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小满在一边听着,长大了嘴巴凑过来,满脸惊讶。
“你哇什么?”惊蛰抬起手敲了敲正凑过来的小满的脑袋,“拂衣来了没多久,这事儿她不知道也正常,你也不知道?你这两年在宫里白待了?”
小满捂着脑袋“哎哟”了一声:“我笨嘛,这宫里的事情那么复杂,我哪有脑子记这么多东西,你凶什么凶!”
“我怕你哪天把小姐卖了,还帮别人数金珠子。”惊蛰道。
“那肯定不会啊。”小满想也没想,“小姐那么值钱,我能几颗金珠子就卖了吗?一天天的就知道说我,我看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啊!”
惊蛰十分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压下了内心的怒火,说服了自己不再和小满计较。
唐拂衣则是沉浸在这一数字带来的震撼中一时半刻没能回过神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边两个人的互动。
三个月的时间已是令人胆寒,两个月,称之为所向披靡也不为过。
她越发震惊,震惊之后则是更多的不解。
“何曦有如此帅才,为何何老将军当年没有想过要将银鞍军传给她呢?”她开口问。
“这就是他们何家的家事了,我不得而知。”惊蛰道,“或许何老将军只希望自己唯一的孙女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呢,否则他也不会早早的就和苏家商量着何帅和二公子的婚事了。”
对了,婚事。
唐拂衣像是被点醒了一般。
冷嘉良在黑狱中与她喋喋不休聊八卦的时候,也曾提到过,若非是何老将军骤然离世,何曦如今应当已经是苏家老二苏知砚的妻子。
但这又是一桩十分奇怪的事。
何曦在何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展露锋芒,不论是出于孝道还是自己的意愿,想必她都是接受祖父给自己的安排。
既是如此,她为何又在何老将军去世之后,忽然要接下银鞍军统帅的位置?
以何苏两家的关系,想必不会因为此事退婚。彼时的何曦定然是孤立无援,寻求苏家的庇佑,应当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又为何要以军令状这种极端的方式,赌上自己的性命和后半生,也要将银鞍军握在手中?
“总之,何曦早就已经与何家割席,自两年前平定北境之乱后就接过了银鞍军统领的位置,驻守边境三城,直到今年才将要第一次回都述职。”惊蛰的声音打断了唐拂衣的思路,“反而是何氏的旁支子弟,自从那次试图夺权失败后就不再为官反而开始经商,能有获得庄生晓梦的渠道,倒也说得通。”
“照你这么说,当年明帝原本都已经答应了他们却又临阵倒戈,何氏因此而恨上萧祁想要报复,也是合理的。”唐拂衣道。
“嗯。”惊蛰点头表示同意,“不说这个了,夫人新交代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完美完成。”小满凑过来压低声音嘿嘿笑了两声,“别说,还真神奇,本来我还想着万一没人问我该怎么办呢,结果我刚到浣衣局就有人凑上来问了,我就故意神秘兮兮的跟她说了。”
“向你打听的人是谁,你认识吗?”唐拂衣问。
“不认识。”小满摇头,“感觉也没怎么见过,挺年轻的。”
唐拂衣点头表示已经知晓:“我这边也安排好了,葛司医会把陈秀平病倒的消息穿出去,这两日,安乐公主的寝殿门口都不会有人驻守。”她说着,又转向关照小满:“小满,你也要注意安全,记得机灵一点。”
“好嘞。”小满笑着晃了晃脑袋,“有我小满出马,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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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万籁俱寂,影月含羞。
千灯宫的守卫撤去了一半,越发冷清。
葛柒柒熬完了最后一罐药,似乎是有什么事一般,提起箱子匆匆离开。小满独自一人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碗进了苏道安的寝殿。
老旧的木门发住“嘎吱嘎吱”的声响,衬得这漫漫长夜越发深沉而阴森。
宫人们累了一天都已经早早入睡,很快,公主的寝殿中也熄了灯,诺大的院子只余朦朦胧胧地月色,和无声摇曳的婆娑花影。
东厢的一个小隔间里点了一盏小小的烛火,火光晦暗不明,只能照亮手边那方寸的天地。
唐拂衣靠着床坐在地上,端着那小小的蜡烛,仔仔细细的在观察一盏木质的宫灯。
这几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每当她感到空虚或是在思考什么的时候,总会盯着宫灯发呆,而在这样宁静的夜里,一个人静静的修复宫灯,会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今夜注定无眠。
唐拂衣这么想着,滴了两滴蜡在地上,又将红烛竖着插在蜡上固定好,用身边沾了水的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着木架上的红痕。
但无论怎么擦,暗红色的污渍都不曾有半分消退。
那原本是放在内殿的一盏观赏灯,内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结构,稀奇就稀奇在这盏灯从内到外都都是用上好的黄花梨雕刻而成,虽然起不到照明的作用,却也是独一份的漂亮。
只可惜溅上了大片的血渍,血渗进木头里,想要用平常的方法清洗干净,恐怕是不可能了。
而想这样沾了血的灯还有许多,小公主放坏灯的仓库,恐怕又要添几个新成员了。
唐拂衣这么想着,叹了口气,撑着脑袋盯着那灯发愁,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床上躺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
苏道安最初恢复意识的时候还觉得眼皮有些重,浑身无力,黑暗中有一簇微弱的火光隐隐约约,忽明忽暗。
那是什么?
她神思恍惚,只觉得有些好奇,于是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彻底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个女人正在十分认真的擦拭着一盏宫灯。
好漂亮的人呀。
喜欢!
苏道安心想,要是是我的就好了。
于是她没有出声,只是盯着那女人的侧脸,微弱火光勾勒出她五官和下颚漂亮的轮廓,苏道安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开心。
她肯定是我的!
得起个名字……
就叫春分好了!
苏道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嗓子似乎受损比较严重,只发出了一个沙哑低沉地音节。
唐拂衣十分诧异的转过身,四目相对,她看见苏道安弯弯地眉眼眨了眨,而后咧开嘴冲她笑了起来。
好傻。
看着那笑唐拂衣脑子里冒出两个字来。
她神情复杂,回过神来之后第一反应是担心对方醒过来身体上会不会有什么不适,但看着苏道安的样子,她实在是有些摸不准对方的状态和想法。
唐拂衣自然不会想到苏道安已经在心里给她改了名字。
为了实行陈秀平的计划,惊蛰扮作安乐公主睡在了寝殿内,而真正的公主则是暂时被转移到了此处,但任谁也没想到,苏道安会在大半夜忽然醒过来。
唐拂衣纠结无措,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赶紧去找葛司医,还是该先行配合完成陈秀平的计划。
苏道安的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一时间甚至都想不起自己是谁。
混沌的记忆化作一块块零星的不规则碎片,她一面在脑子里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拼,一面见到唐拂衣满脸的愁容,不加思考的,也学着对方的样子皱了眉,嘟起嘴。
那模样实在是有些做作,唐拂衣有些不解,又试探性的露出一个笑容,小公主果然也笑了起来。
意识到对方可能只是单纯的在学自己,唐拂衣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她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却至少能确定一点,苏道安现在的状态至少不差。
于是唐拂衣笑着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苏道安果然学着她的样子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怎么像小孩一样。
唐拂衣心软异常。
她趴在床边俯身凑到苏道安的耳边,柔声问她:“公主想要喝点水吗?”
苏道安一转头,在唐拂衣的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如此近的距离唐拂衣根本就来不及躲开,更别说她完全没想到苏道安会忽然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你……”
唐拂衣瞪大了眼睛,一股子奇怪的热气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直冲向脑子,耳根莫名而不可控的一下子就红了。
她稍抬起头,就见到苏道安的脸上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色眯眯”地盯着自己笑。
那哪是什么公主,活脱脱就是一个登徒子!
唐拂衣在心里忍不住嗔了一句,可又偏偏拿眼前这个人没办法。
微弱的烛火悦动了两下,如丝绸入水,缱绻细腻。
明明是在问苏道安是否口渴,唐拂衣却觉得反而是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她想苏道安大约是还没有彻底清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她却依然无法克制的紧张起来。
心愈跳愈快,唐拂衣忙于压制自己内心躁动不安的思绪,却忽略了潜藏在其中的那一点窃喜。
屋外忽然有火光窜动,而后几声连续的突如其来的撞击,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苏道安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都颤了一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抬手扯住了唐拂衣落在床边的一只袖子。
唐拂衣感受到身边人的不安,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上苏道安的发顶,像哄孩子一般轻声道:“没事,不怕。”
窗外有光零星的亮起,很快就连成了一片,连带着屋内都被照亮了些许。
人影晃动,嘈杂的人声中依稀可以听见惊蛰和小满的交谈,陈秀平的脚步声在这片混乱里,依旧十分明显。
成了。
唐拂衣心中暗道,正思忖着自己要不要出门去看一看情况,又担心苏道安一个人害怕。
一转头,却见到小姑娘瞪了一双大眼睛,使劲伸长脖子,满脸好奇的想要往外瞧,哪还有方才那般害怕的样子?
若非是她现在身体虚弱说不出话,唐拂衣甚至觉得苏道安下一秒就要要求自己带她出去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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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