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玳叹了一口气,“真是麻烦了。”
剑无心神情专注,用金刀细细描摹,手指摩挲未开刃的刀身,思索该往何处下刀,剑不仅是一种保护自我的利器,在梧人看来,腰间佩剑自添一番风流,剑身的花纹也是考验匠人的技术的要点之一。
剑身映上后方的身影,剑无心不理,继续斟酌着下刀的力度。
“陈浮光是怎么回事?”
剑无心这才放剑,眼神留恋,“那小子?估计沾上了些毒瘾吧,你问他作甚。”
“你干的?”
剑无心尴尬一笑,“是也不是,我只是推了一把而已,最近钱财真的紧缺啊,除了普通老百姓的钱没怎么压榨,像世家富商的钱压了不少,可是不能源源不断取,增长起伏都有定数,没钱当然需要做点外路子赚钱了。”
在宋玳冰冷的目光下,剑无心感觉背后凉嗖嗖的,连忙往里挪了挪屁股,“哎呀,你问那么详细做什么,你自己是轻轻松松的,别忘了东篱堂很缺钱的,请人探情报不要钱?出任务死掉的人要是有一家老小还要负责一家老小,这不要钱?请人办事不要钱?吃饭喝水不要钱?衣服破了也得换俩件新的,这些都要钱的,你不懂就算了,还责怪我们,我们也不容易啊,在说了,陈浮光这几年越赌越大,黄赌毒不分家,我们只是顺手推了一把。”
宋玳走前没说什么,又像什么都说了,“仅此一次。”
剑无心敷衍点头,“好好好……”嘴上答应的快。
宋玳撩袍而去,眼看周而复始的罪孽一点点滋生,嘴里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言语是多么轻,轻到毫无分量。
陈府掀起了大浪,陈有光得知陈浮白染上了毒瘾,连官袍尚未脱身便冲进家门,不顾外人在场浑身查看,又见他脸上挂彩,心里不得味,谢寻欢面色严肃,几度欲想开口,又想这是别人的家事,不好掺和,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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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落在地上,与泥土纠缠,宋玳坐在石凳上,脑海思索着摇芳所说的诡异事件,摇芳差人来向宋玳问过话:
是否要同她一叙。
她想了好久,尚未决定好,承诺一旦说出口,哪怕是下刀山上火海都要完成,摇芳所说的诡异事件绝不是鬼魅作祟,而是人为,何况已经是一件过了三年多的事情,一是时间越长,留下的痕迹会随着时间消散,二是这趟浑水,值不值她去淌,要想弄清此事的真相,就要回一趟临安。
见又有起雨之势,她提起氅衣便要出门,拐家出她与一女子撞到,见笙戈慌张,宋玳道了一句没事就赶紧出门。
白鹤馆热闹非凡,中央放着一个大鼓,可供十余人在起跳舞,摇芳坐在上面,抚着古筝,她的筝音雄厚,就如同将军破阵的曲子,节点与鼓声交织,热闹了气氛。
宋玳寻了一个坐处。
宋玳不知在白鹤馆坐了多久,一曲朦胧低沉的曲子进了她的耳朵,黛眉轻挑,不易察觉,觉得这谱子好生耳熟,脑海中走马观花,似乎也没有寻找到一丝痕迹,凉风吹起半卷竹帘,裹来一阵清香。
也许只是和她曾经听过的一首曲子曲谱类似吧,是她多心了。
她望着小筑台上的摇芳姑娘,玉指轻轻轻抚筝弦,音符如泉水般流淌于小馆之中。
“这摇芳弹得可真好!”言者边鼓掌,眼睛更是趴在了那姑娘身上,凭自己多年的阅女经验,此女性野,一般人,绝对驾驭不了。
“这位哥哥,看着面生?”旁边一心吃着桌上糕点的男子转过头来,搭着腔。
“这芳摇姑娘来小筑好多年了,俩年是有了,可如今都是清白身,性格很是顽劣。”言下之意便是风流死鬼不好当,你趁早打了这念想。
林汩一听,满不在乎,言语中颇有一丝高傲和鄙夷,“就是不好得到才有意思,毁情灭迹做英雄。”你们得不到,可不代表我得不到,此言骄傲之意无须多说。
这般狗眼看人低,那男子觉得尴尬极了,只能呵呵赔笑。
想必,是大有来头的面生公子。
—
见摇芳下场后,宋玳在白鹤馆寻了她一番,见到黄鹂上前行了一礼,她是跟在摇芳身边的学徒,十岁就已经出落的无比美丽,纤长的身影让宋玳对她留有一摸印象。
宋玳还了一礼,“我来找摇芳姑娘一叙。”
黄鹂从朱雀阁出来,歉然一笑,“老师说她今日嗓子不舒服,想早些休息,老师午时叫小馆人唱过民谣,方才又不停地弹着曲,身子吃不消,今夜吩咐我不要打搅。”
宋玳道:“那麻烦你转告摇芳姑娘,等她身体好了可以随时找我,我很想和她说话呢。”
等宋玳在次听到摇芳的消息时,见到的只有她毫无生气的脸庞。
她已经死了。
摇芳身旁,大红色襦裙撕的稀烂,春光若隐若现,还有这不合时宜的伤口,而她身旁躺着的男子,心口处插了一根海棠簪,金簪戳心,可见这是他毙命的缘由。
拒官府人所述,该男子是从地方来的,因着贵人举荐的缘由,从地方到京城做官,听旁人说他是要去户部做官的。
有凑热闹的人说“可惜还没有赴任,便命丧黄泉了。”
去年冬宴,她在去坤宁宫的路上听到几个穿官服的人在倚梅园的墙角下鬼鬼祟祟,低头窃语,心生好奇,趁着冬日夜晚天气暗,周遭黑乎乎的,躲在了不远处的梅树上居然让她听到了。
户部一共有十三个清吏司,负责各个地区的具体事务,幽州地处偏僻,土之不以为雨,禾嫁春生,恶田易坏,民不聊生,到了交赋税的日子,幽州县长便会写信向周遭五洲求助,户部曾下令称其运势不便,特允其税收少于其它五洲,可今日,幽州居然凑够了赋税钱,不仅如此,汝洲今年出现旱灾,致使今年庄稼颗粒无收。
幽州支援。
可也没听说林家有谁可以上任入安为官。
而这林汩,便是幽州县令之子,身无长处,胸无墨水,如何能治理有方?
更重要的是本该出现在临安路上的林汩,为何会出现在汀州,幽州地势多为山地,幽州人出行更喜欢走山路,他为何不选择山路向北直达临安,反而是选水路。
官兵将此处层层围住,出了命案,旁人避之不及,有少部分人想凑热闹,被官兵无情驱逐,避免引入怀疑,宋玳顺着人群走到了白鹤馆门外。
思考着俩人之间的关系。
情人、朋友、知己、师生……都等等关系都让宋玳疑惑,俩个压根没关系的人为什么要死在一起呢。
二人毙命于同一人还是有人欲盖弥彰,将俩个毫不相干的二人放在一起,让这桩血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她索性沿着街头,顺着人群漫无目的走着,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转身看到一个人踏着夕阳的余晖,身姿修长,一头微卷的黑发用一条红色发带高高竖起在脑后,眉目线条分明,一笔一画都是恰到好处。
梧人头发多数是又黑又直,少部分人天生有一点卷碎发,但做不到他这幅弧度弯得恰到好处柔顺光泽,一方一水土一方人,南邵与大梧相处并非融洽,南邵人的身影在梧国少见,就连宋玳也仅仅是汀州见到了一人。
这么想,谢寻欢还是她第一个见到的南邵人。
地域人志曰:南邵地处南邵最南边,与璃国相隔一条汪洋,气候干热,更适合群居,其信仰神明,于每年风雪之后向神明诚心祷告并围着篢火跳一段祈福的舞蹈,故擅舞,南邵人的外貌特征多为:白皙的皮肤,琥珀瞳,微卷发,多对酒酿过敏,这一点宋玳曾经向梧帝提出疑问,为什么南邵人大多数会酒酿过敏。
过敏源又是什么?
梧帝告诉他南邵有一种草木名为无忧草,在南邵随处可见,邵人喜用其作佐料加到饭菜中,混入无忧草的汁水会给饭菜增香。
对于南邵人来说,无忧草是可口的饭菜,对于其余人来说,无忧草就是一种剧毒的草木,又称断肠草,服之香味会从五脏六腑渐渐散到皮肤,到了第十日,整个人变得乏力无劲,在睡梦中死去。
南邵人可能自带一些特性,对无忧草的毒性敏感性很低,无忧草见酒水易枯萎。
百草志曰:追溯起源,人体会产生一种高能量的物质,转运人体从外界吸收的万物之气作为能量供人体运转,其原因至今不明。
谢寻欢微微上前,不远不近,见宋玳去的方向和自己刚刚去的方向一致,误以为她也要去义庄,随口道:“她的面部表情扭曲,双目瞪大,生前像见到了阎王一样,嘴角却向上拉,好像在笑。”
见他主动过来说话,宋玳方才看见摇芳冰冷的尸体,周围众多人围绕在其中,不便细看,远远一看,摇芳的面容应当是很平静的,她应当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表情扭曲?
宋玳道:“她应当是面带微笑死去的。”
谢寻欢不可置信,“如果那也算笑的话。”他不禁怀疑宋玳的审美有点问题,如果那位大婶做出诡异的表情也能称作微笑的话,她隐约猜到了宋玳的目的,宣羽说仰民传来信息,有一人会前来相助。
莫非,她就是宣羽说的帮手?
[化了][垂耳兔头][撒花][问号]这些小表情好可爱[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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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雪中春信(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