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404[无限流] 第16章 中庭（3）

这个“我们”，自然也包含谈烬。

“茶话会”结束，谈烬自然而然跟在时漱身后，一行人在“中庭”里寻找住所。

离开低矮丛杂的居民区，各式摩天大楼赫然在目。

索性这座主城的开发还算完全，他们在闹市区找到一栋疑似酒店的建筑，没有前台，没有客房服务，几十层的酒店安静得像座巨大的棺材。

几人商量后挑了低层，选的房间也靠近电梯，房门不用刷卡，进去后可以反锁，看上去还算安全。

师裴的房间在正中间，左右分别是邢查和保安大哥，各自再远一间是时漱和谈烬。

进房间之前，谈烬忽然叫住时漱。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大我一岁，那以后我也叫你……”

说到这儿，他微妙地停顿片刻，接着从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时哥？”

时漱沉默片刻，脑子里被迫想到一件事情：“……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ID是现编的，还故意那么叫我？”

“做戏要做全套，我是副本BOSS，不装得像一点会有生命危险。”谈烬回答得十分坦然。

自尊让时漱无法接受，他喊了两天老师的人比他年纪还小。

时漱想了想：“哥就算了，你跟着邢查叫我组长就行，或者领导，随你喜欢。”

谈烬笑起来：“没问题，时哥。”

“……”

……

时漱特意记住了出副本的时间，等第二天差不多的时候，他就紧盯着疲劳值，果然在时钟跳转的那一刻，数字3跳成了2，那管幽蓝色的液体也少了三分之一，露出半截光秃秃的玻璃管子。

谈烬没骗他，每在主城待一天就会消耗一点疲劳值，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距离他下一次进副本只剩——

“四十八小时，对么？”

酒店空荡荡的大堂，谈烬正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胳膊搁在双膝，指尖相对搭成塔尖的形状。时漱总觉得，谈烬看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趣。

时漱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

“副本表现最优秀的那个人会有额外奖励，这不是游戏设计最基本的原理？这不仅是一种荣誉，也是激励玩家之间良性竞争，提升刷副本动力。”

时漱有些意外：“你做过游戏研发？”

“当然没有，只是根据玩过的游戏进行一些合理推论。”谈烬耸耸肩，“但这个额外奖励设计的有点偷懒。”

时漱：“怎么说？”

谈烬环顾四周，大堂的落地窗映出外面代表着庞大人工成本的建筑模型，沉默又荒凉。

“这里没有常规游戏的经验条，因为经验要跟等级挂钩，且不同的副本还要计算不同的经验值，数据量相当庞大。反观疲劳值，只要按整数标记，玩家就会在期限内被迫进入副本，简单省事，这不是偷懒么？”

谈烬说得没错，经验和等级系统几乎是游戏的标配，更别说这种开放世界，即使这部分不是时漱负责，他也在无数次开会的时候旁听过系统设计。

可为什么消失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被删掉了。

不止他设计的副本被改掉，整个游戏的生态也被颠覆，强制性地逼迫玩家一次又一次在副本里面对死亡……

改动游戏的人，根本不在乎玩家的死活。

“只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谈烬的声音唤回了时漱的意识，“你的枪是从哪里来的？前两批玩家没收到过这种东西。”

不算愉悦的记忆瞬间闯入时漱的大脑，他默了默：“我说是BUG你信吗？”

谈烬微微一怔，又笑起来：“如果你愿意这么解释的话。”

时漱刚想说什么。

“咦？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师裴茫然看着被打断了谈话的二人，在打招呼与不打之间犹豫。

时漱顿住，转身冲她点了点头，“要出去？”

“嗯……邢查哥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想去找找。他情绪好像，不大好的样子……”

时漱沉默片刻，站起来，主动结束了谈话：“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找他。”

……

时漱在酒店顶楼的露台找到了邢查。

他迎风站在露台边缘，入眼是形状各异的高楼大厦，街道只剩茫茫的一条线，间或有几个小点在其中走过。时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我们做了掉落伤害①吧。”

“知道……”邢查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我就是想好好看看我做的游戏，在副本里的时候，光顾着害怕了，什么都没体验，你至少还摸了……”

大概是想到谈烬也不是NPC，他收住话头，神情却更难过。

“我一直……想做一个牛逼的游戏，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准备校招，前前后后面了五轮，千辛万苦才进了404项目组，我那时候高兴坏了！……一个项目都还没做出来呢，怎么就变成催命符了。我宁可在电子厂当螺丝钉，等着三十岁被裁员，也不想真的死啊。”

在这种世界里，情绪稳定，简直就像个笑话。

时漱沉默听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将目光落在远处的虚影，像是陷入某种深沉的回忆。

“……对不起时哥，是我情绪太激动了。”邢查抹了把眼睛，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长盒子，摊在手里，“其实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你陪我回公司拿的包我扔了，只留下了它，现在……也用不上了。”

“我不想带着它进副本了，这么漂亮的东西万一沾上血，也太丑陋了。”

他将黑色的小盒子放在露台边上，起身时随意扫过前方，像惊醒般低叫一声：“哎呦妈呀，这么高，我……我头晕了！”

时漱回神，眼疾手快扶住他：“行了，回去吧。这么想你女朋友，就别死在这个游戏里。”

离开前，他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拥挤又空荡的城市，有风过，他似乎听到谁的声音，伴随着风扑面而来。

那声音说：“生日快乐。”

……

第二天一早，几人齐聚酒店大堂，时漱的疲劳值比其他人多1点，也就是说他可以晚一天再进副本。

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的邢查顶着一双黑眼圈试探问：“时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时漱瞥他一眼，“不然呢？”

其余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太好了，有时漱在，至少他们的存活希望高出不少。

“不过……我们怎么进副本？”邢查又问。

经过一夜的调整，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如常，至少看起来不再像昨天那样低落。

时漱看在眼里，嘴上可没留情：“……这还需要我告诉你？你在主城里随便溜达一圈，找头顶有问号的NPC。”

“那……怎么确定副本内容到底是什么呢？”这次发问的是师裴。

时漱回答：“任务接取对话。”

游戏任务通常都会有接取对话，甚至大多会写得通俗易懂，主要是为了让玩家明白自己在任务中到底该做些什么。

但近年兴起了一种所谓谜语人的剧情模式，此刻时漱只希望写对话的文案是个说人话的正常人②。

……

404的副本数量庞大，题材各异，随机性高，根本无法预测，几人只能一边在街上走，一边左顾右盼准备挑个顺眼的NPC。

“诶，这个怎么样，穿兔女郎的妹妹……”

“行走江湖别招惹和尚女人和小孩，没听过么？”

“那……那这个呢，拿公文包的，白领西装男！”

“你看没看他身后是什么，律所。你指望我们能当侦探破案？”

“要不……要不就……”

“别挑了，再挑过时间了，”谈烬走在最后，出声打断两人，伸手松松一指，“就他了。”

其余人站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在一栋连门头都没有的未完工建筑前，一个包工头模样的男人肩上扛了把铁锹正不耐烦地左右张望，听到谈烬的声音，立刻热情迎了上来。

“哎呀，你们是来应聘矿工的吧。”

“……”时漱看着变脸比拍老板马屁还快的工头，木着脸问，“什么工？”

“金矿工啊，放心，我们这里配备专业顶级的挖矿设备，八小时工作制，包吃包住，钱多事少，上工第一天就交五险一金，顶格交！还会单独为你们购买全套人身保险！”

……这个人身保险，听起来就不是什么靠谱工作。

“啊，那有加班费吗？”

“说什么呢，我们这里可是正规公司，不加班！”

邢查双眼放光。

“……”

时漱磨了磨牙，心里先把谈烬骂了十遍，又一巴掌拍上邢查后背。他措辞片刻，刚想礼貌拒绝包工头的热情邀请，后者已经迫不及待掏出一摞合同怼在他们眼前：“来，别犹豫，签了它，签完你们就是合法矿工！”

不留任何反悔的机会，对话结束，所有人眼前都弹出一个对话框。

[是否进入副本？]

[是]

……

没有否。

这副心急的样子，这种霸王合同，包工头仿佛八百年没招到过人一样。

“这……这怎么办啊时哥！”邢查这下慌了。

“……”时漱绷着一张脸，“还能怎么办，不点‘是’我们全都会卡在这里。”

日头渐渐升至顶空，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犹豫即将变成丧钟，在包工头充满期待的注视下，五只大小不一的手终于依次伸向虚空，点击了那个唯一的选项。

顷刻间，万物皆灭，天旋地转。

在进入副本的那一刻，时漱想，

——等出去我一定把程序策划美术都鲨了！

①掉落伤害是指玩家因为自高处落下，因而受到的伤害——来自维基百科

②角色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

阅读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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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