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塔·绮梦 第16章 一楼到三楼的距离

秋天的天气是最容易看到美丽晚霞。俞梦在魔法书上这样写，因为充足的水汽和恰到好处的大气散射，傍晚天边总是有好看的橙粉色。

而且浙南秋天总有台风过境，水汽会一连勾留几日，坠落落日的熔点，让雾紫橙黄连着数日漫天泼遍。

我很羡慕楼层高的同学。因为他们观赏晚霞的视野比我们更好。高一高二楼望出去就是大操场。正对西边修了主席台，晚霞对我们来说不是落到地平线以下，而是沉没在主席台的后面。

童话里说彩虹的尽头有宝藏，那么对于我们来说，主席台的后面应该有没办法看到的晚霞，那是独一无二的宝藏。只可惜在川中的三年应该是不能同时拥有晚自习和观景的权利了。

俞梦和田圆站在走廊上看晚霞，橙黄的余韵低吻着主席台白色的遮阳板。今天下午放学有跑操，跑操跑完她们都吃不下东西，就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吃冰激凌。

跑操会让人回到夏天。

俞梦一边添冰激凌，一边翻着手里的书。本来她早就看完这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了，但是让沈岐黄那句话闹的，她很好奇这本书里自己到底还有什么没有看破。

俞梦细细看，她只是在书本上一些地方有感而发，写了一些破碎的批注，或者拿荧光笔划过几句自己喜欢的话。这能让沈岐黄看出什么？

她的内心比尼采的超人难猜多了。

翻到后来，俞梦都觉得沈岐黄是在故弄玄虚，纯粹是想“诈骗”她一下。在问她的时候根本没有确定这件事，只等她被激将上钩，才确定这件事。

以他那个恶劣品行，十分有可能。俞梦心里肯定了一下。

“唉，梦梦，你看。”田圆叫她，往后指一指。

她们的位置很好，往前可以看到还没有完全沉下去的晚霞，往后可以看到工人在换橱窗里的大榜，橱窗旁边三三两两地聚着人。

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了。大榜表彰年级前两百名，但是里面没有她们。

她和田圆交换过成绩条——这无疑是学生时代彼此信任的最高礼仪。她四百多名，田圆五百多名，差的不相上下，却也在意料之中。

俞梦的物理赋80，化学赋65，生物不及格。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政史地三门都赋了一百分。数学也勉强考了个三位数，算是运气好了——这次数学刚好赶上川中和清一中联合命卷，俞梦听从晶晶建议，每天都在整理限时练，还真的避开好几个坑，从改卷老师那里虎口夺牙，考出一个一百分。

所以横向比较一下，其实也有优势。因为不用愁选科了，肯定选得上大文。

田圆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除了政史都比较突出地赋了九十七分，剩下的科目考的很平均，只不过是哪一个烂哪一个更烂的区别，到现在都还没想好到底选哪什么组合。

田圆舔掉最后一口奶油，给俞梦使了个眼神，俞梦明白她的意思是“走吧？要不去看看大榜？感受一下世界的参差？”

俞梦把小木棍扔进垃圾桶里，告别这边风景独好，去面对“安川第一监狱”的重磅新闻——学年大榜。

大榜已经换好了，一楼橱窗旁边聚了越来越多的人。

大家都仰着头看年级第一是谁。

俞梦看到了位次序号“1”旁边的名字，高一三班林屿，总分998。

“啧啧啧。”田圆发出一阵赞叹声，“满分也才多少？不是只有1050吗，他是不是只扣了52分啊？”

“我觉得他再少考两门，说不定都比我考得好。”俞梦苦笑一声，心里盘算着，“嗯……我单独一门生物就已经扣了五十二分了，天杀的生物。”

“天杀的化学。”田圆附和道。

同时，俞梦听到了身后有人在感慨“天杀的数学”和“天杀的语文”。

她和田圆相视一笑。其实大部分同学都是像她们一样成绩普通的人，这个年段七百二十人，大多数人都是偏科的，总有几门学科是要挨千刀的。

这张红榜上的第一列的大佬们实在离他们太远，远的像两个世界的人。俞梦想。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好像是一楼到三楼的区别，是几级台阶又远不止几级台阶。

高一的班级布置在这栋楼的一楼到三楼，但三楼只有三个实验班，另外的班级都是高二。中午打铃吃饭的时候，一楼的班级，特别是像十五班这种靠近走廊两边楼梯出口的，就在抢饭的时候格外有地理优势。

往往能第一批到食堂，抢自己爱吃的窗口。

三楼的几个实验班就没有这么好的抢饭基础了。在一次卢姐以实验班的班风教育十五班要培养自己的优势时，底下有男生说“没事的老师，我们抢饭一直是比他们快的，这点我们很有优势”。

哄堂大笑。听说从此卢姐在办公室“受尽嘲讽”，十五班是吃货第一。

大概几个星期前的一个中午，最后一节是晶晶的课。因为讲的内容较多，晶晶很不好意思地拖课了。当时俞梦已经听得云里雾里，之后享受了一场下课铃的混响着楼上班级拖凳子声音的听觉盛宴。

这场盛宴里晶晶仿佛在演哑剧，俞梦只能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俞梦听不进去晶晶讲的知识点，但是对旁边楼梯上人流往下的脚步声听的很真切。人潮在楼梯上涌动，动静比跑操还要大，整座楼在仿佛遭了三级地震——这是大家对中午放饭的渴望。

其实大约三分钟以后，旁边的楼梯就没有人继续往下走了。

这楼梯震颤的三分钟，其实就是楼下平行班和三楼实验班之间的距离。

然而这个距离，就算晶晶拖一百次课，他们也大概抹不平。

那个时候俞梦对这种差距有了实感。

在缥缃读初中的时候，缥缃为了冲刺川中的提前招生，专门组建了一个培优班。俞梦当时数学虽然拉胯，但总成绩一直不错。加上缥缃人又少，时常能考段里前十名，自然地被选进这个培优班。

但是培优班里只上理科，俞梦学了一半就跑去傅老师的文学社团了。

当时她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不考提前招，中考照样能考上川中。

俞梦在大榜上也看到了几个自己熟悉的名字，是之前缥缃考上提前招的同学。

而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他们的差距，那是从川中一楼到三楼的距离。

俞梦和田圆一点点从左往右看，田圆在看到江潼的名字的时候惊叹了一声。

年级第五，同样来自三班。

“怎么？”俞梦问，“你认识啊？”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田圆“嘁”了一声，“他以前跟我一个初中的，十次考试要有十次第一。”

“而且长得非常好看，很帅。”田圆的表情八卦起来，在那个“非常”上用了重音，“性格特别好，初中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了。”

“这很多女生里有没有你啊？”俞梦抿着嘴戳了她一下，田圆反过来攘她，瞪着眼道：“我看上的男生多着呢！”

过一会儿，她又回味道：“不过像江潼这样白月光型的，真的还就只有他一个。”

“你在讲什么啊？”俞梦“噗”一声笑出来，“思春啊？”

“思什么春，你要见过他，你就知道我说的绝对不夸张。”田圆振振有词。

她们一点点从左往右看，先看班级再看具体的名字，倘若出现并非“一二三四五”开头的班级，就要细细去看这人的名字，记在心里，当他们给平行班挣了一点光。

大概在一百名往后，这样的人名多了起来。在200个名字的最后一列，俞梦甚至看到了沈岐黄的名字。

脸上的笑容变得讪讪，她高低打量那名字一眼，便打算和田圆回去。

刚走到前门，徐嘉誉就从后面窜过来，对俞梦道：“梦姐姐，有人找你呀。”

俞梦被徐嘉誉这个称呼吓出了一声鸡皮疙瘩，连声让他正常点，要不然就滚蛋。其实自从徐嘉誉知道俞梦政史地赋分三百，已经称呼她“梦姐姐”好几天了，让她教教自己历史怎么赋100。

徐嘉誉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学历史天资聪颖。但是赋分只有94，不尽人意，他全怨教历史那憨憨，让自己吃这么大亏。

“你去看榜了？”和徐嘉誉勾肩搭背的，不是沈岐黄又是谁？

俞梦顺了一口气，“嗯”了一声。

她又高低打量了一下两个人，沈岐黄一个人犯贱，加上徐嘉誉两个人犯贱加倍，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不建议站在这儿。

“那你看见我名字没？”沈岐黄笑道。

俞梦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思这人该不会是转程来炫耀的吧？真是给他脸了。

于是故意道：“有你啊，我怎么没看到呢？”

“爷的名字显眼得很。”沈岐黄抱了手，微微低了头对俞梦说，“罢了，我也不怪有的人眼神不好。”

俞梦心里“嘁”了一声，心道快两百名了还说显眼的很，下次要是考个前十，不得跟我说名字已经裱起来了。

“正经点，来干嘛？”俞梦叉着腰，不吃他这一套。

“哦，刚刚碰到傅老师，她说我们俩的提议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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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楼到三楼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