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要比离京顺利的多,不上十天,景明一行人就回到了临康城。虽然已经过了三伏天,但北方依旧燥热,沈湛穿着轻薄的中衣坐在小院里大口大口啃西瓜,又甜又凉的西瓜汁水打散了暑气的侵袭,沈湛高兴地说道:“咱们临康的京康西瓜就是好吃,锦衣姐你多吃两块嘛。回来真好啊!这一下我得休息个三五天再去工部报到!”
锦衣啧啧两声,同情地看着沈湛说:“小清显,你也对自己未免也太好了,我来这前殿下已经吩咐了,让你明天就去,上班。”
沈湛一口西瓜含在嘴里,愣是愣了一下没咬下去,“锦衣姐,你说的是假的吧?马都拉回御马司去休息了。”
锦衣拿起一块西瓜,一脸享受的样子,又说道:“马是马,你是你,不一样的,殿下是这么说的。”吃了几口西瓜又道:“何况你下走出去好几个月,京师的图纸都没抄完,殿下意思,让你每天多干一个时辰在回家,早日抄完,再说一遍,是殿下意思。”
沈湛嘴角抽动几下,心里想的话到底没说出口,手上的西瓜一下就不甜了的样子,扭头一看正在吃瓜的锦衣,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瓜,说道:“你也不许吃了,我收回我的瓜。”
锦衣嘶了一声,伸出手指在沈湛脑门一戳:“小气。好啦,你别郁闷啦,有些事情就是要着急做么,我想多帮殿下做些事情,还不一定有机会呢。再说,过几天还有好消息等你呢。”
“什么好消息?”沈湛随口答应着。
锦衣站起身准备离开,和她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好消息你自己等着就好了。”
送走锦衣,沈湛虽然郁闷又要开始上班了,但手上却不闲,回道房间整理自己的官服。去了一趟朔州一路风尘仆仆的,原本整洁的官袍看起来旧兮兮的,沈湛下定决心明天要向衙门报上去领一套新衣服。
第二天沈湛换好已经明显显旧的官服,沿着大街走到许久没去报道的工部,工部里面陈设和人变化都不大,可是氛围嘛,沈湛总觉得有点别扭,今天的同僚们有点分外热情了。
“沈大人早。”
“沈大人一路劳乏了。”
“沈大人”......
沈湛不免在心里笑话他们,她只不过替前线送了一趟粮食,在他们眼里好像马上就要升官发财似的。沈湛摇摇头,去到库馆抽出京师水利的册子,拿回自己桌案上认真抄写起来。
沈湛一口气整整半册,一个上午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刚想起身动一动,就见工部一把手工部尚书黄年走了进来,热络对她说道:“沈贤侄来啦?你怎么还穿这个衣服呢?”
沈湛嘴笑肉不笑回应道:“是啊是啊,属下今日回来点卯。衣服是旧了一点,我一会就去填单子换套新的来。”说完下意思摸摸鼻头,暗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变成黄年的贤侄了。
这时黄年笑笑说:“填什么单子。诶呀,你昨天没来衙门,恐怕你还不知道。昨天翰林院那边拟了条子过来,贤侄这次立了大功,擢升工部司侍郎,从四品,这绿袍子哪还能穿呢?我已经差人把官服给你送家里了,没想到贤侄如此尽忠职守,今日就到衙门了。既然都来了,那中午我来做东,给贤侄洗洗尘。”
沈湛听完就头大,黄年肥头大耳的样子,这么热的天,实在不想面对他吃饭。可不容沈湛拒绝,黄年已安排上了官轿,把她带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锦绣楼去。
黄年一口气点了冷热六道菜,四碟蜜饯,两碟果盘,还有两小壶井水里镇过的仙人醉。沈湛心里更是看不上黄年,心里想到“两个人,哪里吃得了这许多菜品,浪费成性。”心里不满,可是表面上还是一脸恭敬,连连对黄年称谢。
黄年从籍贯到鹿鸣书院再到康王景逸,和沈湛聊了许久,越说越热络,半个时辰过去都要和沈湛叙叙鹿鸣书院的学友之谊了。沈湛强打精神应付,好在黄年没有过分强迫她喝酒。
吃到一半,房门被打开,来人是锦绣楼的酒保,只见他说道:“两位官人,小的给两位爷换过新盘盏。”说着麻利走到桌前将带有残渣的碟碗换上新的,在转身的时候,酒保手背扫到了沈湛面前的酒壶,大半壶酒全洒在了地上。黄年顿时怒起,“你怎么回事!”酒保连连鞠躬,道歉道:“小的失手打翻了酒壶,小的这就给官人上一壶新的,给两位官人赔罪。”黄年哼了一声,“还不快去!”
“是是是。”酒保说着退了出去,沈湛想拦也拦不住,不一会又给沈湛上了一壶新的仙人醉。这下沈湛可真是有苦难言了。
黄年举起起酒,对沈湛劝道:“来,再饮一杯。贤侄年轻有为,这几天少不得有人来贺喜,趁着你还是个清闲身,咱们叔侄好好喝上一回。”沈湛心里极不情愿,打定主意这是最后一杯。端起酒杯饮下一口,没成想这一口酒入喉之后竟喝刚才不一样,清淡许多甚至还有些许葡萄汁的甜味,这哪里是仙人醉啊。看黄年还在滔滔不绝,沈湛料定和他没什么关系,“难道是酒保送错了?”心里略有迟疑但并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是不喝酒更加优美的一件事了。
沈湛本来以为黄年说的“贺喜”是夸大之词,万万没想到现实是要比黄年说的夸张得多,几乎每一天都能收到不同人送来的帖子,光北城的三大酒家,沈湛就都去过了两回,奇怪的是每一次沈湛酒壶里的酒似乎都和别人不太一样,这样十天下来她都能应对自如没有倒在酒桌上。
这一天晚上是御史中丞杜弘义做东,还有几位各部的郎中或侍郎作陪,宴请刚刚升为工部郎中的的沈湛,当然了还有工部尚书黄年。工部不掌实权,在朝中向来没什么分量。这次工部出了沈湛这么个又立功又和王爷有关系的人,在黄年看来她简直比金镶玉还值钱,所以一直借着沈湛和京城达官贵人拉关系。
酒至半酣,杜弘义说道:“沈大人当真国之栋梁啊,双十年华就做到从四品,前途不可限量啊。”杜弘义说完,作陪的几位郎中和侍郎马上也恭维起来。
这一串糖衣炮弹让沈湛有点语塞,黄年看出沈湛的尬尴,赶忙解围道:“清显出入官场,还得靠杜大人提携啊。”
“黄大人客气,那是当然了,保不齐以后还要沈大人照顾咱们几个老家伙啊,哈哈哈。今日大家相聚一堂,没有美人相伴岂不冷落了小沈大人?去,把绿衣叫过来。”绿衣是杜弘义府上的歌女,出了名的貌美,最擅歌舞。几位侍郎都说道:“今日得见绿衣,托了小沈大人的福啊。”
还没等沈湛拒绝,黄年就先皱皱眉头拦阻道:“杜大人,这,怕是不妥吧?官上四年前可是下了旨意,凡大渊官员,在外一律不得狎妓,违令者。”黄年顿了顿,“可是要去职啊。”
杜弘义撇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道“老夫府上的歌女,来陪小沈大人吃杯酒水,哪里有什么狎妓。”
黄年不便再说什么,这时雅间房门推开,走入一位妙龄女子,怀中抱一琵琶,似笑非笑、似蹙非蹙,端的如清水一般纯澈,惹人怜爱。黄年这个老油条看见了更是忍不住咽了口吐沫。绿衣坐在席前,伴着琵琶唱了一曲《渔歌子》,歌声趁着窗外康水流过的声音,道真有一番渔樵江渚上的快意之感,沈湛也忍不住说了个“好”字。
杜弘义道“能得沈大人赏识,还不快谢。”
丫鬟拿走琵琶,绿衣行了一个万福礼,“谢沈大人。”
沈湛说道:“京城人都说杜大人的家乐冠绝天下,仅这一位绿衣姑娘,就可以技压京城了,晚生今夜三生有幸。”
杜弘义笑道:“沈大人谬赞了,雕虫小技而已。难得沈大人喜欢,绿衣啊,你来去给沈大人斟酒。”
“这这,使不得吧杜大人。”
“才子佳人,没人配才俊岂不是刚刚好合适,哈哈哈。”
黄年使劲使了几个眼色,沈湛就像没收到一样,一对眼睛在绿衣的身上打量两个来回。绿衣拿起酒壶,斟上满满一杯,端起酒杯递到沈湛唇边,沈湛一边盯着绿衣一边顺着她手上的力道把唇边的酒饮尽。
杜弘义见状开玩笑似的说道:“有了美人作伴,沈大人这酒喝得也更美味了吧?哈哈哈,来来来,咱们再饮一杯。”
绿衣又斟满一杯酒端给沈湛,沈湛接过随着其他人一起干了一杯。
自从绿衣上来,酒桌上饮酒的节奏快了不少,尤其是沈湛,总要比别人多喝上好几盏,身形都有些坐不稳,黄年暗地里踢了她两脚都没有反应。黄年有些急了,拱手对杜弘义说道:“杜大人,夜深了,清显也得回武学巷了,改日我带着清显再陪杜大人好好喝上一喝。”话刚说完,就听噗通一声,沈湛趴在了桌子上。
黄年吓了一大跳,拍着沈湛的肩说道:“贤侄、贤侄。”沈湛一点反应都没有。
杜弘义冷冷说道:“沈大人想是喝醉了,来人呢,扶沈大人到楼上房间去休息。”
话音刚落,两个丫鬟把沈湛搀起来,和绿衣一起离开了房间,黄年意识到不对,可是几位郎中站了起来挡在他面前,杜弘义坐在椅子上说道:“黄大人,夜深了,请回吧。”随后,几个郎中就把黄年硬推了出去。
楼上,丫鬟把沈湛安顿到床上便退出房间。屋内,摇曳的烛光下只剩下绿衣沈湛两人,绿衣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之后,才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伸手要解沈湛的衣服,沈湛突然睁开眼睛说道:“女孩子家家动手动脚解人衣服可不好。”绿衣刚要惊呼,后脖颈上就挨了重重一掌,晕了过去倒在沈湛的身上。
沈湛郁闷地低吼一声:“大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