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艺人助理一路熬过来的梁锦年对片场并不陌生,当他赶到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从郎导嘴里得知接下来是一场竹林打戏,按照剧情萧诺要吊在威亚上和十几个人交手过招,也算是整部剧的重头戏之一。
高高吊在半空的萧诺看到他时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表情看上去很是放松,梁锦年向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action!”随着郎导一声令下,各部门齐齐进入工作状态,萧诺收起轻松的表情一秒钟入戏,瞬间双唇紧抿眼神凌厉,腾身一跃而起,衣袂翻飞长剑飞舞,翻手便是一串漂亮利落的剑花,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做为资深经纪人,梁锦年见识过无数男星的古装造型,但还是禁不住被眼前一身墨蓝色劲装的男生惊艳到了,镜头里的萧诺面如冠玉英气逼人,在翠绿的竹林背景映衬下,再配上行云流水般的武打动作,一时间看得他竟无法挪开眼睛。
“卡——”郎导拿着对讲机喊停,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工作人员赶紧上去解开萧诺身上的威亚,阿鹏急忙递上毛巾和水,萧诺拧开瓶盖仰头猛灌了一气,回手就把剩下的水浇在头上,又狠狠甩了几下头,水珠顺着头发和脸颊滑落下来,又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进衣领...
不远处的梁锦年看着这一幕,竟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忙把目光移向别处。
接下来是午休时间,穿着古装的群演们排着队领盒饭,脸上的血浆都来不及擦就找个角落蹲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你怎么来了。”萧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抬腿向梁锦年大步走过来。
“出来办点事,顺便过来看看,要不要先把戏服换了。”梁锦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前胸和后背的戏服颜色明显要深上许多,这个场面他再熟悉不过,拍打戏就是这样,几场威亚吊下来身上跟水泡过一样。
“下午还得接着拍,就这样吧,一会儿就干了。”萧诺满不在乎地扯了扯腰带,他这身戏服质感很是厚重,一看就是用心赶制出来的,袖口和领口绣着银色的祥云麒麟图案,腰间系着同样花纹的黑色腰带,愈发衬得他长身玉立英姿勃发。
“第一次吊威亚很辛苦吧。”梁锦年开口问道。
“习惯就好,感觉还挺刺激的,有时候我都舍不得下来了。”萧诺不以为然地笑笑,阳光透过竹叶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剪影,给他的笑容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生动。
有那么一秒钟,梁锦年有种掏出手机把这个画面拍下来的冲动,做公司新一期宣传杂志封面再合适不过。
这时阿鹏捧了两盒盒饭回来,有些为难地看了梁锦年一眼,“梁哥,要不我给您叫个外卖吧...”
“不用,我吃这个就成。”梁锦年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盒饭,“正好我也饿了。”
阿鹏十分惊?,他还是头一次见穿限量版阿玛尼的人会吃这种成本还不到十块钱的东西。
梁锦年揭开盒盖,炸刀鱼的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坐着吃吧。”萧诺递给他一个小马扎,自己则随意地坐在大树底下打开盒饭吃起来。
梁锦年坐下来先尝了一口盒饭里的烧茄子,不禁感慨道,“现在的剧组盒饭和以前真的没法比,就说这个茄子吧,以前老师傅做的简直绝了,我到现在都还怀念那个味道。”
“你以前经常吃盒饭?”萧诺边扒饭边看似不经意地问他。
“你以为呢,我那时候给艺人当助理,一年有三百六十天泡在剧组,不吃盒饭吃什么?有盒饭吃还算好的,有时候去晚了没饭只能泡面就榨菜。”
盒饭很快就吃完了,梁锦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觉得午后的竹林有些闷热,便顺手解开两颗衬衫扣子,阿鹏赶紧递给他一个迷你风扇。
“这里的空气还挺新鲜的,你们晚上住哪儿,条件怎么样,有蚊子吗。”梁锦年边吹风边打量着四周。
“晚上回市里的酒店住,条件还凑合。”萧诺手里的筷子微微一顿,眼神若有似无地从他胸前的肌肤上滑过。
“第一次拍古装感觉怎么样?”梁锦年没注意到萧诺的异样,他已经被眼前这片竹林深深吸引,在城市里可看不到这么美的天然景致。
“还行吧,骑马戏和打戏还挺过瘾的。”萧诺把吃完的饭盒递给阿鹏,“你在这儿打算待多久。”
“来时订了下午五点钟的飞机。”梁锦年仰头看着头顶澄澈的天空,可能的话他也很想在这儿多待几天,感受下久违的大自然,无奈是杂务缠身身不由己。
“也就是说还有三个来小时。”萧诺看了看时间,“这儿离机场不远,应该还来得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梁锦年表示怀疑,还会有比这片竹林更好的地方吗。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保证不让你失望。”萧诺说着拔腿就走。
梁锦年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幽静的竹林里,两人边走边聊,无非是聊些剧组的话题,梁锦年问萧诺对这部叫做《沧溟诀》的古装剧有什么看法,对方只是耸耸肩,“就那样吧。”
“什么叫就那样吧,你对剧本不满意?”梁锦年心想这家伙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绕来绕去拍了好几十集,说白了不就是叔侄争夺皇位吗,中国版的哈姆雷特罢了,看完前十集的剧本就能猜到大结局,一点悬念都没有。”萧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观众看剧可不光是看悬念,演员的演技、服化道的质量还有镜头的质感都是吸引眼球的元素,更何况好多人追剧就是奔脸去的,图个养眼舒服罢了。”
“怪不得现在那么多脑残剧。”萧诺冷笑了一声。
“你说的脑残剧也有它的受众和市场,否则怎么会有人投资去拍,你当他们是有钱没地方花吗?”梁锦年只觉得好笑,这人显然在国外待久了,压根就不了解国内市场是怎么回事。
“何况郎导的戏和那些脑残剧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好吧,你第一次拍戏能和他合作简直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多跟老前辈学着点儿,别以为出了几年国读了几本莎士比亚就了不起了,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梁锦年想起方才郎导对某人的评价,赶紧就是一番敲打。
“知-道-了。”萧诺懒得反驳他,拖长了腔调答道,心想这人看着一副都市精英范儿,怎么训起人来跟个老头子似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竹林,一片清澈如镜的湖泊赫然出现在眼前,岸边水草轻摇,湖面微波荡漾,蓝天白云倒映其中,宛如人间仙境。
“真是太美了...”梁锦年只觉得眼前一亮,眼球都像是被泡在湖水里濯洗了一遍,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仿佛瞬间苏醒。
“不错吧,这儿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没告诉过别人,他们谁都不知道。”萧诺欣赏着他陶醉的表情,眼中有笑意划过。
梁锦年走近湖边蹲下去,伸手在水中轻轻搅动几下,几条小鱼在他手里来回穿梭,那种触感很是奇妙。
“你们剧组真应该在这里取景,拍出来一定很美。”梁锦年发自肺腑道。
“接下来呢,被发到网上去一夜成名,成为所谓的网红打卡圣地,然后用不了半年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大垃圾场,那我宁可没人知道这个地方。”萧诺冷哼了一声。
“没想到你环保意识还挺强的嘛。”梁锦年笑着看了他一眼。
“谈不上,只是不想这么好的地方被那帮傻*糟蹋罢了。”萧诺仰头望向天空,很自然地张开双臂,仿佛要与蓝天融为一体。
梁锦年不再说什么,只是专心享受眼前的美景,不时捞起块石子打上几个水漂,或是逗弄下岸边的水鸟,玩得很是开心,在水泥钢筋的城市森林里待得久了,冷不防接触到货真价实的大自然,整个身心都仿佛浸在湖水里清洗了一遍,每个毛孔都有种说不出的通透。
萧诺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他——这个男人一反素日的清冷,脸上偶尔还会露出孩子般的神情,让他感到新鲜的同时也不免生出几分好奇和探究的**。
大概半个小时后,梁锦年看了眼手表,“我该走了,你以后拍打戏要注意安全,记得要听郎导的话,多向前辈学习,好好保重身体,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还会再来吗。”萧诺下意识地问道。
“这个不好说,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梁锦年说着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水,在心里和它无声地告别。
两人顺着来路返回,梁锦年先去和郎导告别,临走前又远远看了眼片场,萧诺已经在准备下一场戏,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捧着剧本,神情很是专注。
梁锦年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便悄然离开。
人来人往的机场里,梁锦年正在排队等待安检,突然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来电显示后马上接了起来。
“喂小茹,有事吗?”梁锦年的语气很镇定,心底却是微微一紧。
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孩略带慌乱的声音,“梁哥,Echo和那个阿锋吵崩了,她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睡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就和上次一样...看着真的很吓人。”
果然不出所料,梁锦年连忙对着话筒嘱咐道,“我现在在外地探班,要晚上才能赶回去,你先检查下她的房间,剪刀水果刀修眉刀...凡是带尖的统统收起来,再把窗户关严...对了她吃药了吗。”
“已经吃过了,按徐医生交待的量,每隔四小时一片。”
“嗯,一定按这个量给她吃,注意观察她的情绪,不行就给徐医生打电话,我下了飞机就赶过去。”梁锦年说着看了眼前面的队伍,马上就排到自己了。
“放心吧梁哥,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再见。”女孩的语调终于平复下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电话刚好在轮到他时挂断,梁锦年把行李箱放到传送带上,对着安检人员举起双臂,同时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