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正停在卖干粮的店铺前,杜蘅二人走上前打招呼。
“雪儿姑娘,几日不见,近来可好?”
雪儿听见声音,回头去看她们,却发现两张陌生面孔。
“你们是……那日的两位大人?”上次见面的时候杜蘅和乐九里都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她不确定地发出疑问。
“是我们,路过见到你在这里,来打声招呼。”
“这几日怎么样,黄二可有再欺负你?”
雪儿缓缓摇头:“自从那日你们带官兵叫他问话后,唐妈妈得知了他私下敛财的事情,大发雷霆,命人将他的腿彻底打断了,扔到了赌场门口,还把他的家当全部变卖了分还给我们,虽然还远远不够我们给的那些,不过也算是件好事儿了。”
“听说赌场知道他彻底还不上钱了,腿脚也做不了苦力,就把他做成了人彘,摆在赌场让人围观,以儆效尤。”
虽说是黄二自作自受,但这个刑罚过于残忍,还是让杜蘅微微蹙眉。
见杜蘅面色不佳,雪儿换了个话题。
“对了,恰好今日能遇见,不用我特意去寻你们了,我打算跟你们说一声,我要走了。”
“走?你要离开这里了?”
“是,我后日便要走了。”她低头继续道,“前些日子,我远方亲戚家的表嫂一家在京城做买卖赚了些积蓄,她找到我,可怜我的处境,为我凑齐了赎身钱。”
“这是好事儿啊,祝贺你能脱离苦海了。”杜蘅真心为她高兴。
“不过——”杜蘅话锋一转,雪儿的身份不被世俗所接受,一个远房亲戚愿意为了她支付这么一大笔钱,不知会不会别有用意,但目前来看,能拿回赎身契也是好的。这么想着,杜蘅继续说道:“不过,还望你万事小心。”
雪儿明白她的意思,感激地望向她:“多谢,放心,一切我自有分寸。”她眼眶微红,“还望你们能早日找到杀害柯珏的凶手。”
杜蘅和乐九里望着她离去。
杜蘅感慨道:“这样也算是有个容身之处了,她应该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吧!”
“接下来,我们就回府时刻等待着楼府那边的消息吧,等凶手现身我们就一举将他拿下!”
乐九里看着她充满斗志的表情,也有些被感染到,嘴角微微勾起。
“走吧,我们回府。”
……
又过了几日,这些天楼府一直消停得很,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难得清闲,杜蘅靠在窗前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中的话本子。
话本子讲的是一名赶往学府的书生在半路遇到了倾盆大雨,去破败的寺庙避雨的故事。
杜蘅心道又是这样老套的故事,她揉揉眼翻到下一页。
那书生顶着一张白净的脸,身子看上去弱不禁风。
他扫出一块空地,席地而坐,从书箱子中拿出一本书开始专心研读起来。
突然,庙外开始狂风大作,一团黑雾略过,细细的雨丝吹进庙中打湿了他的书,蛛网在空中跳动,他合上书,抬眼朝外看去。
来人是一名女子,她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大大的眼睛盯着书生看,眸光幽深而朦胧。
她身上的薄衣被打湿,透出里面的肉色,乌黑的头发贴在腰间,她正冷得发抖。
“怎么不进来避雨?”那书生温和开口,盯着她没有穿鞋的脚看,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女子并没有影子。
女子听闻他的话,如蛇蝎一般慢慢靠近他的身边。
书生反手搂过她的腰往怀里带,表情已带痴迷之色。
他拽过她的头发细细地闻,用细长的手指擦拭她脖颈的雨水,不断地往下……
女子面颊绯红,发出低吟声,抱住他身后的手缓缓长出锋利的指甲。
只需再靠近一点,就能轻易穿透他的皮肤。
书生却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发出低沉的笑声。
女鬼震惊地看他,发现书生眼中清明,并无半点被迷惑之色。她一掌推在他的胸膛处拉开距离,却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柔软。
女鬼楞楞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惊道:“你是女子?”
杜蘅看到这里跟女鬼同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坐直身子,脸往前倾,仿佛要钻到书中一般来了兴趣。
只见那书生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狠狠地打在女鬼身上。
意识到被骗的女鬼,不甘地躺在地上,眼中蓄满泪水,瞪着那假书生。
“书生”对她露出一个安抚地笑,“抱歉了,姑娘。”
她双手结印,就要封印女鬼。
女鬼痛苦地嚎叫,面容已然不复美丽。
她疯狂地质问她:“我没做错事,凭什么抓我!”
“书生”手中动作一停,歪着头看她,眯起眼睛说道:“可你害了很多人。”
“那是他们自愿的,他们自愿把性命交给我。”女鬼低头咯咯地笑,并无半点愧意。
她迅速绕到“书生”身后,用冰凉的手抚摸她的手,在她的袖口中一点点往上延伸,她在她耳后轻轻吐息着。
“你呢?你愿意把性命交给我吗?”
“书生”紧锁眉头,气息不稳,却并没制止女鬼的动作。
女鬼笑嘻嘻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伸手去捞她的裙摆。
“你看上去好像很喜欢。”女鬼的头发迅速生长,无数黑长的发丝缠绕到“书生”洁白细嫩的双腿上。
随着她轻轻一抬,两人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书生”睁开她的双眼,掐住女鬼的下巴,她眼中晦暗不明,用拇指发狠擦过女鬼的唇瓣。
“你这女鬼,罪孽深重。”她又笑笑,“只好把你绑在我身边渡化。”
说罢,她低下头,重重地贴在她唇上撕咬。
女鬼尖利的指甲划过她白膩的背。
庙外雨声渐大,雷声阵阵,一夜未停……
杜蘅心痒痒地往后翻看,却发现再无后续。
这什么意思?为什么没了?她俩之后干嘛了?为什么写的不清不楚的!
她来回翻看,逐字分析,发现自己一头雾水,她叹气道:“春月这丫头,又给我买阉割版的书!”
她气地合上书,扔在一旁的书堆上。
她平复下心情,转头看向窗外正在练刀的九里。
乐九里挥舞着弯刀,对着空中劈砍着。
杜蘅来了兴致,突然想到书中最爱写的一人抚琴一人舞剑的场面。
她也拿出古琴,闭眼弹奏。
正在练习刀法防止手生的乐九里听到琴音手中一顿,回头看了窗内抚琴的杜蘅一眼。
杜蘅今日穿的是浅黄色的衣裙,搭配淡紫色的腰带,露出同样颜色的中衣边缘,两绺长发从耳边垂在胸前,修长的手指在古琴上不停拨弄,白玉的耳坠随着身体的动作微微晃动。
杜蘅抬眼看她,露出温柔的笑脸,似乎在示意她继续动作,乐九里僵在那里只觉手中的刀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
她硬着头皮配合起杜蘅悠扬又缓慢的琴音,手中的刀也变得沉重,她僵硬打出,一曲下来,乐九里感觉要比打一天猎物还要累。
她收起刀,走入杜蘅屋中。
杜蘅正向她投去期待的目光,问道:“怎么样?”
她以为是问她弹得怎么样,乐九里赞赏地点头,“小姐弹得极好。”
“不是啦,我是问咱们配合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杜蘅笑嘻嘻地发问。
乐九里沉默地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好是好,但如果对敌时按照这样的琴音频率速度出招,恐怕会死。”
杜蘅:“……”
看着九里真挚的神色,她无奈扶额,只好无视她破坏气氛的话语。
乐九里见桌上到处摆放着凌乱的书籍,她走过去,打算整理整齐。
她的目光被其中一本书名吸引,书的封面上写着——“把聊斋女鬼强制爱了”。
她手顿了顿,又继续整理其他书。
这些书名都极其夸张,例如什么“霸道长公主爱上种地农家女”,“和清冷尼姑打坐日常”,“死遁后成神女在天庭捏人偶”,“重生和镜中自己水仙”,“跟死敌相爱相杀一百次”,“我靠给女太子保密而苟命”,“和妾室生的妹妹私奔了”……
乐九里:“……”
乐九里眼皮止不住地抽,这些书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吗?
毕竟这里也算是书中的世界,或许没那么严谨,她在心里这么想着安慰自己。
杜蘅见她看着那些书发呆,连忙打着哈哈把带着书名的那面扣过去。
她拽着九里一起坐在榻上,想着说些别的话题。
她的目光落在九里的刀上,刀上前几日被她改造了一番,刀柄和刀鞘上的缠绳换上了新的黑红配色,她命人将刀鞘表面镶嵌了一颗小小细腻如凝血般的红玉,跟九里看起来搭配极了。
“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曾在山中遇过几只结伴的野狼,它们被踩了陷阱受伤出血的小狐狸吸引来的,我躲在树丛后面,它们没发现我。”
乐九里没出声,用手去剥一旁摆放的栗子。
“有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小孩拿着火棒冲过来了,看得出她也很害怕,野狼们对着她发出低吼声,但又畏惧她手中的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在她的记忆里,那孩子很瘦很瘦,一副饿了很久的样子,头发碎乱着,分不清男女,衣服很薄看起来并不合身。
“狼走了以后,那个孩子拿出手中的刀接近困在陷阱里的狐狸。”杜蘅眨眨眼,接着说:“说起来,那孩子身上的刀就像你这把一样。”
黑旧的外观,厚重的样子与孩童瘦小的身形完全不符。
“你是怎么跑到山中去的?”乐九里突然问她。
“这个嘛,是有些不可控的原因……那个孩子正要对狐狸下手,却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捕兽夹放走了它。”
“对于靠狩猎为生的人来说,对猎物心慈手软是禁忌。”乐九里语气平淡地说,她将扒好的栗子堆成了一座小山,递到杜蘅手边。
杜蘅轻笑着接过:“我那时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原来还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孩童在过着这样艰难的生活。”
“那个女孩很快就走了,她也算间接地救了我,我一直想着,如果有机会再见,我定要好好感谢她。”
后来她被府里人找到后,脑中全是那孩子面上挣扎的神色和单薄的身影。新帝那时刚刚登位,各地又经历大旱,城中有着数不胜数吃不上饭的难民。她央求着母亲父亲好久,他们叹息着告诉自己:国库正紧,圣上下发的赈灾钱被一层又一层地吞下,他们就算想帮难民也帮不了多久。
可他们最终还是拗不过她,还是答应了她,她把自己的首饰物品多数都变卖了,给难民发放粮食。
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照常去捐助城中难民,她想,能帮上一个就是一个吧。
乐九里盯着她因为咀嚼栗子而鼓起的脸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帮过她了。”
“但愿如此吧。”
杜蘅趁九里没反应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个板栗,手指被她下意识闭合的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看见有小读者给我评论了还送了营养液,很开心,但是小读者没实名,我这边完全看不见说了什么(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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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旧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