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们昨日吃的肉都是从你们身上割下来的?”
一个师妹作呕一声,“我说怎么酸酸的……”
“我居然吃了人肉!?”
江湖上吃人肉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只有魔头才会干,“好恶毒的男子——”
而被吃了肉的男弟子们还是忍不住道,“我们没事,都是一个师门的,吃了就吃了吧……”
什么叫吃了就吃了吧。
沈绿音何时受过这种苦,他被割肉割的最多,两条手臂上全是血,几包止血散都止不住,如今一身血污,而罪魁祸首也跑了,这件事情连个眉尾都无。
看着一圈身上各缠着白色绷带,神情萎蔫的男弟子,几个关系还可以的师姐师妹帮忙重新包扎了伤口。
贺兰宁忝说:“委屈各位师弟了。”
“那魔头很是谨慎,菜里面还下了散功毒,我们现在没有内力。我刚刚已检查过,得等药效慢慢失了才是。”
她是昨晚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可怎么也起不来,今日一早才亲自去给师弟他们解绑。
几个装野兽的笼子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们,一个个哭得泪眼朦胧,她看了也心疼。
都说师兄弟是块肉,天生就要给师姐妹吃的。
但也不是这个吃法啊。
许安亭温柔小意地蹲在白衣侠客脚边:“多亏您救了我们,大人如何称呼?”
他本是天知门的男弟子中翘楚,又是最傲气的大师兄,容色美丽,还会穿搭,很受师姐妹的追捧。
偏偏又很拿乔,让人望而却步。
现在却是一副男宠勾栏做派,沈绿音清楚看见他是如何轻轻拨开自己的领口,好顺着角度让那人一低头就能瞥见他里面。
荡夫,想被看仍子的贱货。
沈绿音气得发抖,正好和他算账:“大师兄,你爱戴师门,为人清正温文,我们都服你。”
“昨日你明明看见我和各位兄弟在那困畜生的笼子里苟且,你为何不救我们?”
这是要比美?
老东西,年过二十的男人早已贬了值,失去女人喜欢的少年感,他拿什么和自己争?
泪眼婆娑,湿润沾长睫,脆弱又倔强地看着他,似乎真的是想在自己崇拜的大师兄找个说法。
沈绿音脸俏,年纪小占了年轻有活力,平日里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这种时候扮起惨来别有一番味道。
为什么不救他们?
许安亭这边佯装为难的模样,心里淡淡微笑着想,你就是个几把,你算个屁啊。
他忙着用眼神舔舐明月的脚尖,忙着想尽一切办法假装害怕,然后终于被她不耐烦地捞进怀里。
光顾着心跳和脸红了。
茫然的夜色中,他有了更大的野心。
当不了第一美人。
他就要当第一美人的相公。
他要用尽所有力气手段赘给他,要挺着孕肚风风光光地被人唤一句“越相公。”
届时他吃药生出的孩子,自然会是天下至强至美之人。
这样圆满的一生,是多少男半夜都要咬碎牙齿恨他入骨的风光。
“师弟……”许安亭好似被他吓到了,趴伏在越闲野靴边,将保养的十分腻滑白嫩的脸颊贴在她衣摆,“我那时也是十分害怕……直接吓呆了,还是这位少侠将我送回去的……”
男人间那档子事儿太常见了,贺兰怎么不知道这两方都是什么人,她头疼的揉揉脑袋,看着唇色浅淡,正忧愁忧思要往人家身上倒的许安亭,再看看气得头发都炸起来的沈绿音。
还是开口宽慰道:“阿音,你何故要和你师兄怄气,那真正的行凶者早已逃了,你师兄也只是个男子。”
“男子?”沈绿音大声吼道:“你看他这副贱样,岂是一个好男儿做派,还没有出阁就和外女如此亲密。”
他恨得眼红。
“你大师兄简直装的没边。”
旭安难得替沈绿音说话,他冷不丁地插话,神情憔悴地站在门边,双手抱胸。
被越闲野一脚踹的头撞门,也是年轻身体好,倒头睡了一天一夜,一觉醒来还没来得及装吊他们已经在复盘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这的不合理之处,发现掌柜那魔头跑了,小二也死了,一切都戛然而止,像是烂尾的悬疑话本。
艳鬼还戴着洁白的幂篱,她起身推开了身边的许安亭,踩着店小二的尸体,去前台取了纸和笔。
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实在太神秘了,听了这样久的闹剧,也一言不发,但又极具感染力,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安静下来。
〖我欲去乐游山。〗
锋利的字迹宛若出窍的利刃,她的字不同于缄默的表象,极具攻击性。
许安亭替她研墨,仿佛透过皮囊,窥见她真正世界的一脚。
此人不懂得藏拙,也不知情爱。
他垂下眼,反而平静下来。
执笔将字写在她下方,温宛的小楷,笔锋圆润柔情小意,〖我们也去乐游山,少侠可欲同行?〗
“安亭。”贺兰宁忝原本想说什么,却在看见她背后那把铁剑时收住了声音。
她有个猜测。
提笔转纸而来,同样笔力迥劲,落笔顺滑,在泛黄的纸上,黑字醒目。
〖阁下可是焱派越闲野?〗
是了。
耳聋眼盲声哑,铁剑生花。
不就是江湖散仙越闲野吗?
这样一个只存在江湖流传中的人物居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客栈,和他们同吃同住两天一夜?
“越……越闲野?”
周围瞬间哑然,沈绿音呆呆地看着她,听到身边那群兄弟倒吸凉气的惊呼。
窃窃私语像是滚烫的油锅落了滴清水,一瞬间炸了开了,男人仰慕,女人崇拜。
原来是……后生榜第一强者,越闲野。
贺兰宁忝紧紧看着她,握着剑的手越发用力,包裹着粗茧的指尖微微泛白。
她强忍着战意,舔着干涩的唇瓣。
耐心看她提笔写下最后一字:
〖是。〗
尘埃落地,拔剑出鞘。
少年气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荡劲,她一开鞘,越闲野何尝不知她所思所想。
抬手抽出身后黝黑的铁剑,剑碰鞘时发出的震动,被刻意装进不合身的鞘,就是为了每一次拔剑似的磕碰,这是代替剑鸣的开战讯号。
天知门的大师姐,更是后生代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女,剑法诡谲,本功扎实。浑身上下与剑合一,找不到丝毫破绽。
“大师姐……好强。”
贺兰宁忝翻身旋剑,墨丝纷飞间一张清秀刚毅的脸,她的眼神太热烈,蕴藏着无限对武学的热爱。
越闲野没有用内力,拎着沉重的铁剑与她搏斗痴缠在一起。
这是强者之间的心心相惜。
更是女人的顶级浪漫。
她放开了去迎敌,蹋下腰肢去接那一剑,钪锵间铁剑不住地轰鸣,传达着兴奋的讯号——
江湖代代有人才,贺兰宁忝是天才中的勤子,她从三岁开始扎马步,五岁修习剑法,伏暑隆冬,从未停止。
迎着风雪练剑,顶着烈阳打拳。
即便越闲野何其强——
她贺兰宁忝也要领略这更强者的风姿。
“啌————”
幂篱随剑锋劈烂,越闲野只是仰头,那张美的如梦如画的脸,落下一道血痕。
越闲野抬手轻抚,血迹拖着红沾染在手心,弯唇笑开,若桃若李,如魅如魉,容颜华美至极。
这最后一剑,她抬手,剑锋直指贺兰宁忝的咽喉。
薄红的唇亲启:
你输了。
贺兰宁忝早已遍身是伤,满身是汗。
她深呼一口气,望着除了脸上那道血痕外唯有衣衫凌乱的越闲野。
爽快地回道:
“我输了。”
她挥开身边早已看呆了的弟子,踹开碍事的桌椅,放下剑,便要去捡那坏了的幂篱。
竹蔑编的幂篱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白纱像蝴蝶一样沸沸扬扬,落在被湿意浸没的地上,肯定是用不了了。
越闲野握住了她伸过去的手。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一瞬。
因为她们俩的手很像。
一样骨节分明粗大,从手背到手臂都蜿蜒着青筋,内里附着充满生命力的厚茧,虎口硬糙得刮人。
这是苦学持剑之人才有的手。
贺兰宁忝欲和她说话,便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灰蒙蒙的眼珠,她生得就是格外美,贺兰宁忝看着看着,就要被静谧的薄雾吸进去,里面好像有个漩涡,她的睫之间,是密不透风的屏障。
“对,不,起。”
她一字一句着,为了让自己的口型更清楚,“你,很,美。”
“我,却,伤,了,你,的,脸。”
回应她的,是越闲野抬手随意揉乱的脸颊,血被抹开,那道痕迹已经开始愈合。
她指着贺兰宁忝手臂上的伤口,像是要礼尚往来,于是抚开颊边的几缕黑发,微微低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贺兰宁忝怔住了,她反应了很久,脑子嗡嗡的。
短短几秒钟她想了很多,想到师傅,师门,想到自己的爹娘,想到师姐妹里有对女同……
最后的最后,只是捂住滚烫的脸,透过发红的掌心闷闷道:“……我不痛。”
却迟迟不将那只手抽回来。
非常好的雌竞!
两个宝宝都很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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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是越闲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