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欲存焉 第12章 秋波

庄嫔见我抬腿欲走，快声挽留，“皇上来的真是时候，嫔妾今儿中午才将去年蘭才人埋在树下的桂花酒挖出来呢。皇上可要留下尝尝？”

见我听到蘭才人三个字果然顿住脚步，庄嫔暗松一口气。她常年来幽居无宠，早对圣心失望，但蘭才人算是她在深宫中难得真心结交的朋友，她想将蘭才人从挨苦受冻的冷宫捞出来。

蘭才人？《倾覆王朝的女人》双女主之一，男主晋王的白月光，男三胡蒙首领的心尖月，小说里她有着不输西施貂蝉的倾世容颜，连玉德皇帝这样有权到可以为所欲为的好色之徒被她多番拒绝后都不忍霸王硬上弓，足可见她的不同凡响。

老实说，我还真想一睹她的芳容。但现在不是时候，我得去会见自己日后的护身符霍维坚，先保住狗命再说，毕竟我刚已经在茵妃处耽误了些时间。

临走前，我道，“庄嫔是吧？明日朕就翻你的牌子了。你且先将酒温热，朕明晚再来。”

捞人有望，庄嫔喜上眉梢，再次向我福身，“嫔妾必然备上好酒好菜恭迎圣上。”

*

翌日，卯时天微亮，待漏院内群臣沸沸，只为一件事儿——皇上昨日钦点了个无民小卒为攘蛮前锋，跟随卫老将军之长子卫保家出征。从小小军营伍长直升从四品临设将军，在大耀可谓前所未有的事儿。

我早料到大臣们会反对，更料到他们只有反对意见，说这个不妥、那个不妥，却献不出解决国难的真正良策。

还好我这次任命了卫家长子挂帅，霍维坚不过从旁辅佐。卫保家虽无令人称道的军事才能，但不缺随父出战的实战经验，以卫氏的声望暂时可以稳住朝野和军心，如果霍维坚足够有野心和大志，他应该懂得抓住这次机会。

*

月上柳梢，漪澜殿内早开的桂花香味溢出了围墙，我远远的在长巷就闻到了。

庄嫔早早恭候在殿外，含笑地望着我。

坦白讲，她并不是个外在美丽的女子，父兄在朝中担任的也非要职，一家子无论在后宫还是前朝都很不起眼。

我见她衣饰与昨日差不多，没穿更华丽的罗裳，也没有化更娇丽的妆面，不由纳闷。

这是什么路数？她昨天明明很期待我来吧？如果想取悦皇帝，合该盛装打扮才是。

入席吃饭，庄嫔亲自为我斟酒，“皇上尝尝桂花酒，这酒啊是蘭才人去岁春日取花瓣上的晨露酿造的。”

见我听到蘭才人三个字没有发怒，她稍放下心来，打算再接再厉。

我接过酒杯，淡呷一口，“是不错，味道很醇，齿颊留香。”

事实上我是个不懂酒的小白，但从前的玉德嗜酒，所以这具身体也算是千杯不醉的体质了。

看我一直在炫饭，也没喝两盅，庄嫔改变策略，“今夜的菜品似乎更合皇上胃口。皇上可得留着胃呢，待会儿饭后还有一道小点心，嫔妾保证整个御膳房都做不出来。”

“哦？什么点心是御膳房不会的？”我好奇问。

“皇上且先容嫔妾卖个关子。”庄嫔起身朝我欠了欠身，“嫔妾去去就回。”

约莫两刻钟后，庄嫔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盅疑似双皮奶的甜点。

她温柔介绍：“皇上久等了，这是嫔妾方才在小厨房做的鲜姜牛乳。”

我拿勺子挖了一口吃，这...这不是姜撞奶吗？

据我所知，姜撞奶在我原来那个世界的华南地区发明至今也不过一百多年的历史，怎么这架空世界也有啊？

“皇上，味道可还行？”庄嫔很期待我的反应。

“是不错。”我赞许地笑，不禁说出了四大爷的同款台词：“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其实嫔妾愚笨，哪里懂得发明这些新奇美味的菜式。这鲜姜牛乳也是从前跟着蘭才人学的。”

我放下勺羹，目光变冷，审视起庄嫔，“你可真奇怪。”

庄嫔惶恐跪下，“嫔妾不明白皇上意思，还请皇上明示。”

“朕是很难得才来你这儿一趟吧？别的女人怕分宠，应该尽量避免提及情敌才是。你怎么张口闭口尽表达蘭才人的好呢？”

虽然我这次来主要也是为了旁敲侧击的了解下蘭才人，获悉一些小说里未曾有过的细节。毕竟庄嫔是蘭才人住在漪澜殿的唯一室友，知道的大概不比旁人少。

庄嫔将脑袋埋得更低了，“还请皇上赎罪，嫔妾并非有意提起蘭才人惹您不快。只是...蘭才人早已改过自新，深觉当初不该冲撞君上。她日日忏悔，相思成累时让风寒病邪趁机钻了空子，前些日子高烧不退，还昏迷了好几日呢。冷宫阴湿，少食缺衣，实在不宜养病。臣妾以为，蘭才人就算不幸玉殒香消了，也得先为之前触怒君威亲自赔完罪才是。”

她在赌，赌这好美色的皇帝在彻底占有绝世美人之前不会狠心不管不顾。

庄嫔知道，后宫险恶，就算蘭才人无心争宠，迁居冷宫避世，也逃不了将她视为劲敌的有心之人的防范未然。蘭才人此番突然病倒，绝非偶然。

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其死得不明不白，还不如被皇帝护着，在权力光环的庇佑下争取一线生机。庄嫔在以自己的处世之道拯救蘭才人，虽然她预感以蘭才人清高淡泊的性子，未必会谢她自作主张。早做好了对方不领情的准备。

令庄嫔意想不到的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蘭才人似乎想通了，还很急切地想见到皇上...

*

三天后，蘭才人得赦搬回了漪澜殿。

整个后宫公敌回来了，康妃、惠妃、芳婕妤等无不将身心状态调整成一级戒备模式，连皇后都有些紧张。尤其听说蘭才人三番五次打探圣上行踪后，众妃便各种使绊子，不给她面圣邀宠的机会。要么找借口罚她禁闭思过，要么以她身上病气未消为由，将她的名字从绿头牌上抹除......

不过，自病愈后，蘭才人的性情貌似变了许多。说好听点，她现在很是不拘一节；说难听点，行为举止可谓粗鲁。大概被关冷宫时脑子烧傻了吧，诸妃幸灾乐祸地想。

我是忍了一个月后才去见蘭才人的。我决定正式跟她认识一下，以全新的面貌。

是的，这三十天来我又瘦了十斤左右。从前的衣服已经不合身了，尚衣局加紧裁定了全新的各式龙袍。肥肉褪去，肌肉渐渐成型，下颌线也比从前更清晰明显了。若再瘦个十斤，以这副身材和面孔，做古偶爆剧男主简直绰绰有余。

倒不是我自恋，毕竟玉德那位早逝的母妃是先帝从民间搜罗来的美人儿。玉德从前不过被横肉淹没了五官的优势罢了。何况，他还是书中绝世美男晋王异母同父的兄弟吧，基因相近，能差到哪儿去？

这些日子，我明显感觉得到女人们看我的眼神是如何不同从前的。上至妃嫔下至宫女，那种倾慕羞怯的表情、那种暗送秋波的主动劲儿，无不透露着真诚和渴望。

她们开始喜欢我，开始对我感兴趣，不是因为我是皇帝，而是因为我不但是个权倾天下的皇帝而且还是个对她们爱搭不理的大帅比皇帝！

从前，为了荣华富贵，她们只能忍着恶心往肥猪身上靠，还要装出很爱很享受很高|潮的样子。

但现在，君主像从头到换了一个人，气质干净清傲，身材一日比一日精壮，更勤政了，更洁身自好了，甚至不再流连后宫了，虽然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让她们很是惦念，但每每见到都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清新感，令她们心猿意马。众妃：爱了爱了。

蘭才人，毕竟是“倾覆王朝的女人”，如果改变了她的剧情线，那也算是折了晋王一半的翅膀。

小说里晋王在合宫宴上被玉德在酒里下了春风一度散，玉德本打算治他一个调戏后妃罪，连“觊觎后宫女人如同觊觎皇帝之位”这样的欲加之罪都拟好了。但，晋王毕竟是男主，意志力比一般人强过数倍，硬是撑到远离人群是非的冷宫地界体内药效才发作。

对，你没猜错，意识不清的男主将儿时的白月光，也就是咱女主，强制爱了。反正拉扯了几十章后，蘭才人也彻底恋上了晋王，但碍于身份和礼教约束，她狠心拒绝了男主私奔的请求，并且一度打算带球跑。晋王篡位的最大动力就是为了给她、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既然蘭才人有爱人的能力，那为什么不能先爱上我？做蹭热度的那个视频时，我为了寻找苏点和槽点，曾反复观看过原书里晋王令她心动和沦陷的几个桥段，所以，嘿嘿，卑劣小人如我，打算代替晋王跟她走一下剧情。

在正式召见蘭才人前，我做过许多预设，但我万万没想到这蘭才人跟书中的沉静隐忍、渴望自由独立完全不同，简直不按套路出牌。

当我帅脸上做出善解人意但又夹杂着几分不舍的复杂表情跟她说我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打算放她自由时（当然我会派人监视她，然后假装偶遇，不停地偶遇...直到她爱上我或者完全避开跟晋王接触的节点），她居然赖着不想走！她觉得后宫里吃好喝好睡好，还有诸多养眼的美人相伴，实在是人间天堂。

一旁的李公公小声安慰我：早就跟您说了她脑子烧坏了，不过还好，脸没烧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