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阿涂（折明月） 第75章 黄金傩面

城南靠近栀子河的一排店铺是大多是卖首饰的铺子，南川城内的贵女无事之时都喜欢结伴去那儿逛逛。

阿涂想吃刚出炉的糖霜果子了，便带着碧桃一起来了此处。吃完果子后两人闲来无聊，也溜达到了这条街。

碧桃指着前面一处停着马车的铺子说道：“女郎，前面那家店就是现在城内贵女最喜爱的首饰铺子，咱们也去逛逛吧。”

阿涂自来了陵国，出来游玩的时候并不多，听到碧桃的提议也有点儿心动，便欣然同意了。

碧桃选的这个首饰铺子外面不算奢华，走进来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宽阔雅致的店内，一排排紫檀木架上摆着各式样的首饰，从发簪到耳铛应有尽有。

正南方的高柜上，一个特殊的首饰吸引了阿涂的注意。这是一个傩面，首饰店里很少见到傩面，尤其是这个傩面通体还是黄金制成的。阿涂走近了才发现，其上的笑眼图案竟是用珍珠玛瑙青金石等物镶嵌而成的，很是精致，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店家，这个要多少银子？”

“店家，这个我要了。”

一道慵懒的声音和阿涂的声音撞到了一起。阿涂立刻回头望过去，只见一个衣饰华美的女郎也正望着自己。阿涂觉得这个女郎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了。

那女郎身旁还有几位女郎，其中就有阿涂之前曾见过的田氏阿华。田氏阿华见是阿涂，脸上立刻挂上了一副奇怪的神情。

听到呼唤的掌柜的也走了过来，拱手问道：“请问是哪位要买这个黄金傩面？”

“是我家女郎。”

“是我家女郎。”

碧桃和对面女郎的婢女一齐开口，彼此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如果搁在平时，阿涂早就拦下碧桃，退出争抢了。可是她对这个黄金傩面确实稀罕，因此也就没阻拦。

掌柜的看着两个婢女的模样，又看看两位女郎，颇有些为难地说道：“两位女郎，这个黄金傩面是我家前家主四处游历之时意外获得，放在店里也是镇店用的，并不打算对外出售。”

虽说这个貌美眼生的女郎衣衫素雅，可是那衣裳料子可不是凡品，而且她身边的那个婢女态度高傲，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那位衣饰华丽的女郎就更不用说了，她是南川城内鱼氏的嫡女鱼玄青，他们这铺子每年出了新式样的首饰都会先送去鱼氏府邸挑选，她自己也是他们这个店里的老主顾了。

这种贵女相争的戏码每个月都会发生，他们这种做生意的，见得多了也就有了应对的法子。这东西给了谁，都少不得要得罪另外一个。那被得罪的自然会怨恨抢走心头好之人，但更会怨恨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商家。

与其如此，还不如两方都不得罪。

一般店家说不卖，买家也不好再强买，可是今日有些不同。

站在鱼玄青身旁的田氏阿华忽然说道：“今日真是巧了，能在此偶遇阿涂女郎。”

阿涂对田华印象一般，见她打招呼，便也只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听到田华的话后，鱼玄青的脸色立刻变了。

阿涂也注意到了她的转变，脑中努力回想着：“我曾得罪过这个人么？”她不是个记性好的，尤其是小事上，哪怕真无意中得罪过此人也是可能的。

碧桃这时也注意到鱼玄青腰间挂着的玉佩，脸色也跟着古怪了。她靠近阿涂耳旁小声说道：“女郎，她是鱼氏的女郎。”

阿涂一脸迷惑，“鱼氏？”这是谁啊？！

世家之主风林隐为一女郎亲自弹奏凤求凰的故事，现在还是南川城内百姓茶余饭后最热的话题。鱼玄青与兄长玄舟前段时间去了鱼氏在乡下的温泉庄子，刚一回城便听说了正跟自己议亲的风林家主爱慕上一个女郎之事。她一直以为这是百姓们无聊编排出来的话本故事。却没想到，那个传闻中的女郎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还与自己争抢首饰！

更可气的是，对方竟然连知道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这是多不把她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鱼玄青更气了，声音也多了几分冷冽，“掌柜的，这个傩面我要了，无论多少银钱！”

掌柜的更加为难，“哎，这，真不是我不卖，这真的是我店镇店之宝。”

掌柜的这话倒也没错，这东西本来是放在后面库房里的，不知道干活的小厮怎么搞错了，才被摆在了前面。这东西买的人不多，掌柜的见摆着也不碍事，便没撤下来。哪成想今日竟然被两个贵女同时看上了！

不等掌柜的说完，鱼玄青的婢女翡翠立刻拿出来一锭金子放在了掌柜的手中。然后便伸手要从阿涂手中抢过傩面。

阿涂看着那张雍容的脸忽然想起来了，她曾在陈府门外见过这个女郎。原来她就是那个陈枳口中那个正和风林隐议亲的鱼氏女郎！

既然已经知道对面之人的真实身份，阿涂拿着傩面的手立刻往后一躲，让婢女扑了个空。她冷声道：“抱歉，这个是我先看上的，要买也是应该我先买。”

鱼玄青扬起下巴看着她，红唇轻启，“阿涂女郎，这世间的好东西很多，但却未必每个人都配得到。如果说因为短暂相遇过便生了贪心，以为自己也配拥有，是不是太蠢了一些？”

碧桃听到她如此拐弯抹角地骂人，气得红了脸：“你，你，怎么如此......”她毕竟年轻轻，也不是个泼辣的性子，即便气成这样，骂人的话也还是说不出口。

阿涂把手上的傩面递到碧桃手上，示意她收好。然后才开口说道：“这世上谁该得到什么都自有神明天意，从不在配不配之说。况且女郎又怎如此自负，自己配得上所求之物呢？”

鱼玄青出生在六大世家的鱼氏，姐姐又嫁入王宫成为君盈的唯一姬妾，所以无论是财富尊贵体面，他们鱼氏都是陵国数一数二的存在。而鱼玄青自己，自幼便被悉心教养，及笄后更是求婚之人踏破了门槛。

她此生还从未听过有人说过她不配！

鱼玄青：“哦？那我们就看下谁更配得到呢？阿涂女郎准备出多少银钱买这个傩面呢？”

阿涂看了眼碧桃，示意她拿钱。碧桃手上紧紧地攥着傩面，面色有些尴尬。阿涂看她这表情才反应过来，今日她们出门并未想买东西，随身带的银子应该是没多少。

她转头看向掌柜，温声说道：“掌柜的，这个我要了，无论鱼氏女郎出多少银钱，我都出双倍。但是我今日没带钱出门，可否请小厮送到我府上，到时我再付清？”这话说完，阿涂心都在滴血，好不容易攒的钱估计都交出去了。

“哈哈哈哈，阿涂女郎，原来出门没带钱啊？”

“就是，掌柜的，你别听她的，说不定出了你们这个门，她们带着东西就跑了。”

“真是有意思，我还从未见过买东西不给钱的呢？”

簇拥着鱼氏女郎的一众女郎们立刻趁机嘲讽奚落起阿涂，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店铺立刻变得闹腾起来。

一道清雅的男声此时传了进来，“谁说她不给钱的？！”

女郎们全都循声回身望去，透过人群，阿涂也看清了来人，竟然是多日未见的风林隐，以及姜衡。

姜氏最近屡次抢风林氏的生意族里闹得厉害，风林隐没办法只好把姜衡约了出来，准备劝劝他。没想到竟然意外碰到阿涂与鱼氏女郎在铺子里争抢首饰。两个郎君本来在外面看得有趣不打算进来的，直到她落了下风才走了进来。

鱼玄青见是他，立刻上前见礼道：“玄青见过风林家主。”

风林隐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绕过她，直接走到了阿涂身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风林隐温声说道：“出门怎么不带银子，提醒你多少次了，怎么还是如此糊涂。”

然后便随手扔给掌柜的两锭金子，说道：“这个我们要了，如果这些银钱不够，随时来风林别院来取。”

掌柜的刚才便听到鱼氏女郎称呼他为风林家主，他再蠢都知道这人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立刻连连摆手说道：“不敢不敢，够了，够了！”

见掌柜答应卖了，风林隐才看向鱼玄青说道：“抱歉，我家阿涂对于心悦之物不会轻易放手，我也是！”

“我家阿涂！”

其他的女郎见风林隐如此护着阿涂，都同情地望向了鱼玄青。世家说话委婉，说道这份上已经算是明示，他风林隐心有所属，不会与鱼氏结亲了。

鱼玄青是被羡慕赞扬包围着长大的，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难堪，而且还是被平常不如自己的人同情，这滋味，还真是，特别！

她努力平复了好半天心绪，才慢慢说道：“无事，这种首饰我家中很多，阿涂妹妹既然喜欢，拿着便是。”

听说这个阿涂女郎出身寒门，左右不过是一个玩意儿罢了，将来还不是要跪在自己这个主母脚下侍奉。现在就让她先得意一阵子吧。现在飞得越高，将来才能摔得更疼！

想到此前传闻风林氏正在和鱼氏议亲，听到鱼玄青叫阿涂妹妹，众女郎立刻明白了她的话中所指，看向阿涂的眼神也带了几分鄙夷。

“争到手又如何呢？一个寒门女，最多一个妾室罢了。”

阿涂也不是个吃亏的，冷声道：“你我只不过初次相见，这声妹妹你叫早了吧？”

鱼青玄脸都被气红了，“你！”

见此情形，姜衡走上前去，也凑了个热闹说道：“怎好叫风林兄付钱，阿涂与丹儿交好，又唤我我一声兄长，自然也算是我的妹妹。哪里有妹妹来自家店铺还要付钱的道理？”

众人见姜衡如此说，立刻把鄙夷的脸色收了收。姜衡此人虽然看着和善，可是却掌管着天下的三分之一的财富。如果得罪了他，他们这些小氏族的生意也甭想做了。

听到他说阿涂是他妹妹，鱼玄青的脸色更不好了。一个风林家主，一个中原首富放着自己这个世家贵女不搭理，都去哄着那个寒门女，这世道还真是变了！