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 第11章 第11章

面对敖瑾的质疑，魏十镜摊手道：“我是有底线的，从不闹出人命。”

“是，”敖瑾把包子递给陆小三，“除了人命，你什么都可以干。”

这姑娘情绪不对啊，出去买了个包子，像是买了深仇大恨回来一般，魏十镜双手叉腰，斜着眼看着敖瑾，敖瑾那领口镶滚了一圈白色的兔毛，毛茸茸的，遮着她的小半张脸，那眼睫毛一眨一眨的，眼睛很润，像是捂上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

“我今天是得罪你了吗？”魏十镜问，“还是你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人，那人和你说了什么？”

敖瑾听了，抿嘴一笑：“哟，你猜得够准确的，你怎么知道我出门会遇到人？”

魏十镜不想和她兜圈子了，厉声朝着陆小三吩咐：“赶紧吃，吃完了还得把你捆起来呢。”

陆小三原本饿得很，包子他算是两口一个，听了这话，突然嘬着嘴，一口只敢咬米粒大小。

魏十镜拉着敖瑾出了房门，两人就站在院子里头，他昂昂头：“说吧。”

“我出门碰到百晓堂扈家的人了。”敖瑾也不遮掩，“你应该也晓得，百晓堂做的就是江湖生意，发片子，接帖子，上家下家，买家卖家，消息通达，犹如蛛网。”

魏十镜点点头。

敖瑾又说：“他们说，昨天，你在百晓堂发了个帖子，查我？”

魏十镜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干咳了一下。

敖瑾冷哼了一声：“名义是，我放火烧了你在西安的铺子，想知道我的底细。”

“那是之前，今天你不是都告诉我了嘛，我这就去撤了帖子就是了。”魏十镜声音低低的，眉眼怂怂的。

“可昨天我也说了，不是我烧的，你这……不是明着毁我的声誉嘛，”敖瑾眼睛瞪着很圆，“得亏百晓堂的扈老爷敬仰我干爹九爷，拿了你这帖子，也没敢往外发，知道我在嘉兴，就立刻派了人来给我送信，说我被查了，魏十镜啊魏十镜，我以为你只是多了一点儿心眼罢了，没想到你这么狡猾。”

魏十镜无法狡辩了，人家都说了，百晓堂的人都得给她面子呢，他只单伸出一根手指头，给敖瑾比了个“一”，嘴上说：“第一，我信吉祥当铺的大火和你没关系，不是你放的，我这么写，无非就是找个借口，我魏十镜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发过帖子去找一个女人，老扈你既然认识，就知道他有多八卦，显得和你有过节，这是我保护我自己……哦不保护咱们俩的方式。”

他又数了个“二”，说：“第二，我查你，那不是很正常的嘛，咱俩人见第一面，你就说你是我未婚妻，换了谁都会疑心吧，况且，你昨晚也翻了我东西啊，你昨晚还睡我床上了呢，你对我的想法，不比我对你的……浅吧。”

敖瑾两颊刷一下红了，她倔着，硬撑着，强装着，只说：“狗嘴吐不出象牙，什么正事儿到了你的嘴里都变得下流了。”

魏十镜看着她，冷呵了一声，他明白了，敖瑾对寻常事儿都挺机灵的，牙尖嘴利得像是一只长着獠牙的小兽，可对男女的事儿，拘谨得很，这还是一朵小雏菊呢，没绽开，含蓄又内敛。

这姑娘，居然也是有弱点的。

魏十镜走近了一些，声音故意压低：“那你今晚还想……睡我……的房吗？”

敖瑾忽而一下攥紧了拳头，整张脸变得赤红。

是的是的，魏十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内心喜滋滋，他掌握了这姑娘的命脉了，他终于有反将一军的机会了。

敖瑾突然推了一下魏十镜，推得他趔趄了两步，敖瑾只留下一句：“下流！”说完，便是回了自己的客房。

敖瑾前脚才走，外头就来了人敲门，喊门的声音，魏十镜很是熟悉。

***

警察署邱队长站在门口，扯开了嗓门，砰砰砰地敲门敲得很是厚重，旁有小警察狐疑劝了句：“队长，咱是来抓人的，这样大阵仗，要是人跑了……。”

门栓响了。

魏十镜开了门，隔着一尺高的石门槛看着外头整齐站好的警察。

他不是才从警察署出来吗？怎么又找上他了。

邱队长沉着脸：“魏十镜，关于游三娘在家中遇害的事儿，赵、高、严三人口供一致，”邱队长声音放缓了些，“一致……指认是你买.凶杀了游三娘，上级下了逮捕令，劳烦……再走一趟吧。”

外头动静挺大，敖瑾也推门出来了。

隔着半个院子，敖瑾看着孤零零站在门口的魏十镜，门外似乎全是人，黑压压的一片，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欲挪步子，魏十镜却突然回头喊了她一句：“别过来！”

魏十镜转头，皱眉问邱队长：“中午的时候，您说还在查。”

邱队长团紧了手，几乎快贴到魏十镜的耳畔了：“我也没办法，他们三人一口咬定是镜爷您做的，都惊动上头了。”

邱队长余光看到了院子里头的敖瑾，这姑娘……他有点印象，当时在船上和魏十镜坐在一块儿吃东西的那位，磕了一桌子的瓜子皮的就是她。

邱队长默默说：“上头的意思，是一干人等，都要带回去。”

魏十镜深吸了一口气：“嘉兴几乎人人都知道，我素来一个人住。”

***

游三娘的死，原本就蹊跷。

游三娘是近三年嘉兴商界的一匹黑马。

第一年低调发财，第二年小露锋芒，第三年在江南都有些名气。

以至于连陆家都有所忌惮，这次陆中堂晓得魏十镜打算和游三娘洽谈，也是弄出了不少小动作。

魏十镜还从未见过游三娘其人，见都没见过，却被冠上了买凶杀人的嫌疑，还得多亏了之前蹭饭的赵、高、严三人。

一行人往警察署的路上走，冬天天黑得很快，走着走着，月亮都出来了。

邱队长一边走，一边低声和魏十镜说着情况。

“原本他们三人是什么都不说的，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可那神情……，审讯的人都是老手，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有事儿瞒着，差点就上棍子了，还是那姓高的最先说，说是昨日镜爷您约了游三娘谈生意，游三娘家里临时有事儿，没有赴约。”

“哎，他说你当时脸色就变了，很是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还扬言，若是不和您合作，就别想在嘉兴干下去，又说，自己有的是人，不和自己合作，便是死路一条。”

魏十镜没吭声，只专注听，听到此处，便是问：“那他们是怎么说我买.凶杀人的？”

邱队长吧咂嘴：“是那姓赵的，说您昨晚派了人悄悄出城，刚好被他家里人看到了，便是不小心听到，您手下的那位陈柜头，和人商议买.凶的事儿，还给了地址，雀儿胡同，您知道不？”

魏十镜摇头：“不知道，哪儿？”

邱队长跟着啧啧叹气：“嘉兴最新建的，里头都是几进几出的大院子，游三娘的宅邸，就在里头。”

邱队长越听越狐疑：“不是，镜爷，您这大半年都不在嘉兴，也不晓得雀儿胡同，怎地买.凶杀人？”

“那压根就不是我。”魏十镜盯着老邱，眼角慢慢弥出几分嫌弃，“我还以为你是信我才与我说这么多的，讲这么半天，合着你也怀疑我。”

邱队长余光扫过身后跟着的小警察们，这次抓人，幸好他带的都是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小徒弟，可靠，不会外传，他便是又贴在魏十镜耳边说：“不是我不信您啊镜爷，平日里，咱……对吧，您给的好处，我都记在心里头了，可是这次，是证据确凿，您那位陈柜头，待会也会被请来的，且看他怎么说吧。”

“他还能怎么说？”魏十镜算是明白了，有人给他下了套，他冷哼了一声，“他昨夜的确是出过城，不过不是去买.凶，是为了查那姓赵的藏在城外的田地。”

魏十镜朝着邱队长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又说：“那姓赵的欠我这么多钱，一直说家里困窘，没得钱还，却偷偷在城外购置了田产，我只是去让人核实一下。”

邱队长还在思忖，魏十镜又道：“也真是巧了，他赵、高、严三人，都欠了我钱，这次和游三娘见面，也是他们牵头的，到头来，人死了，怪我买.凶，连家人的口供都串好了。”

魏十镜问：“你只说了那姓赵的，其余两人怎么说？”

邱队长挠挠头：“都……差不多吧。”

“哦。”

邱队长急了：“镜爷，您可别小看这差不多啊，他们可是分开审问的，我来之前看过他们的审讯记录了，交代的事儿、情节、人物甚至是细节都是一样的，尤其是那姓赵的，和他家里人说的都是差不离的，镜爷，您知道俩人的口供相似到什么地步吗？”邱队长又一抚掌，“像是照抄的，这说明什么？”

魏十镜语气淡淡的：“什么？”

邱队长急得跺脚，一抚掌：“说明多半是真的呗，”这话刚说出口，邱队长便是被魏十镜狠狠地瞪了一眼，邱队长立刻解释，“我的意思，在旁人看来，多半是真的。”

“这才奇怪吧。”魏十镜倒是一点儿都不慌乱，“给你举个例子，”他手指朝天上的月亮一指，“就说这西天的半轮月亮，文人形容，会说犹抱琵琶半遮面，民间叫法，单就称一句上弦月，至于你，只会说今天的月亮怎么只有一半。”

“他们吃个火锅的时候，都要争这一锅加了辣椒的开水是得叫拨霞拱还是古董羹，污蔑起我的时候，却是出奇的一致，难得啊。”

邱队长这回明白了，眼看着警察署就要到了，他小声问魏十镜：“镜爷准备翻案？”

魏十镜耸耸肩：“还没定罪呢，什么翻不翻的。”

邱队长又问：“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魏十镜低头看着他。

老邱其实不老，三十出头，不过为人圆滑，之前魏十镜刚来嘉兴收铺子，不认识什么人，是他带着魏十镜一间儿一间儿熟悉，一步一步走完嘉兴县城的。

当然，魏十镜也没少给老邱好处。

不过这件事儿，那三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虽然和老邱有干系，可老邱毕竟是警察署的人，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魏十镜倒很是郑重：“还真……有一件大事儿要交代给你，生死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