚参领胸前没有凸起的话,他能毫不犹豫攀扯一声大舅子。可问题是这看起来好像是女的,北疆军对外也是承认楚飒飒带兵来寻亲的,说女儿家心细。
但这个楚飒飒很明显就不是入京城那位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的脸色,正常人都瞧着出来有些病态的苍白,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孱弱几分。不像眼前这位,吐息绵长,步伐轻盈,不染尘埃的,轻功就不错。且还礼之时,虎口处也是带着老茧,很显然便是从小培养起来的练家子。
所以,皇后娘娘到底是叫楚瑾年呢还是楚飒飒?
心中存着困惑,罗鸣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跟楚飒飒告别的,只恍恍惚惚的命人传信回西北。
要知道他可还担负着一个艰巨的使命——暗中跟楚老将军商量订婚的事情!现在小姐少爷分辨不清可怎么办?
半月后收到来信的赵大虎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来问我?谁喝药谁就是你们的主子!”
“可是以奴才看楚飒飒实在是不像药罐子的模样。”侍卫小心翼翼的禀告着,“据北疆的百姓说,三少爷反倒是药不离口。哪怕是誓师台,旁人喝酒,三少爷也是喝药替将士们壮行。”
“所以那就三少爷啊!”赵大虎闻言,抬手拍拍自家下属的肩膀,语重心长:“你脑子转一下,想想楚国……”
舌尖一咬,赵大虎尊敬无比开口:“楚老将军,当初生子那也是为了继承镇国公的爵位而已。据说是十分艰难。若是再生个闺女,没有个男丁,岂不是北疆军就要落入奸佞之手了?好不容易怀了个双生子,对外冒称是龙凤胎,不也很正常?”
侍卫一怔,然后恍然大悟,带着崇拜看向赵大虎:“您说的也是。大家族阴私不少,更别提这还涉及了镇国公府的爵位,更是得慎重无比。有瞒天过海之计,也定然是被逼无奈。”
“没错!你就给我去北疆,跟老罗他说,必须看住了。朕不管楚瑾年还是楚飒飒,”赵大虎声音压低了一分,铿锵有力:“喝药那个就是我媳妇。你们要是认不出来,就设个局,找个道士说两个都不易早婚。等我把西蒙赶出去了,我自己去北疆找媳妇!”
说到最后,赵大虎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目光,还有浓浓的不放心:“你们认不出来,得我自己去。”
赵大虎:我的媳妇妥妥是为了爵位传承问题,忍辱负重,无奈充当男儿!等我去嗅一嗅味道,就分辨出来了!
楚瑾年:“???”
不易早婚的楚飒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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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自立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