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春归 第1章 大梦浮生

“他呢？”檀伐剑指清和殿仙侍，手有些颤抖。从前最多闭门不见，怎么今日一丝气息都没有。

“上仙……上仙已经仙逝了……”玖樟猛地被檀伐吓得一哆嗦，硬着头皮答道。谁叫眼前的青年是魔界的少主，而仙魔两界才达成协议，不得开战，玖樟只好顺着他。

“仙逝？”檀伐刹那间心脏一阵抽疼，手中的剑落了地。

“好端端的怎么就仙逝了？！”玄衣的青年眼角发红，捂着心口后退了几步，“你骗我。你骗我对不对？！”

“少主，上仙确实……呃……”话还未尽，檀伐快速移到玖樟身前，掐住其脖颈。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阿亘去了哪？”

“少主……少……咳咳。”玖樟片刻又被檀伐松开，跌倒在地。顾不得颈间的疼痛，玖樟即道:“自上仙不允许您踏入清和殿半步后，上仙便闭门不出。直到三日前，他传信令我等进殿……我……我等亲眼看到上仙越来越虚弱，随后灰飞烟灭。”

“好好的怎么就……明明半年前还好好的……”檀伐背过身去，深深闭了闭眸，想到风亘确实有时会心口突然疼痛，愈加哀伤，玖樟的话也信了九分，“难怪，你不准我再来……这清和殿内没有你的半丝气息。”

“仙逝？”蓦地，檀伐想到了生石，凡是仙界中的人存世时名字都会在上面，而当之仙逝后，其名字也就随之暗淡，“你们的仙帝陛下可在？”

“在……”玖樟低头答道，当听到周围的长吁声时，玖樟便知檀伐已经离去，“仙上啊，你可苦了我了……”

*

“我要见你们的仙帝陛下。”话毕，仙帝铭苑的声音便从殿内传来:

“你们都退下，让少主进来。”

檀伐见仙侍纷纷退下，铭苑早有准备的模样，心中一顿发慌。

“看吧，你来不就是想看看风亘的名字可还亮着么？”铭苑一挥袖，刹那生石就出现在大殿中央。

“阿亘……”檀伐轻喃着，却半步也不敢上前。

“怕了？想必你已经见过玖樟了，不信的话就看看吧。”

似是心有所感，檀伐一眼便看到风亘的名字，而那本该萦绕幽紫光泽的名字已然暗灭！

“他真的……不在了吗？”檀伐半晌才说完一整句话，压住喉头涌上的腥甜，问道，“为什么？你知道，对不对？”

“一切……皆是造化，”铭苑将生石收起，“造化所生，千万年来也只有风亘。他享受自然恩泽，自然也容易魂归……”

“我是不是再也寻不到他了？”

“是。”

“咳咳，”檀伐低咳几声，感觉嘴角有些湿润，指尖轻触，赫然是一片鲜红，“呵……”

我这般爱你，你怎么舍得离我而去？阿亘，你好狠心……

魔宫。

“少主呢？还在殿内？”魔尊尧临看见眼前紧闭的殿门，也能猜出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模样。

“是，少主不准任何人进去。”

“也罢，”尧临无奈对着大门道，“檀伐，出来，你整日消沉成什么样？仙逝了便是仙逝了，难道你要随他而去？”

“随他而去？”檀伐握着酒壶的手一顿，随即叹道，“是啊，何不随他而去……”

心念一动，掌中便出现了一个白瓷小瓶。

“‘浮生浅’啊，阿亘，我想在梦中再与你见一面……”

“檀伐，檀伐？”久不闻殿内回应，尧临心中一急，就要推门而入。

“好小子！”被殿外的术法所伤的尧临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模样。”

随手施法破开了殿门，尧临就看到自家儿子躺在一堆酒壶中间，此刻正闭着眼，脸上带着清浅笑意。

“醒醒，你爹来了！”尧临走近了几分，却见檀伐一点反应都没有。

“檀伐？檀伐！”意识到不对，尧临迅速走至檀伐身侧，试探其呼吸。

“怎么会这样？”尧临施法探看檀伐命火，却发现其命火已经微乎其微，“你到底做了什么？来人，快请魔医！”

*

尧临一边施法为檀伐护住命火，一边注意着魔医的表情。

“如何？”一看到魔医松开了檀伐，尧临住了手，立刻上前询问。

“尊上，少主这是……服了‘浮生浅’，此药会让服用者在毒药药效下甘愿沉沦，最终死亡。”

“这……”尧临反应半晌，急道，“如何救他？”

“这……啊，忘记说了，只要在命火彻底熄灭之前都是可以救的，尊上大可放心。不过嘛，看少主的情况，就算服下解药，也指不定何时会醒。”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一辈子醒不来？”

“不，不，”魔医摇了摇头，“少主一定会醒。尊上放心。”

“嗯，你先去吧，”尧临撑着头，缓缓坐在一侧，想起什么，又立刻站起，“等等，解药你给少主服了？”

“啊？哦哦，忘记了，”魔医赶紧折回来喂檀伐服下解药，擦了擦额角的汗，“尊上恕罪，我这也是太担心少主了。”

“行了，走吧。”尧临疲惫地挥退魔医，转身看着檀伐。

“自千年前，你见了那人一眼，就一直苦苦纠缠。爹早就告诉过你，那人无情，他冷心冷情，你与他不会有结果的，但你就是不听。

三年前，他突然就禁止你再去清和殿，你要是那时就放手了，也好呀。也就不用因他仙逝就……好小子，你可真听话，爹叫你继承魔尊之位，你不应，随口叫你随他而去，你就真的……你可真听话啊。”

“檀伐，醒来吧，别再为他疯了……”

*

“魔尊，魔尊，”侍人忙不迭地禀告，“少主，少主……”

“少主醒了？”尧临立刻起身。

“是，也不完全是，少主醒了后就去了冥界，说要转生……”

“转生？檀伐！”尧临怒不可遏，施法瞬移到了冥界。

“檀伐，住手！”一到冥界，尧临就看到将要喝孟婆汤的檀伐，“不要喝，爹以后不让你继任魔尊之位了，快放下。”

“不要，我只要他。”檀伐摇了摇头。

“听话，”尧临不敢走近，只能苦苦劝道，“檀伐，你想想，你度过了今世，还有来世，后世，难道你要一直这样欺骗自己么？”

“那又如何？爹，我不想活了，但你又救活了我，为了回应您的苦心，我只想暂时忘记……”

“好好，暂时忘记，但你不能喝孟婆汤！”尧临仍然试图安抚着檀伐，“它味道不好，你随我回去，我们喝忘忧汤好不好？”

孟婆:“……”

“我……”

尧临见檀伐动摇，暗自施法便捆了其。

“乖儿子啊，随爹走吧。”尧临将檀伐手中的汤放下，立刻带人回了魔界……

“爹！”檀伐被捆住，关在了寝殿内，暗悔大意，“爹！爹！亲爹！放我出去！”

“呵，”尧临掸了掸衣袖，“你何时正常了，爹再放你出来。”

“真的是亲爹啊……”檀伐倚着门，缓缓滑落……

“尊上，尊上，不好了，少主跑了！”

“什么？”尧临惊得立刻站起，片刻后又坐下，摇头叹息，“也罢，拦不住他的……”

*

“阿亘，我好喜欢你，”檀伐从风亘身后拥住其，将头埋在那白衣清冷的人的颈间，“你也尝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放肆！”风亘一瞬间僵硬，反应过来当即反手给了檀伐一掌，“此处是仙界，魔界少主要想寻欢作乐还请回去。”

“嘶——”檀伐捂着胸口，生生憋出一口血，索性闭了眼，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你……”风亘皱紧了眉，偏头看了檀伐几眼，见没动静，缓缓走向其。

“此掌……你可还好？”风亘缓缓蹲下，欲探查一下檀伐的状况，却在此时，玄衣的少年突然睁眼，拉住风亘，翻身将之压在身下。

顷刻，温热的触感传来，风亘被吻的有些迷糊。蓦地，心口一疼，瞬间清醒后又给了檀伐一掌。

“咳咳，”檀伐坐起，撑在地上，擦完嘴角的血迹后，幽怨地看着风亘，“阿亘，你好狠心。”

“呵，”风亘站起后施施然理着衣襟，不甚在意，“那就请你离开清和殿。慢走，不送。”

说罢，拂袖而去。

“阿亘？阿亘！”檀伐见惹恼了风亘，随即追了上去，而风亘仿佛没有听到，越走越远……

“阿亘！”檀伐陡然从梦中惊醒。

自得知风亘仙逝后，檀伐常常会梦到二人曾经的过往，好的也好，坏的也罢，无一不是以悲剧收尾……

*

“你曾说俗世无趣，而我不以为然。现在，我终是明白了，没了你，确实无趣……”玄衣青年紧了紧手中的酒壶，将银钱付了后，便打算继续流浪世间，去蹉跎余生——千年也好，万年也罢。

“忘忧汤即将喝下时，我又不想忘了你了，阿亘，此情难休……”

“走，快走，第一仙门者清门要招收弟子了，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别急，是不是仙尊也会来？”

“仙尊受陛下邀请去了皇宫，这个点，应是会来的。”

“那快走啊，快！”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都在念叨着什么仙尊，檀伐听及一笑:“怎么能比得过那位上仙呢？”

“呵，竟没有了。”檀伐仰头喝酒，而酒水久久不落，睁眸，才知又喝完了一壶。

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头，檀伐凭着记忆又去了酒馆……

“快看，快看，那应该就是仙尊了吧？”

“啊啊啊！仙尊！”

门外的声音吵得檀伐头更加疼了:“啧，聒噪。”

檀伐买好了酒，又摇摇晃晃地来到了街道上。

“不，不，这才是仙尊！快看！”

“仙尊？”又听到这两个字眼，檀伐摇了摇头，抬头向天上看去，却只见一片白衣御剑掠过。

“阿亘？”檀伐顷刻酒醒了一半，“是不是你？”

“怎么会是你呢？明明生石上的名字已经暗灭……”檀伐又摇了摇头，逆着人流而去……

“爹爹！”小童壮起胆子护在了爹爹前面，“我，我不允许你们伤害爹爹。”

“呵呵，”杀手冷笑道，“那就先送你去死！”

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小童感受到了一片温热，黏稠，回过身来，仍然不可置信:“爹爹！”

“呵……呃……”随即杀手的剑划破小童的脖颈，血流如注……

“呜呜呜呜，”小童飘在半空，看着自己尸体泣不成声，“哥哥，你要是早些经过这我是不是就还可以和爹爹在一起了？”

“不知道。”檀伐冷冷看着这个抓着自己哭诉的小童。

“哥哥你……呜呜……爹爹原本……原本打算让我拜入者清门，学一身本领来自保的，但我还没进去就……就死了，我甚至都没见过仙尊一眼。”

“别哭了，”檀伐不知为何下不了手挥开小童，看了眼酒壶，只好安慰道，“那你要怎样？”

“我……我还是想拜入，不，看看者清门，若我早已拜入者清门，或许就不会……哥哥，你带我去者清门看看吧，看了后我就不缠着你了……”

“者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