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顾临的电话,隋也不会那么快意识到自己躺了七十多个小时,她没几个清醒的时候,就跟小时候被冤枉被惩罚之后一模一样,躲起来,逃避是最有效的让自己放松的方式。
“听你的声音似乎还没有起床。”
顾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隋也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窗帘拉得严实,室内不辨日夜。
“嗯,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你,再过两天我会过去找你,我带了团队,你不必有顾虑。”
上次他说过这次来签合同,隋也没放在心上,合同跟童素萍签就好。
“另外,怕打扰到你,我一直没主动联系,”他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极好听的一声,“新年快乐,合作伙伴。”
隋也没来由地顿住,鼻头泛酸,强忍住颤抖的声线,“谢谢,你也是。”
闲聊了几句之后挂断电话,顾临大概怕打搅她休息,还特意叮嘱了句注意身体。
吵醒之后隋也困意全无,说是困,不如说她逼自己沉溺在不清醒的状态下。
刚打开微信,铃声响个不停,铺天盖地的消息席卷而来。
乐音给她发了99 的消息,隋也滑到最顶上,一条一条往下看。
新年她爸爸带着一大家子人去了瑞士,说是要让她和乐卓冷静冷静,一天天到处惹事。
乐音跟她发牢骚,说到的第一天乐卓就摔坏了她几十万的相机,两兄妹大打出手之后,被家人完全禁止外出,困在瑞士的房子里。
除了这些碎碎念之外,还给她发了新年祝福,问她这么久没回消息是不是跟江淮翊厮混,连手机都不看。
隋也点开最下方的小话筒给她回语音,说一切都好,也祝她新年快乐,越来越漂亮,脾气小一点,身体健康。
回完之后切出去,联系人列表里乐音的下面是头像一只小狗的隋旭初,他说好想姐姐。
还有鞠进、里德尔,乐卓……
全部回完消息,隋也放下手机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照射进室内,地板暖洋洋的一片,心里突然轻松不少,难过的情绪被驱散了大半。
重新振作后,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洗得干干净净,换上棉软舒适的睡衣,小玫瑰的粮还没吃完,全部换了新的,又把冰箱里坏掉的蔬菜装进垃圾袋,套了件羊绒大衣出门。
几天没摄入任何食物,隋也没觉得有多饿,可能整天躺着没消耗多少能量的缘故。
但她还是给自己买了一些蔬菜和肉食,出了商场整个人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舒服极了,于是提着购物袋去了江边。
走到一条长椅边坐下,江边没风,周围有许多大人带着孩子出来玩,嬉闹欢笑不绝于耳。
直到太阳被云层遮盖,风吹得发丝在空中舞动,隋也才缓慢起身回了家。
照着网上的视频教程做了顿饭,味道中规中矩,没主播里说得那么好吃,隋也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觉得撑,放下筷子去屋里练琴。
也就第二天下午隋也接到了顾临的电话,说计划临时有变,提前到了江市,问她有没有空,大家一起吃个饭。
隋也没多想,简单捯饬下自己就出门赴约,到地方后没看见顾临,正要给他发消息,被一个穿着帽衫的女生叫住。
“请问是隋小姐吗?”
隋也蓦地回头,一张陌生面孔,上过的当多了之后就会下意识警惕,“你是?”
女生笑得自然,“我是顾老师的助理,他让我在这等你。”
顾临作为知名歌手,曾在娱乐圈红透半边天,的确需要注意外界的各种眼睛,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私生活混乱的帽子,偏他又最爱惜自己的羽毛。
“顾老师在楼上,我带您上去。”
隋也跟着女生抵达餐厅二楼的包厢,后知后觉上次他因为自己,不顾被拍到的风险在大厅和她用餐。
女生打开包厢门,对里面的人说:“顾老师,隋小姐到了。”
话音落地,屋内传来叮铃咣当椅脚划过地面的声音,听上去像有很多人。
下一秒,门从里面被拉开,五六张隋也没见过的脸逼到跟前,她一愣,下意识往后退。
“顾老师,隋小姐来咯~~”
有人起哄,紧接着大家让开一条路供女孩通过。
隋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而后看见顾临从里面出来,到他们面前低声训斥了几句,才微笑着渐步趋近招呼她。
“外面冷吗?”他声音低,可能是职业缘故,很清透儒雅。
女孩穿了件白色大衣,里面搭配了件稍有设计感的长裙,穿了双低跟短靴,很洋气又很清纯。
礼貌点头一笑,“还好,让你们久等了。”
“我们也才到,”他说着,作了个请的手势。
按道理讲,隋也不该走在偶像加前辈的前面,但碍于对方抱着合作的诚意而来,又不好拒绝。
相互礼貌了几下,众人入座,隋也的位置被安排在顾临旁边,中间始终留有安全距离。
“明天早上我到洲巨签定合同,你也会到场吗?”
“当然会到,”隋也弯了弯嘴角。
团队内的伙伴察觉两人气氛有些陌生,合起伙来拍顾临和隋也的马屁。
“隋小姐好漂亮,上次没见到真是太可惜了。”
“你现在不就见到了?隋小姐这种大美女走到哪都会被注意的。”
坐在隋也旁边的助理用力点头,“嗯嗯嗯,我刚在楼下接隋小姐的时候,就发现好多人看她呀,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谁懂啊,顾老师和隋小姐就坐我对面,我抬头就能看见,对我眼睛简直太友好了。”
“哈哈哈哈要是这次顾老师被拍到,恐怕都不想澄清吧……”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同事狠狠撞了下手臂。
“我的意思是,顾老师跟隋小姐真的很般配,郎才女貌,你们不觉得……”
“吃你的饭。”
顾临打断他的话,语气严肃,脸色却依旧和蔼,看不出半分责怪之意。
坐在旁边的隋也一直没吭声,在圈子里开这种玩笑其实无可厚非,大家都是闹着玩的。
“他们乱讲话,你不会介意吧?”顾临朝女孩侧过脸,声音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隋也莞尔,摇了摇头,“没事。”
饭局快结束时,顾临才开始说正事,“下个星期就是演唱会,我们之间没有相处过,缺少默契需要磨合,为了呈现更佳的舞台效果,希望你可以抽出至少两天的时间跟我到京市排练。”
“当然你不用太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这几天我大概会留在江市处理一些工作,时间合适的话,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过去。”
隋也本想着离开时问他这件事,结果他先说出口,想也不想答应了下来。
离开餐厅时已经晚上十点过,顾临担心她太晚回家路上不安全,但隋也执意拒绝他的好意,在路边打了辆车回越澜庭。
车上隋也觉得胸口闷闷的,脑袋也昏昏沉沉,胃里翻江倒海,强忍住不适感回到家。
简单洗了个把脸后,找出胃药,等热水凉凉的功夫,偏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凌晨2点,隋也被冻醒,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头还是很晕,爬起来就着杯子里的凉水吞下两粒胃药,回房间躺上床。
凌晨4点隋也掀开被子,浑身烫得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使不上一丁点力气,口渴得不行,发烧导致整个人神志不清。
她迷迷糊糊撑起身子,摸到床头的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铃声堪堪响了两秒,对面接通却没说话,隋也紧闭着眼,烧得嗓子都哑了。
“你还没回来吗?”
那头沉默片刻,熟悉的男声传来,“什么?”
女孩声音弱弱的,沙哑得不像话,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你还在公司加班吗?能不能回来帮我……”
听出女孩的异样,那头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语气急迫,“你怎么了?”
“帮我倒杯水……”
而后无论电话里的人怎么询问,这边都没半点声音,女孩彻底因发烧陷入昏迷状态。
半个小时后,江淮翊用指纹解开门锁,来不及换鞋径直进了卧室。
卧室窗帘没关,光透进来,女孩躺在床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冬夜里的猫儿瑟瑟发抖。
怕惊扰她,男人走过去打开一盏光线微弱的台灯,眸光落到床上,女孩还穿着外衣,只有两条腿藏在被子里。
江淮翊半跪到床边,探出身体伸手摸女孩额头,只碰了一下,蓦地缩了回来,很烫。
离开卧室在外面给袁尧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个医生过来,又去医药箱里找退烧贴,偶然发现这个家里有关于他的东西全部不见了。
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到卧室在床边坐下,勾住女孩的脖子,握住白皙手腕,温声细语,“宝宝,衣服脱了再睡。”
女孩没动静,他又低声唤了句,这才稍微动了动手臂,不舒服的哼哼声弱到不能再弱。
“你发烧了,我叫了医生过来。”
“嗯……”
江淮翊清楚这个情况让她自己换衣服不太现实,好在他有足够多的经验,好声好气地哄:“宝宝乖,换件舒服的衣服,好不好?”
对方没理他,烧得不省人事,江淮翊熟练地剥开外套,将人半抱在怀中,解开女孩背后裙子的纽扣,一路脱下去。
女孩身上熟悉的馨香钻入鼻腔,江淮翊蹙了蹙眉,眼前这具身体他爱抚过无数遍。
如今看一眼,依旧架不住本性的**勃发,拉起被角盖住女孩裸露的肌肤,手指轻车熟路地解开内衣的暗扣拽了出来,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回到床上。
又去浴室用热水泡了毛巾,拧干水分,刚一进门就看见床上的人半睁着眼,男人一愣,见她没说话,走过去在边上坐下。
“就知道你一个人过不好。”
江淮翊用热毛巾擦拭女孩被汗湿的脖颈,看她绯红的眼眶渐渐蓄满泪水,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滑进鬓发。
“很难受吗?”男人触了下她的额头,高烧不下,“医生快来了,再坚持一会儿。”
他刚说完,女孩不顾裸露的身体爬起来抱住他脖子,两条细细的胳膊缠得很紧,哽了两下,猛地哭出了声,“…我好想你。”
听她一哭,男人也红了眼眶,垂眼视线停留在女孩光洁的后背,拉起被子盖住。
“你在生病,乖乖躺下……”
“你让我好伤心,”女孩不松手,一抽一搭地说着话,“好讨厌你,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男人勾起唇角,眉头却始终舒展不开,开口声音也跟着哑了,“讨厌我,还是想我?”
女孩不说话,他搂着腰将人横抱在怀里,靠在床头,一边有耐心地哄一边用毛巾擦拭。
“身体也擦一擦,好吗?”
“嗯,”女孩自己推开身前的被子,将自己完全袒露在男人眼前。
江淮翊此时再没半分其他念头,胸腔被她一句好想你塞得满满当当,拿着热毛巾的手不受控颤抖,擦拭女孩肌肤。
过程中她很乖很乖配合他,擦背时,她偏在他怀里睁着眼,静静地注视男人手臂上凸起的血管和青筋。
“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这么快就瘦没了,你要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
他话没说完,被女孩打断,“我没有办法。”
“什么?”
女孩安安静静在他怀里,声音又小又弱,“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我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够解决。”
男人沉默,她又说:“我看见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很难过,一想到你跟别人……我就忍不住想哭,我在尽全力忘记你,江淮翊,你知道吗?其实我忘不掉……”
她很少对外吐露心声,江淮翊眼底划过一抹诧异,眉心紧拧,心脏跟着她的声音一抽一抽的疼。
“宝宝……”
女孩的眼泪顺着男人手臂滚落,温凉的泪珠好似将皮肤烫出一道血槽,任凭风吹雨浇始终无法愈合。
“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们本来就不合适,”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江淮翊,我配不上你。”
在隋也心中,最难跨越的就是阶级,她深知他家庭看重的是什么,不然不会想要跟黄蔓菁联姻,她这一生都无法和黄蔓菁达到同一高度。
黄蔓菁有爱她的家人,殷实的背景和家财万贯,以及不计其数的荣誉。
而她什么都没有,她甚至无法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搭把手,她是他的累赘。
男人眼眶泛红,低头亲吻女孩汗涔涔的额头,嗓音哑得不行,“那你爱我吗?”
人还烧着,以为在梦中,不计后果地回了声:“爱。”
可是爱有什么用。
在这个世界上,权贵能拿捏人命,决定一个人好或坏的前程,爱变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够了,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男人怜惜地捋开因泪水粘在女孩脸颊的碎发,手臂的力道加重将人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